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浮點紀實 / ER12 末路燎原 / Story
基因庫深處的某個房間中，一個枯瘦的老人正興奮地撫摸著面前的架子。
架子上都是他珍視的成果，在特製的培養液體中緩慢鼓動，蠕動。
我的第一個孩子……「夏娃」已經成功走出去了，接下來就是你們。
等你們也誕生出來，就跟著夏娃走吧。它會將自己獲得的一切慷慨分享給你們，你們可以一起進化成新的人類……
為什麼進化提前開始了？
老人聽到了那位升格者的聲音，手上的動作一頓，立刻回過身。
埃比阿提斯，你怎麼也提前回來了？
也沒有帶回你想要的那個人類……你的這副軀體也很新，先前的身體不會被摧毀了吧？看起來一路過得很辛苦。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要這麼著急？
我沒有帶回灰鴉的指揮官，你使用了誰的基因做的催化？
升格者逼近一步，壓迫感充斥了整個房間。
……哈……哈哈哈……
老人沒有表現出驚恐，反而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居然沒看出來？我使用了我的胚胎啊，完完全全的「我」，不摻一點別人的基因雜質——我就是它們的造物主！
老人大笑不止，好像非常滿意自己的作為。
你知道嗎？在你離開的時候，我還在「空洞」裡堆了更多的胚胎，連我都數不清它們的數量了，如果全部孵化……只是這一座島上的力量就足夠外面那群豬狗驚恐了……哈哈哈！
……
房間的另一個角落中，「偷聽」到這番對話的兩個人流下了冷汗。
漢尼夫屏住呼吸，不斷給人類使著眼色。
如果那裡的胚胎也全部孵化，如果「夏娃」將它們全部同化……
忽然，懷中的定位裝置微微顫動起來。
低頭看去，上面閃爍的紅點正在靠近這裡。
回到升格者和老人的對話之中——升格者聽完了老人說的話，卻皺起眉，閉上了眼睛。
……我還是太輕視了你的妄想症症狀。
……什麼？
你的瘋病造成了嚴重的錯誤——那隻「夏娃」目前呈現的狀態並不是我想要的，你在「空洞」裡準備更多胚胎也都是錯誤的方向。
升格者本不願意與一個瘋子多說什麼，他否定了海恩斯的做法，正準備離去，海恩斯卻大叫起來。
我才不是瘋子——！
老人變得激動起來。
埃比阿提斯，你這算拒絕我？！
難道你不想看到這場進化的終點嗎？
我們是曾經目標一致的合作者，但現在看來，該到分道揚鑣的時刻了。
你想要的不是純粹的進化，人類文明進化與否，你也完全不在意。
你將自己妄想成贊布拉的流亡國王，不過是想要打造一個全心全意供奉你的國度。你不想把任何事情變好，只是以這種方式去證明自己是正確的。
……不過現在還來得及，只要能把那個人及時帶回來，這場進化就還能回到正確的道路上。
那種滿是豬狗糞料的「人類文明」到底還有什麼進化的必要？你的方向才是大錯特錯！
老人大聲反駁。
升格者，你知道自己的這新副軀體是怎麼來的！
這些時間都是我在幫你維護那堆破銅爛鐵！只要我想，我隨時可以毀掉你剩餘的軀體！
你發狂毀掉其他機體也沒有用，就連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副，你也可以視作利用帕彌什製作的「提線木偶」，至於我本人……不會再與你面對面對話了。
我們的合作結束了，海……
升格者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身看向了房間的另一個角落。
像小蟲一樣躲在那裡……有聽到你們想要的答案嗎？
升格者本以為偷聽的二人會立刻衝出來，但角落裡居然一片沉寂。
……
偷聽的二人自然都聽到了升格者的拆穿，但都沒有動。
就連冷汗滴落在地的聲響，都算得上響亮了。
不是不想動，是不敢動——因為兩人正在尋找的那隻「夏娃」自己找上了門來，此時就貼在人類的身後。
就在剛剛，人類發現定位裝置上的紅點迅速與自己的位置重疊——慢慢回頭看去，那張尚未進化完全的臉就已經呈現在自己身後了。
勸你先別動……太近了……
而出乎兩人預料的是，夏娃也同步抬起「手」，和人類的動作一樣，摸向了自己空無一物的「腰間」。
