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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12-16 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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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據同步進程:95%

在人類與漢尼夫的拚死掙扎中,薇拉的數據同步進程也在發了瘋地加速、再加速。

有帕彌什的汁液和血液飛濺到她身上,像一滴水一般匯集,慢慢從眼角流淌至唇角。

新舊機體之間的數據同步即將完成——遍歷了「薇拉」的全部記憶後,那個她永遠無法釋懷的故事又一次翻到了最後一章。

那一章是這樣講的:

「屬於兩人的最後奔逃開始了。」

運氣並沒有賜予眷顧,原本預計能正常行駛一段時間的運輸車,在開出去不久就意外報廢了。

薇拉檢查之後,給出了「好吧,我駕駛的載具都熬不過兩小時」的結論。

人類站在車前沉默片刻,接受了現實,兩人便提前開始徒步。

不過,就算人類能從心理上接受這個理由,生理上也支撐不住了。

細小的雪花落到身上,很快就將衣服浸成了又冷又硬的殼子,人類頭腦昏沉,身上的傷口也該發炎的都發炎了,體溫直線飆升。

……你稍微休息一下吧,閉一會眼睛。

她目睹人類的腳步漸漸放慢,便主動伸出手,將人類的手臂攬到自己肩上。

意識連結保持得很好,你……做得好。

她還嘗試了彆扭的「誇獎」。

可以……我會……拖著你……走……

多日的奔波令人疲憊到了極點,幾乎在得到首肯的下一秒,人類就迫不及待地閉上了眼。

腰間一緊,薇拉在人類跌向地面之前扯住了繩子。

接下來是拖拽感。

人類被黑暗和痛苦緊緊擁抱,掙扎的力氣都不剩。只能感受到有人將自己拽到了背上,勉強晃了兩步,然後顛簸著向前走去。

期間有槍響,有刀片劃上金屬的聲音,有感染體的嘶叫聲。

細碎的雪花還一直在飄,打濕了頭髮,還淋濕了臉上纏著的繃帶,濕悶感讓人透不過氣。

人類很不舒服,試著呼喚那個名字。

人類被短暫放在地上,口鼻處的繃帶被扯開更大的縫,隨後又被人抱了起來,像懷抱一個脆弱的嬰兒。

很快,人類聽到了構造體胸腔中動力核心高速運轉的嗡嗡聲。

和聆聽心音也沒有什麼區別。

人類乾脆徹底沉入高熱中的昏睡。

不知過去了多久——伴隨著一聲深入肺腑的吸氣音,人類這才再次驚醒。

周身是死亡一樣黑暗,渾身上下、尤其是腹部的疼痛令人無法忽視。

除此之外,一陣細微的響聲從耳畔傳來。

……火在哪裡?

眼睛漸漸適應黑暗,人類發覺自己正倚靠著什麼,一小把鮮紅細軟的髮絲被握在手心。

薇拉的聲音再次響起。

薇拉

……火……在哪裡?

去哪了……剛剛還……

是她在自言自語,在尋找什麼。

薇拉

……啊,你醒了。

模糊的紅色身影動了動——她伸出手,撫上了人類的臉頰。

薇拉

是我,我在這裡。

人類慢慢抬起酸痛的手臂,指向面前的一抹紅色,卻被她握住手指,強行放了下去。

薇拉

沒問你,你燒出幻覺了。

……火在這裡,找到了。

喀噠。

呼。

她手中拿了一隻原始的打火機,隨著喀噠一聲響,一道微弱又搖晃的火苗浮起。

薇拉

火在這裡。

我找到一塊打火機,不過柴火都被淋濕了,不知道還能不能點著。

打火機的火苗在一把木柴和乾草上燎著,怎麼也燒不起來。

薇拉

嘖,我就知道。

紅色的身影有些煩躁,將沒用的打火機收起。

她皺眉盯著恍恍惚惚的人類看了一會,第一次如此重地嘆氣,然後伸出手臂,將人類完全攬入懷中。

薇拉

那就再勉強利用一下構造體的「體溫」。繼續失溫下去,你真的會死。

對了。

薇拉又將人類臉上被雨水浸濕的繃帶掀開一條縫,冰涼的空氣終於得以被吸進。

薇拉

剛才你一直在無意識扯繃帶,看起來很不舒服。我檢查了一下,感覺……繃帶可以取下來試試。

她的聲音難掩疲憊,將言語尖刻化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場漫長的奔波打磨的不止人類一人。

薇拉

不要在心裡大驚小怪,要害你的話我早就動手了。而且我當過很久的輔助型構造體。

好,拆完了。

隨著最後一根繃帶被拆開,人類眼前的景象終於明晰了。四周都是胡亂倒塌的混凝土塊——這大概是一片廢墟底下。

放心,沒毀容,現在也沒辦法給你找面鏡子。

……這次沒有記憶重啟?

