槐南一進門,就看見常羽正盤腿坐在床邊,面前的桌面上擺著張使用過度的地圖。常羽撫平那上面縱橫的折痕,咬著筆頭沉思著。
常羽,怎麼了?
哎,你怎麼才來!最近都神龍不見首尾的……
算了,先來看看這個。
這是什麼……船上的結構圖?
這可是我一步一步踩出來的!除了我進不去的地方,其他跟真實情況差別應該不大。
常羽拿過叼在嘴裡的鉛筆頭,在平面圖上舉辦「交易會」的地方畫了一個圈,然後那條線歪歪扭扭地沿著巷道,橫穿甲板,停在了船的邊緣。
這是我下一個計畫的目標。
交易會?
有點想像力——是阿迪萊。
在帶路人的引領下,常羽和槐南一前一後地踏入這個昏暗的地下實驗室中。
儘管環境簡陋,但不論是不斷作響的儀器,還是檯面上大大小小裝滿各色液體的試管,都令這個並不大的地下空間徒增幾分壓迫感。
前面就是了,接下來你們就直接跟醫生談吧。
辛苦了。
想不到你還知道這種地方……
常羽環視著陌生的環境,湊到槐南身邊小聲嘀咕。
我還以為你會阻止我呢。
為什麼是阿迪萊?
為了行俠仗義。
這可不算理由。
好吧,就是想試探下你的反應。你跟他們有什麼過節,是吧?
我……我還沒有做好談論我自己的準備。
好嘛,我可沒有要強迫你說什麼的意思。
不過我說要把阿迪萊作為下一個目標不是隨口說說的。我做過功課了,他們準備在船上挑選適合被改造為構造體的活體商品,我有辦法從中撈一筆。
你現在有機會可以阻止我。
我的阻止會有用嗎?
當然了!
我們是搭檔嘛。
常羽的眼瞳中閃爍著少年人獨有的光芒,炙熱而真誠。
槐南在那其中看見自己清晰的剪影,他沉默了片刻,隨後將耳邊的長髮撥開,拉低衣領,露出他脖頸上可怖的疤痕。
即使是在「枷」的遮蓋下,那凸起的暗紅疤痕依然清晰可見,在槐南的皮膚上蜿蜒、交織。
這就是我跟阿迪萊之間的過節。
……?!
槐南將衣領拉高,重新遮住猙獰的疤痕。
我不會阻止你。
但是我要確認,你是從哪來的消息,可靠嗎?
他們的惡名在黑市已經如雷貫耳了,只要花點錢就可以得到他們最近的動向。
在這樣的勢力鼻子底下動手腳……
我的計畫是假扮為商品供阿迪萊挑選,讓阿迪萊買下後逃出來,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
總之相信我就對了。
阿迪萊要的是適合被改造為構造體的活體商品,你符合條件嗎?還是你打算偽造資訊?
一個精妙的騙局不被揭穿的秘訣之一就是不必處處做好精密的算計,而是令騙局順勢而為,騙局的操控者如同操控流水一般,使局勢流向自己想要的方向。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這是行騙的第三課嗎?
不,第三課是,不要隨便相信陌生人,但是一定要無條件信任你的同伴。
……我知道一個地方,能夠做關於改造構造體條件檢測的手術。
黑市裡拿錢就能辦事的醫生並不少,我正巧知道一個能聯繫上的。
那你……
走吧。
欸?
我沒說過說我不參與吧。
也許在這之後,我會告訴你一些關於我的事。
……嗯!
你在聽嗎?常羽?
啊,什麼?我剛才恍神了。
……真是的,這次好好聽我說。
船上的每個人脖子上都帶著的這個「枷」,想必你也很熟悉。
「枷」,有兩個作用,一是遠程控制我們,但達不到直接控制,而是通過「枷」中的兩條基礎控制資訊確保我們不能離開船,並且無法對船造成傷害。
第二個作用就是充當身份識別碼。「枷」裡面儲存著船上每一個活體、構造體、機械體的資訊。
常羽摸了摸自己頸上的「枷」。儘管知道這個事實,但實際上常羽從未認真地考慮過有關這個物品的存在。
自他有記憶起,他便在船上過著和現在一樣的生活。究竟是多久?三個月,一年,還是三年?他沒有印象,也說不上個所以然。似乎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地發生了而已。
每個人類的身份識別碼對應一份資訊,其中包括該人類與鉭-193共聚物相性。
鉭-193共聚物相性?
只有與鉭-193共聚物相性值達標的活體才具有被改造為構造體的可能。
我們假設在這條船上,存在一個與鉭-193共聚物相性值達標,但並非九龍眾手中的「官方商品」的活體——
這就是阿迪萊想要的商品,我們要得到的籌碼。
所以,先要知道我們自己是否有成為商品的資質……
沒錯。如果我們能夠直接作為「商品」參與到其中,自然會省事很多。但如果我們沒有作為商品的資質,也可以在這裡搞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不過你怎麼瞭解得這麼清楚?
在這條船上,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才是最可怕的事,不是嗎?
就是你對吧?
二人的談話被迎面而來的醫生打斷,帶著口罩的醫生看不清面容,一雙露在外面的眼睛目光銳利地打量著常羽。
跟我來。
為了省時間,我們倆的檢測實驗是同時進行的。去吧,我也差不多要開始了。
……待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