這東西……是怎麼回事……
人類腳腕上那圈傷口還散發著痛意，剛才被它「舔舐」的那一口還歷歷在目。
出來吧，既然選擇了送上門來——！
而等在外面的升格者耗盡了耐心，直接揮刀劈開了遮掩兩位偷聽者的架子！
人類迅速反應，向明處的二人傾瀉了彈藥，同時帶著漢尼夫翻滾出櫃子，在硝煙瀰漫中奪門而出。
而「夏娃」不知為何，始終沒有朝人類發動攻擊。它在場面驟變的同時尖嘯一聲，也奔了出去。
等我一秒，這裡的「孩子」也別給他留！
說著，漢尼夫抬起槍口，將視線範圍內的全部架子，包括他看不明白的瓶瓶罐罐，全部擊毀了。
你——
老頭，再也不見！
漢尼夫揚揚槍口，在枯瘦的老人面前留下誇張的道別，隨後緊隨人類，隱入煙霧彈。
剛才那隻異合生物是瘋了嗎？是「夏娃」嗎？
兩人追著「夏娃」留在地上的濕潤痕跡奔跑，人類背著薇拉快速思考，但沒有想出結果。
可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難題一併堆到了眼前。
聽到了兩隻耳朵都聽到了！那個升格者還有很多個身體、那個老頭還有很多個「孩子」、還有更多胚胎——更多異合生物的預備役在那個所謂的「空洞」裡！
更重要的是，那個升格者明顯還想繼續逮你！
聽起來場面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一百倍！
真是太不走運了……前有一隻莫名其妙的異合生物，後有一個賊心不死的升格者……
我緊張得很！我從沒遇到過這種事，腦袋都綁在腰帶上了！
現在還沒被嚇趴下，是因為我相信「該來的躲不掉」！
像我這種人，被迫在爛泥裡遨遊那麼久，再不信點東西就真的完了啊。
不過，我的信條還有一句……
漢尼夫瞬間扭回頭去，眸光拖出一道流星。
喀噠，子彈上膛，準星自瞄。
「該來的」壞東西的確躲不掉……但把它們痛毆進爛泥裡面，正是我能決定的事！
趴下！！
強化彈帶著火光噴出槍口，精準擊中最前方幾隻突然冒出的異合生物的臉部，留下一片噁心的碎泥。
異合生物又出現了！我就知道……看來場面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一百二十倍吧！
漢尼夫開槍的動作過於突然，連人類都險些躲避不及，踉蹌了一步，連帶著薇拉一起翻滾卸力、倒在地上。
……
思維信標被微微觸動，薇拉沉寂的意識海中傳來細微的回應——機體數據同步的速度似乎越過了一道難關，驟然加速起來。
薇拉的數據傳輸到哪一步了！異合生物太多了！我們需要她的戰力！
數據同步進程在90%處頓了頓，隨即肉眼可見地加速。
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人類無暇去探尋薇拉的意識海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剛要咬著牙爬起，思維信標就感受到了一陣溫熱——
就像是一團火簇擁上來，由「思維信標牽著數據往前走」的狀態，反過來變成了「數據裹著思維信標狂奔」。
而且，藉著思維信標的探尋，人類眼前也三不五時模糊閃過一些薇拉的記憶數據片段……
令人類震驚但又無法深思的是，那些片段裡好像頻繁閃過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像照鏡子一樣，畢竟那個人就是自己。
只要升格者別追得太快，我們把這群異合生物處理完就還有機會！你先看看裡面哪一隻是「夏娃」！我懷疑它藏到裡面了！
顱中的鈍痛又一次出現，人類捂住了腦袋上的一處舊傷疤——沒人知道這傷疤的詳細來由，就連人類自己，也只知道這是在畢業之前留下的。
！喂，你又怎麼了！不能在這種地方出差錯啊！
可漢尼夫話音未落，熟悉的灰髮升格者就出現在了走廊轉角。
我無意殺死你們……
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人話嗎？這群異合生物正狂妄著呢！
……[player name]，這是我最後一次和平地邀請你。
雖然我和剛才那個老人在某些地方目標一致，但正如你們剛才聽到的那樣，在我行動之前，他就已經用別的人類基因樣本催動了進化。