聽到人類直呼了自己的名字,薇拉挑眉,有一點意外。

之前你每次睡著醒來,記憶都會回退至剛來地面的時候,我不得不每次都向你重新……編造一段記憶。

她突然給自己下了個定義:「編造」。

就像今天她在062號保育區的前線上承認自己是黑野的構造體一樣突然。

現在我就把一切都說清楚……最起碼把最重要的事講開,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

好。這就是我本來的樣貌,之前用那樣的髮色和面具是偽裝過的,我騙了你們。

你連結過我的意識海了,所以我沒必要再裝下去——你也沒必要再費心思維持「視而不見」。

她又想起了什麼,冷哼一聲。

再說,你的腦袋還沒有好,等這一系列麻煩事過去,你回到空中花園,大概也不會再記起我。

她坐起來,扶起人類,再次按下了打火機。

打火機又被她湊到二人之間,搖晃著,照亮了彼此的面龐。

直到此時,兩人才得以用真面目坦誠相待。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黑野特別行動組的構造體,代號「犬」。

我不是空中花園的構造體,也本不該接觸法奧斯學院的學生,但你身上有我該帶回黑野的測試材料。

薇拉指指還被緊緊纏在人類身上的樣本箱。

別質疑那份測試材料的真實性,它的功能我也沒有造假,不然憑你那瘋狂行為,肚皮早就被爛穿了。

黑野的「犬」點了點頭,語氣冷漠,像是回歸了「黑野特別行動組成員」這一身份。

但你運氣好,我原本要去的黑野據點淪陷在這次災難中了,我無處復命,只得帶著你四處閒逛。

從臨時醫療點出發,一路救下一些陷在恐慌中的難民,再碰巧遇到一個法奧斯的同窗,從他手中接下這場危機中最重要的樣本,再一段段接力一般跑下去。

我當然知道,小指揮官。

薇拉頓了頓,她的表情閃過一瞬的異樣。再開口的時候,她又好像恢復了「薇拉」本人。

……是我本名。

我沒一騙到底,你要不要開心一點?哈哈。

……你好像沒有特別吃驚?

人類定定注視著薇拉的雙眸,最終沒有回答這個試探性問題,轉而問起其他。

不,沒必要了。

我有自己的判斷。附近其他的黑野基地也平等地遭了殃,我找不到遞交材料的地方;這份樣本也的確非常重要,如果不送去合適的地方,災難就停不下。

帕彌什剛爆發那會,我作為一名士兵,也接到過類似的樣本輸送任務……哈,這麼一想,和你現在的境遇還挺像的。

可惜我慢了幾步,導致帕彌什爆發七日後……才同步到帕彌什相關的資訊。

薇拉垂下頭,想起了上次……帕彌什爆發最早期,她參與的那場不算成功的「接力」。

也因此,我接受了構造體改造。

她略過了人類短促的震驚,開始自嘲。

這麼看來,我的命運就像陷在謎一樣的循環裡,每隔幾年就要再重演一遍雷同的悲劇。哈哈。

……

停。我拒絕你用任何高尚的詞彙來形容我,至於別的禮貌性廢話,留著下次再講——能活下去的話。

先認清當前最現實的問題:別說強制帶你去什麼犄角旮旯了,我們連離開這裡都成問題。

說到這裡,人類再次環顧周身環境。

暫時在一片倒塌的地下室下面,你就當躲躲雪吧,令人惱火的雪天。

薇拉說著「只是躲躲雪」,實際外面的感染體嘶叫聲連人類都能聽得到。

有。前面就是我們的目的地了,只要跨越最後這片廢墟,就算成功。

拚命就行——沒有誇張修飾。

一問一答結束。成功就在眼前,但兩人都感受到了難以實現的重壓。

還有別的問題嗎?沒有就少說兩句,你需要保存體力。

薇拉指了指人類的側腹,樣本箱的缺口被緊緊堵住,但裡面的樣本已經開始緩慢侵蝕血肉。

刺痛感已經化為麻木,就連人類都不知道,究竟會是自己先一步將樣本送達,還是先被樣本幹掉。

……你想好了?

