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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10-5 碳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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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祥的警示音遵循著既定節奏響起,是這混亂的空間裡唯一符合邏輯的東西。

相較之下,血跡、玻璃與鋼鐵的碎屑,無不傳達出秩序崩壞的跡象。

立刻放下武……

話音未落,她就覺察到劍刃似的傘尖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這,這怎麼可能……

螳臂當車。以為把身體換成鐵的,就能多活些時日嗎?

循環液濺射一地,電弧與火花跳躍於液體表面,而被擊穿的機體已經毫無聲息。

奉勸你們的老闆,下次升級的時候,可別忘記多加些防護~

少女抬首望向滑門正上方的攝影機微微一笑。

監視器另一端的男人將一切盡收眼底,他知道自己在這場對決中已經耗盡了所有籌碼。

但他對真理有足夠的自信,於是重重地按下了操作台上的門禁按鈕。

刺客與目標之間的最後一道屏障消失了。

凜冬計畫的負責人……葛德文先生,貴安。

蒙扎諾夫人向您問好。

少女將傘柄用作禮儀仗,和恰到好處的躬身相得益彰。

把致命的殺意,全部隱藏在了優雅後面。

客人總歸是要歡迎的,只是小姐破壞了檢疫程序這件事,實在有些過分。任何人進我的辦公室之前都要接受沖淋掃描,這是最基本的條例。

眼前是面容瘦削的老年男子,一對銳氣十足卻又訴說著癲狂的綠瞳嵌在眼窩之底,和早先在任務簡報中見到的幹練研究員形象截然不符。

與世隔絕的環境,以及自身的極端追求,在他的面容上刻下了無法逆轉的痕跡。

平日裡我最看重的就是規矩,只是您的處境似乎不太適合與我探討這樣奢侈的話題。

我的處境?什麼處境?將死之人的處境?

我在這見不到自然光的雪山岩底下與世隔絕十幾年,但我沒有一天後悔過。為新時代鋪路,是實驗耗材的最高榮譽——就連我自己也可以是其中一員。

恕我直言,所以您做出了怎樣的成果?完全缺乏戰鬥潛力,接受了全面義體強化的人類使用月傘就能輕鬆擊殺的鐵皮罐頭嗎?

就像表演最後階段的鬥牛士一樣,她並不急於刺死精疲力竭的目標,而是享受著挑逗獵物神經的快感。

試錯本來就是進步的必經之路,而我的時間還有很多!

蒙扎諾夫人又做出了什麼了不得的成就?銀行帳戶上每天、甚至每小時都多一個零嗎?要是相信她的胡謅,還不如相信我明天就能造出完美的構造體!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我的姑媽畢竟是被黑野驅逐卻還堅持推進項目的科研人員,血口噴人倒是大可不必哦?

她的項目?什麼項目?一遍又一遍地在超大號培養皿裡重現出生產、消費與分解的循環嗎?等到「成功」那天,再把人類都全部扔進去?

他額前垂下的花白瀏海都在隨著誇張的呼吸而顫動。

是能飛上天的培養皿。

……什麼?!

得益於新金主的支持,姑媽在獨自建設一艘規模與伊甸Ⅱ型相符的殖民艦。

……哼,重複相同的錯誤罷了。

男人的震驚轉瞬即逝,這樣的回答似乎依然在他的預料之中。

將生態圈搬入宇宙不過是「到達太空」,和歷史上那種只能容納一名成年男子、在地球軌道上運行幾十小時就必須墜地的太空艙相比,沒有任何本質區別!

但是我們不需要「到達太空」,我們應當「進入太空」,作為大寫的人跨步走向星辰!

人類等待下一次進化的機會已經太久了。只要肉體還需要呼吸進食排泄、只要肢體完全經不起真空環境折磨,我們就永遠是搖籃裡的嬰孩!