它們還在進化，但大多不完善，偏離了方向……
這算什麼？你們「反派」的內訌？
人類忍著痛苦爬起，將薇拉放在一邊，自己則面對升格者——思維信標還在不斷「閱讀」著薇拉的記憶數據片段，眼前正在發生的事情，像是和另一個故事交織在了一起。
極其混亂，但兩側都在感同身受。
[player name]，我需要你來將這場「進化」催化到正確的道路上。
升格者遠遠地站著，朝人類伸出了邀請的手，又一次說出那句話。
而不止人類自己在瘋狂思考對策——漢尼夫似乎也有了想法，他迅速貼近過來，低聲開口。
聽到了嗎？在外面的時候我就想說了……在帕彌什眼裡，你是食物，是催化劑，是糞料，怎麼都不算個人，不要去升格者那邊。
我有個想法……要不要再演一場戲？
就算是小聰明也值得嘗試，因為我能確定一點，就是……你對升格者而言也很重要！
形勢急轉——屬於友方的槍口抵住了太陽穴，漢尼夫的手也鉗住了人類的脖子。
漢尼夫居然在朝升格者喊話。
真不巧，我可不是這位指揮官的小跟班！正相反，我是從黑野來的人，也對這傢伙很感興趣。
漢尼夫的衣襟大敞，屬於黑野的標識大喇喇亮在升格者面前。
升格者，如果你觀察空中花園夠久，也該知道我說的是實話吧？黑野也非常想人造一個「首席」，這傢伙的皮囊、基因、記憶……全都很重要。
除此之外，我還深諳一個道理：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如果得不到灰鴉的指揮官，那將其毀掉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我不報隔夜仇，灰鴉的指揮官，當初你當著極光部隊那麼多人的面差點掐死我，現在就還給你。
……
趴下，孩子們。
異合生物難以控制本能的躁動，卻在升格者的威壓下匍匐在地。
除了某一隻——它在升格者的命令下渾身顫抖，但偏偏還站立著。
它沒有眼睛，但人類能感覺到，它的「視線」正聚焦在自己身上。
漢尼夫挾持著人類慢慢後退，拉開逐漸安全的距離。
做得好，升格者，立刻讓這堆發了瘋的異合生物後撤，不然你和我都得不到想要的。
升格者沉默地看著漢尼夫的行動，沒有做出回應——人類卻感受到了一陣詭異的緊張感，就像被攥住了心臟，被強迫著鼓動。
[player name]……一會退到安全的地方……
漢尼夫的目光挪到了人類臉上——人類明白了漢尼夫意圖，卻立刻開口阻止。
唔！！！
但一切都來不及了——升格者將洶湧的帕彌什凝聚成錐，頃刻將漢尼夫持槍的左小臂轟飛。
血肉骨骼像汽化一般消散在空氣中，徒留一個可怖的空洞，還有四處飛濺的濃郁血腥。
………………呃啊啊啊啊啊——！！！
匍匐的異合生物們興奮地嘶吼，抬著腦袋舔舐空中的血汽。
漢尼夫被劇痛支配，他鬆開了手，難以自控地跪地。而對面的升格者仍不動如山，像是剛品完一出笑料。
你想藉此帶著灰鴉的指揮官逃亡嗎？你和那個海恩斯一樣，全是小聰明。
而我也深諳一個道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計謀都不值一提。
升格者徹底收回了邀請的手勢，轉而瞄準了人類和躺在牆邊的薇拉。
人類撲到薇拉面前，與此同時——又是一「炮」飛出，洞穿了人類的小腿肌腱。
動脈鮮血噴出，頃刻就濡濕了褲管。
遵循著刻在腦中的應急自救措施，人類掐住了小腿的傷口。
形勢急轉直下，傷勢更重的傷員就在背後呻吟，鈍痛的思維信標也回饋著面前薇拉的數據同步進度。
94%……
啊啊……
漢尼夫還陷在痛苦之中，升格者和異合生物的危機也不斷逼近。人類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疼痛反而讓腦中的思緒變得無比清明。
而視線不遠處，夏娃就站在升格者身後，像猴子一樣模仿著人類掐住小腿的動作，渾身顫抖，假裝也在感受劇痛。
而其他的異合生物也顫抖起來——有部分漸漸掙脫升格者的命令，和夏娃一樣，滑稽又噁心地模仿著人類的動作。
升格者也靠近了。
抱歉，我必須限制你的行動……
喀——人類一把抓住了剛才被摔在地上的槍。
沒用的……快！直接跑！！