你算了吧,死在半路上就成不了英雄了。

沒什麼。

世界上多的是你不想走的路,但被命運架上去的話,你也只能認。

總之,在你把我的價值利用完之前,你還不能去死。

一陣思考之後,薇拉像是做出了某種決定。

薇拉抓住了人類的手,將其放在她的鎖骨上方,那裡有一塊不甚明顯的「插栓」式裝置。

就這樣,拔出來。

人類心中有隱隱的不安。

但藉著薇拉指尖的力量,人類還是「被迫」親手抽出了那塊裝置。

隨著這個動作,機體的全部引擎都開始轟鳴,連薇拉的髮梢都透出燃燒一般的光。

……

…………

還有微弱的紅光從薇拉的鎖骨處緩慢流淌出,像某種介於氣體和液體之間的物質,靜靜稀釋在空氣中。

哈哈……黑野的那群瘋子要是知道了,估計會氣個半死。

是的。

不過自始至終,我們都在做錯事,我早就看清了。不如一錯到底。

設置一個信號吧,方便我們進行聯繫的。

人類沒有立刻回話,越來越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只覺得在安靜的廢墟下方,有什麼問題正在發酵。

啞巴了?

不會,該死的繩子還綁著呢。

別想太多,出發之前的正常流程而已,法奧斯沒教過你?

我們不會分開,該死的繩子還綁著呢。

薇拉扯了扯兩人之間不知綁了多久的繩索。

快點,什麼都好……要不就設計一個哨聲吧,我也比較習慣這個形式。

她的目光忽然有些飄遠,又不知道想起什麼了。

可以,有什麼含義嗎?

……行,我記住了,「無意義的哨語」。

薇拉最後伸手碰了碰人類的額頭。

體溫還是這麼高……能說話還真是頑強。

……算了,也只能這樣了。現在就出發,我背著你走,你現在的速度太慢了。

提前說好,外面全都是感染體,一探頭就會變成活靶子,我背著你的時候就少說話,放你落地的時候你就抓緊邁開腿。被追上就完了,懂嗎?

……那倒不需要了。

管好你自己就行。

薇拉大概有很多話沒有說,而人類高熱的大腦也將其處理成「日後再談」。

人類順從地爬上了她的後背,捂緊腹部的樣本,像一位潦草的鄉村英雄帶著生鏽的武器上路。

兩人鑽出縫隙,立於廢墟之上。

哈。

人類在薇拉耳側呼出滾燙的水蒸氣,卻又很快被冷風吹走,一同吹走薇拉胸口不斷流失的光。

這一點點紅色的生機吸引了附近所有遊蕩的感染體,它們從四面八方撲了過來。

……小指揮官。

不管發生什麼事,就算最後你只能狼狽爬行,你也必須多往前爬一步。

只要你不甘心被絕望困住,就總有人能抓住你。

她邁開了腳步。

在潦草的英雄踏上最後一程的同時,不遠處的基地也陷在最後的抉擇之中。

檢測到大量感染體正在接近基地!預計剩餘時間……50分鐘!

守著探測裝置的士兵第一個發出預警。

還是聯繫不上嗎?

我們派出去接應的隊伍全都沒回來,已經是第四天了,長官!

準備工作都做好了,隨時可以撤離!

……

他需要做一個決定。

而就在士兵們身後,一個年輕的面孔也在捧著終端,乞求著什麼。

……怎麼還是聯繫不上啊?!

哈里喬的動作活像供著一尊大佛,對著法奧斯統一發放的終端念念有詞。

給點回覆……拜託了……如果這個基地也撤退的話,就真的撈不到你們了!

異常爆發的時候,他正巧埋伏在一個遠離人群的地方,不知道自己已經從感染體的第一輪襲擊中倖存。

在他的視角中,同學們的信號是在某個瞬間一齊消失的,那之後,他就像一個玩捉迷藏被丟下的小孩——他好不容易藏好了,其他人被叫回家吃晚餐了。

他誰都聯繫不上,茫然地鑽出藏身處,站在空地上思考人生,正巧擋住了一輛載滿士兵的裝甲車行進。

成年人們把這個茫然的法奧斯少年撿上了車,漫長的顛簸之後,他被安排在了這個裝備還算完備的基地中。

聽說你通訊學的成績很好?