葛德文伸出右拳狠狠地敲擊金屬桌面,肌膚被超負荷的毛細血管染成紫紅色。

蒙扎諾為所謂的星艦生態學傾注了太多心血,經營娛樂城也是同理。

他深吸一口氣,死死地盯住埃莉諾,忽而轉換了話題。

她這種人總是指望在管理中尋找平衡,然後享受扮演上帝的快感。管理的對象是人造溫室裡的參數還是娛樂場裡的待宰客人,對她來說根本是無所謂的事情。

我從不會苛求人們都擁有遠視的覺悟,但還是會給人一個看到天啟的機會……

你的選擇與蒙扎諾無關,我只想請問你:等到母星對人類物種忍無可忍的那天,你也甘願做一個被自然選擇拋棄、溺死在排泄物裡的搖籃巨嬰嗎?

廣播

警告,不明所屬的飛行器進入識別區,防空系統已離線;警告,不明所屬的飛行器進入識別區,防空系統已離線……

刺耳的合成音自終端廣播中響起,埃莉諾的笑意隨之變得更為篤定了些。

似乎有新的客人來了。

葛德文卻露出頗為複雜的表情,似乎認為自己的堡壘即將淪陷在後援打擊之中。

也是你的人?

他用手掌將幾縷頭髮順至腦後,扔給刺客一個輕蔑的眼神。少女不置可否地轉移了話題。

你還是認為,凜冬計畫是人類進化的下一步?

還要我說多少遍?我對這一事實堅信不疑。

看在你虔誠的份上……我可以暫時給你一個機會。何況,你的作用還沒發揮到極致。

房間外的門廊上傳來一陣輕飄飄的鼓掌。

???

說的是。

伴著不緊不慢的踱步,漆黑的身形加入了這場對峙。

我們又見面了,埃莉諾小姐。

和當初相比……你的能力和眼界確實進步了不少。

刺客似乎對變數不感到絲毫意外,而是得體地回應著誇讚。

先生過獎了。只是這裡的事情,還沒料理完呢。

沒關係。你證明了自己的實力。

順著話語的線索,他將視線轉向一旁的男子。

「進化」可不是一個輕飄飄的詞彙,我希望受益人說出這個詞彙之前能做好與之相應的覺悟。

你就是……?!

……為凜冬計畫提供最初那筆注資的人。投資者親自出面,自然是有要緊事情要說。

不過我好像忘了,埃莉諾小姐還有任務在先。請便吧?

屈魯特揮動右臂,向埃莉諾發出了邀請。

姑媽的命令歸命令,娛樂場上的規則卻總是以出手最闊綽的玩家為準。先生同樣為博克儂計畫提供了許多支持,我當然不能行僭越之事。

葛德文的生命安全似乎得到了暫時保障,但他無法理解眼前正上演的雙簧戲。

我可以保證,下次疊代一定會強化機體的防護性能!而且,真正做到零濕件!

只是現階段沒有當年實驗成果的支撐,根本不可能獲得進展!我們總得從某個地方起步,憑空實現預期目標是不可能的!

葛德文似乎在試圖穩住陣腳,開始為自己的成果辯護。

執著於完善殖民艦生態圈的蒙扎諾是誤入歧途,而你也不想掉進另一個爬不出來的兔子洞吧?

先祖因為獸皮護體才走出山洞,但隨後他們就意識到兇殘的捕食者是比氣候更大的威脅。自然的篩選,從來都不是單一維度的。

你的意思是……軍事化發展。

他的聲音一沉,綠瞳中的怒意化為一種更為扭曲的東西。

我的意思是有備無患。讓我們做個假設吧:凜冬堡遭遇的突發事件不是一次潛入刺殺,而是一場大規模的武裝衝突。你的原型構造體就算實現了永生,沒有足夠的作戰能力,又該如何應對?

沒有研究人員願意成為矛尖下的阿基米德,想必你也如此。

但……但這不可能!絕大多數舊軍隊已經解散了,世界政府更是在考慮採用僱傭制武裝。戰爭?和誰的戰爭?大角星人嗎?