他說得對，這種東西對我沒什麼用。
但人類的目光在升格者和他身邊的異合生物之間不斷流連——突然冒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於是人類沒有攻擊升格者，而是將槍口指向了自己。
……
……嘶哈……你瘋了……
你真的要用自盡來威脅我？
升格者對人類的反應有點失望。
而異合生物們還在盡職盡責地模仿，也用自己尖銳的「肢端」對準自己的腦袋，著實嘲諷。
夏娃的「嘴角」甚至還掛著一片屬於來自人類褲管的灰色布料。
你的槍還對著自己，不要分心。
你需要珍惜自己，畢竟你未來會成為它們的母體、成為進化的源頭……腿很疼吧？
不需要講完，你已經猜到結局了。我不想廢話，把槍放下。
劇痛還在折磨著所有人的心靈，人類卻微微歪頭，使太陽穴的皮膚直接貼上發燙的槍口、留下一個紅圈印。
與此同時，善於模仿的異合生物們也在夏娃的帶領下，一同輕輕歪頭。
第二遍重複——放下槍。我不想再重複第三遍，我會把你的小臂也奪走。
人類突然拖著薇拉和漢尼夫閃身後退，轉而把槍口穩穩對準了升格者！
你不跑……你瘋了……？！全瘋了！！
都說了這東西對他沒用！閃開啊！！
漢尼夫捂著斷臂，再次試圖衝向人類和薇拉身前。
砰——
一切都像一場升格鏡頭：漢尼夫慢慢撲向最前方，試圖再擋住一次惹怒升格者帶來的攻擊。
而這顆被所有人認定「絕對沒用」的子彈，也被人類固執地發射出了彈膛。
它撕破布滿帕彌什與血腥氣的空氣，襲向對其毫不在乎的升格者。
無用！
人類的小腿還湧著血，卻堅持站著，好像從未痛快活過一般、對升格者高聲怒吼。
無用的子彈停在升格者面前，被帕彌什扯成碎屑。
——但原本立在升格者身邊的夏娃驟然暴起。
聽到人類配合的擬聲詞，它越來越【興奮】地扭曲，忍耐著威壓和喉嚨中的咕嚕聲，將尖銳的「手」瞬間送進了那顆子彈原本的目標地點——它扎穿了升格者的胸腔。
母親<//父親>……
！！！
時光流速的慢放到此為止，世界在一瞬間又顛倒了形勢。
升格者被夏娃牽制、短暫滯在了原地。人類獲得了喘息的機會，立刻將還剩1.5條手臂的漢尼夫從地上拽起來。
你……
反抗的怒火仍未熄滅，還在熊熊燃燒——人類朝升格者的方向狠狠打出剩餘的子彈。
下一秒，不再只有夏娃，所有被夏娃同化的異合生物一齊暴動，如猩紅又黏稠的潮水向上湧動，以極端恐怖的速度將升格者淹沒。
即使清楚這群異合生物都在聽從最特殊的夏娃引導，看到這可怖的場景，心情依舊難免複雜。
它們瘋了？！
沒瘋為什麼要殺升格者？跟誰學的，你嗎？
人類抹去前額的一把冷汗，在異合生物「群獵」的撕咬聲中，快速擼下腿部的動力外骨骼，連同隨身的應急醫療材料，都塞給了漢尼夫。
……你什麼意思？你呢？！
人類回頭看了一眼，果然，夏娃已經從升格者的殘軀上抬起身子，歪頭「看」了過來。
你知道薇拉的情況不對勁！如果她醒不來你純屬坐以待斃！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就算你解決夏娃沒有成功，也能給我爭取到時間去毀掉「空洞」裡的胚胎……到時候……這種異合生物的隊伍……就不至於太壯大……
可明明你才是本該走到最後的英雄啊！為什麼……
縱使知道這是此刻最好的選擇，漢尼夫卻還是想問。
他雙目通紅地盯著眼前的人，深知這個人經歷過多少次災難、多少次成為災難中唯一的英雄，而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能輕輕鬆鬆把新一輪的機會交給他。
明明我才是……我一直等候在「影子」的位置上啊……
人類重重拍了拍漢尼夫的臉，強令他從小臂斷口的劇痛中再清醒幾分。
螞蟻抱團渡過火海，總有人要選擇成為最外層的殼。
漢尼夫被逼著深吸一口氣，他最後看了一眼人類的傷腿，然後抓起了腿部的外骨骼穿上。
…………我真的……很討厭做英雄。
……哈，你最透徹……！
我複述——如果你和薇拉出了什麼事，就交給我去繼續執行任務！
漢尼夫咬牙切齒地複述。
我一定會去摧毀「空洞」裡剩餘的胚胎，絕不讓災難再膨脹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