……?對——是!長官!

就這樣,哈里喬在一系列幸運的巧合後,成為了一名臨時加入的通訊兵。

除了接應附近的各個小隊,哈里喬從沒放棄聯絡自己的同學。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中最不好的預期正在趨成現實。

[player name],凡妮莎,西蒙……完蛋過頭了吧……?前十名中的三位都失蹤得徹徹底底!

哈里喬!

到!

哈里喬放下自己的終端,回應長官。

做好準備,你是我們之中最年輕的……

——真的要撤退了嗎?

哈里喬感覺自己快要哭出來了,他實在不能接受在畢業之前就失去這麼多伙伴。

不。哈里喬,你是……

長官神色複雜,對著這個年輕人說著什麼,但哈里喬沒有聽清,他的注意力突然被吸引走了——

因為他衣口袋的終端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滴滴聲。

!!等一等!長官!

是那個人——是我的同學![player name]的信號正在靠近這裡!

在哈里喬舉著終端吶喊的同時,背著人類開始狂奔的薇拉也想起了許多事。

或者說,自遇到這個奇怪的人類以來,她總是不自覺地以各種形式,想起自己的事。

首先想起的是與她僅有幾面之緣的親生父母,可惜記憶太稚嫩,僅剩雙親模糊的影子,還有母親緞綢一般質感的紅髮。

她忽略了令人厭煩的遠親,第二個想起的,居然就是教官和醫生了。

她清楚,教官一直在照顧她,甚至幫她申請了畢業之後的好去處,能幫她遠離許多汙糟事。

她也清楚,醫生格溫妮絲就是她的資助人,雖然格溫妮絲自己也畢業沒多久、也賺不了幾個錢,但為了支持她的學業,寧願多值幾次夜班。

……怎麼又在訓練裡受傷了……有必要訓到這種強度嗎?

簡單包紮就好,多謝。

你說實話,是不是又有人找你的事?

難道你要去我的「幼兒園」告狀?我無所謂的,再說他們也被打得挺慘……軍校嘛,多少會有一點崇尚武力的風氣。

她壓低聲音,笑著說。

<size=25>有一個,尾椎骨被我砸斷了,走路都要一扭一扭的。</size>

薇拉……!

哈哈哈哈……

那時她還會開懷大笑。

我沒有讓資助人的錢打水漂,我學到了最硬的本領,以後也會一路晉升的。

就算你覺得幼稚……喂,以後我升遷去哪,你就跟著我轉院吧,我可以罩著你,不用再三班倒了。

「罩著」……聽聽,果然都是些幼稚的話……要做復位了,別嚷。

——嘶!