男人依然不願走出思維的象牙塔,甚至無意識吐露出書卷氣的冷幽默。

軍隊的組織形式會變,但威脅的面目也不只有一種。

在無法計量時長的沉默當中,設備故障導致的火花濺射成為了房間裡唯一的聲音。

哎呀……氣氛沒必要這麼沉重嘛。先生都說了,你的實驗不會就此終結。

可惜的是,不能幫你成為實驗的殉道者了呢。而且我還要回去和姑媽交差,也很傷腦筋的……

這樣的堡壘,藏住一個假死的人,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只要不干擾我的實驗,我不在乎你們的算盤。

我會安排一份實驗事故報告,然後啟用山體正下方的機密地堡設施繼續推進計畫。

既然你依然相信凜冬計畫,那我也給點建議:趁早放棄蒙扎諾那個瘋婆子。

他自行安排了餘生的命運,但還是感到不甘。

一組對照實驗罷了。

語畢,他輕撣披肩上散落的金屬碎屑,然後轉過了身。

稍等。

少女伸出尖利的指尖,在葛德文額前劃過一道弧線。

綠色的瞳孔甚至沒有捕捉到動作,埃莉諾就已經獲得了她所需要的東西。

唔!你……

空著手回去,怎麼能算任務完成呢?我也總應該給姑媽一個交代~

她炫耀似地將一根細長的人類髮絲捏在指尖展示道。

所以……資料庫的內容,我也都在沿途的終端上進行了無痕拷貝。共享科研結晶,有助於你所描述的進步,不是嗎?

我還要趕上回洛普拉多斯的班機,這裡就煩請葛德文先生打掃一下吧。

屈魯特立在停機坪邊緣。風雪模糊了輪廓,他幾乎就要引入白皚的背景之中。

埃莉諾踏過最後一級階梯,登上了同一座平台。

多謝先生這幾年來提供的寶貴協助。資訊,確實是賺取力量的最好貨幣。

在領取獎賞的時候,她駕輕就熟地戴上了謙遜的假面。

不過是一些小禮物,最基本的禮節而已。

天資稟賦足夠優秀的人,是不需要指引也能嗅到正確方向的。

我很早就在你身上看到了這一點……事實上,還要感謝你提供的寶貴靈感。

他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

所以,博克儂計畫和凜冬計畫,其實並不是什麼對照實驗?

當然不是,它們只是通向進化的兩級台階而已。以一個人類而言,你做得還算不錯。

未來的路還有很長,這個文明渴望征服的東西當然也有很多……比如,零點能引擎的點火實驗已經提上了日程。

屈魯特忽而將視線重新投向群山,玩味似地分享了一則時新消息。

識別強者是你的天賦,而你也有與之相配的決心。只是,留給你選擇籌碼的時間不多了。

蒙扎諾是先決條件的提供者,她就是你要利用的規則本身。只有那些不屬於牌局的外來者,才能成為真正的變數。

不要讓我失望自己的押注,埃莉諾小姐。

在專屬於你的遊樂場裡玩個盡興吧,再會。

屈魯特先生。

她叫住了準備進入機尾艙門的屈魯特。

不可一世的繁榮照耀著雪山之外的每個角落,黃金時代的人類似乎就要邁向觸手可及的光輝明天。

而她從不相信麻痺神經的甜膩,她更需要嗅到危險的氣息,她更渴望將自己的福祉甚至生命擺上遊戲裁決者的天平。

在極北的嚴寒中,她的神經被許久沒有體驗過的躁動所感染:那是入局的快感。

嗯?

我知道您出席了當年的葬禮……

繼續說。

安森·斯特金、波爾·霍爾德曼……馮·內古特,先生。

這都是您在作品中使用過的筆名。就像是無數塊碎鏡一樣,人們只能在其中窺探「精神病醫師」「作家」乃至「連環殺手」的倒影,卻永遠無法拼湊出您的真實面目。

得意忘形不像是你的作風。

男人發出不露聲色的警告。

我是說,我很欣賞這樣的偽裝……而我的偽裝,在第一次畫下那個符號的時候,就被您覺察了。

既然如此,開誠布公倒是有助於今後的進一步合作。

殘缺的圓與十字,占星學中指代月球軌道的遠地點。月亮作為衛星總以暗面示人,但到那一刻卻可以把太陽吞噬成苟延殘喘的彎鉤。

牌手總喜歡為自己挑個諢名,像是一種由他人唸出來的幸運咒。

我自然是不相信運氣那種東西……但約定俗成的規矩,還是要遵守。

暗月……又名莉莉絲。

我喜歡這個名字。

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