好了好了……畢業之後,我們的薇拉啊……會過上她想要的生活,她就自由了。

醫生慢慢包紮,喃喃道。

……想去哪裡闖蕩都去得,有什麼夢想都能實現。

格溫妮絲由衷為薇拉送上祝福——帕彌什爆發之前的祝福。

但帕彌什摧毀一切的時候,祝福只剩一句了。

……薇拉,千萬千萬……別為了任何事……輕易把自己折斷……

……

她從沒聽從過格溫妮絲的話。

相反,她也在模仿格溫妮絲,總是在危機降臨的時候抵住「那扇門」。

大眾臉去死之前,她犧牲了自己的手臂。

蜂鳥和小啞巴去死之前,她犧牲了自己的左眼。

她不止一次、甚至可以說日復一日地嘗試折斷自己,用自己的血肉換得夢想實現——換得更多人她珍惜的人活下去。

都沒有成功。

「想去哪裡闖蕩都去得,有什麼夢想都能實現」……一點都沒實現。

今天我偏要實現一個。

手臂和左眼都不夠的話,就用更重要的東西。

她聽著人類有些短促的呼吸落在耳畔,也聽到了逐漸逼近的感染體的嘶叫。

她看向胸口的紅光。

<i>允許你吞吃我的血肉,允許你分得屬於太陽的火。</i>

<i>如果一點點火還不夠,那就將整個太陽給你。</i>

她忽地暫停了腳步,將人類放在地上。

其實在被汪老太等人托舉到人類面前的時候,她就意識到了這一整場「接力」的真相。

外面的你估計已經急到不行了。

不是現在的你,是<b>未來的你</b>。

看來你還真的做到了,以後我能稍微依靠一下你也說不定。

哈……

你這種人啊……以後真的要為什麼事赴死的時候,肯定會有很多人衝上來挽留你。

你大概不記得了,剛見到你那幾天,我說你是空中花園的溫室花朵,你反駁我說會證明這是個偏見。

你已經在我面前證明過許多次。

現在……我會幫你。不單單是想幫你,也為了幫我自己。

薇拉半跪在地,仰起頭——日光將人類的輪廓描繪得異常清晰,她意識海中撕裂的刺痛也越來越不容忽視。

我不想讓你也折損在悲劇的結局中——不想你像我一樣。

我希望我的小指揮官……想去哪裡闖蕩都去得,有什麼夢想都能實現。

我希望屬於你的英雄故事,從一開始就輝光萬丈。

薇拉大概聽懂了,發出一聲低低的笑音。

哈哈……果然不是個好祝福。

……這樣,等結束這一切,在你的記憶重啟之前……就給彼此一個「衝上來的挽留」吧。放下所有偏見和誤解,像正常的戰友那樣——擁抱。

薇拉緊了緊兩人腰間的繩子,抽走了人類一直掛在腰間的終端。

順便,終端先交給我,我可不想它滿載著關於黑野構造體的資訊被上交。

做完這一切後,她抽出武器,面向後方。

好了。我數三個數,你就帶著樣本往前跑。

放心,我們之間被繩子「綁定」了,我不會離開。

三。

二。

一。

在感染體攻上來的同時,人類邁開了酸澀的雙腿,大步向前奔去。

繩索展開,人類聽到了繩子迅速抽動帶來的風聲,而後腰間一陣緊繃——是薇拉在另一端。

打鬥聲也快速傳來,薇拉的槍鋒正切割著災難。

人類沒有回頭,在激烈的打鬥聲陪伴中,很快就看到了前方的基地建築。

……不,哈里喬,我是來特意通知你。

我們不撤離。

所有人都把裝備帶齊,當自己是安全區域的最後一道防線。

如果我們也失敗了,那就把這裡也轟炸成平地……絕對不允許災難蔓延。

但你最年輕,你可以……

!!等一等!長官!

是那個人——是我的同學![player name]的信號正在靠近這裡!

……我要參與救援!還來得及!長官!!

在奔跑至毫無知覺之前,人類看到了此行的終點。

也許是確認了來者的狀態,前方的基地裡衝出了好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都朝人類狂奔而來。

——這一刻,所有人都來迎接英雄。

——這一天,英雄終於迎來必然屬於自己的命運開端。

已經無人能為英雄授勳,但這樣的路途本就是最好的證明。

「同學A」,那對母女,凡妮莎,西蒙,汪老太,萊亞,牧羊犬……

……還有一個不屬於空中花園的<color=#ff4e4eff>構造體</color>,也見證了英雄一路的勇氣。

對,還有一個<color=#ff4e4eff>構造體</color>。

思及那個紅色的身影,人類腳下一個踉蹌,重重摔倒在地。

一個個名字、一段段記憶碎片因這份動盪而從腦海中消散。

同時,無數雙前來支援的手伸了過來——

可人類突然捉住了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問題,拚命扭頭向後看去。

繩子,有那麼長嗎?

人類看到了繩子的一端。

被潦草割斷的繩索拖在地上,沾染著血液與循環液,唯獨沒有那個身影。

薇拉

……

…………呵……

傷痕累累的構造體甩開一隻感染體,再一次站了起來。

意識海中,未來那個人的思維信標還在連結著她,是那麼的穩定、那麼令人心安。多年的錘鍊,果然令其成長為了更好的人。

她還能從信標中感受到絲絲痛楚,所以知道她的「小指揮官」正在拚命做著力所能及的事。

薇拉

我都明白了。

幾近崩潰的哨聲從前方的基地中傳來,是人類在呼喚,但她無暇回應。

薇拉

別太憤怒,別太難過……

你我之間,潦草的開端是既定的……確實是這樣的。

但我們都有無盡的不甘,所以我們都在掙扎,終於在未來的某一天迎來續篇。

所以我才說,這不是悲劇。

她掰斷長槍,雙臂揮動武器,火焰將落雪都攪散。

她正為一場有始有終的故事獻上刀舞。

就算胸口的「生命」正在流失,就算源自意識海的昏暗正在吞噬她,她也不會停下。

薇拉

「難過只能有一秒」……

一秒之後,我會回去的。

數據同步進程: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