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浮點紀實 / ER08 暮往長離 /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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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08-20 暮往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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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netic=現在>多年前</phonetic>——

<phonetic=記憶數據>子彈</phonetic>穿過<phonetic=萬事>萬緒</phonetic>的身軀。

<phonetic=循環液>鮮血</phonetic>潑灑出來。

……

慘烈的防衛戰中,軍醫放下槍口還在冒煙的狙擊槍,倒在了廢墟之中。

……

廢棄的研究所中,構造體的意識海深處掀起<phonetic=紊亂>巨浪</phonetic>,龐雜的記憶數據將他的意識海扯得破碎不堪。

……

「萬事」全都死了。

和意識回傳的終點是虛無一樣,萬事也走向虛無。

抱歉……我又失敗了。

萬事走進一間病房,看到了床上被「裝備」得近乎恐怖的小小軀體。

他知道那是自己,到底無法以一名旁觀者的身份坐下冷靜觀看。

擬造的意識海還是不夠穩定,遠遠不夠……

我該怎麼拯救你……

他看到萬緒祈求地向他伸出手指,而昏睡的孩子並不能做出任何反應。

以前你會抓住的……還會衝我們笑……你明明已經會笑了……

女人始終在人前保持著溫和冷靜,而現在她身上滿溢出的絕望在整個病房中流淌。

如果是……真正的意識海呢?

她握住可以聯絡到「好去處」的終端,眼中閃爍起某種異樣的光,並不全是希望。

……別去。

那裡都是無辜的孤兒,你該制止這一……

就是為了萬事,全都是為了他……

……

他知道,這就是他與萬緒見的最後一面,萬緒與他道別了。

絕望的情緒真的凝成了河流,沿著順敘的一生流淌下去。

萬事看到河流從水龍頭中流出,一個有些煩躁的女人用它笨手笨腳地清洗著廚具。

在她背後是災難過境一般的廚房,「廢墟」中央是一隻天藍色的小飯盒,裡面擺著還算成功的零食。

呼……可算成功一次了,這次得親自送過去。

很久沒見那孩子,他又發來了那麼多訊息。

她一條條翻看起終端中來自「萬事」的消息,再把其他簡訊刪除,只留下這些。

去地面……還要瞞著他嗎?

——很快,青少年培育中心中,少年第一次拒絕了由梅爾薇擅自給予的好意。

這些年你發給我的五十七條訊息,我都知道,我也知道是我在剝奪你自由選擇的權利。

以後不會再有了,這是最後一次……但我希望你答應我,最後這次,還是聽我的吧。

少年將小飯盒推回到梅爾薇面前。

不,別拒絕。

告訴她……她對我很重要,像母親一樣重要,我們兒科所有孩子都親近她,甚至連佩洛也是……

別再去鬧了,別再搞什麼煙火了……沒用的……還錯過了梅爾薇阿姨。

最後他甚至有些焦躁,選擇了起身離開,他不願意聽到梅爾薇說的最後一句話:

……也罷,不好吃也不用強迫自己,萬事,以後有很多事情,都要由你自己做決定了。

……

這是他與梅爾薇的最後一次對話。

梅爾薇沒有告訴他離開空中花園的具體時間,等他被修特羅爾領著找過去的時候,梅爾薇已經離開了。

這一批志願醫生還挺幸運的,基本都回來了,只有年紀最大的那個犧牲了。

哪個?兒科副主任?我家小孩以前還被她照顧過……怎麼可能呢?

地面情況那麼差,有什麼不可能?她的遺物都已經被帶回來了,就一個小包裹。

……唉。

梅爾薇阿姨:您好。

不知道您現在是否在保育區?希望您平安,多多休息。

我通過了考試,很快就能去生命之星輪崗實習,我會從兒科開始。

我還記得當年您給我們發的「許願卡」,現在我也學著製作了一些,比您做的粗陋。

希望用起來的時候,不要有家長批評我「隨便給孩子吃零食」。

我會努力工作,照顧好每一個孩子。

我收到了他們帶回來的包裹,裡面有一隻飯盒。

……感謝您。

梅爾薇不會再默默閱讀他的每一條消息了。她以志願醫生的身份死在戰場,聽說是為了救一個嚴重感染的孩子,自己也被帕彌什和感染體帶走。

梅爾薇與他道別了。

他死死握著終端,從此只能向虛無發出永遠得不到查看的訊息。

他一次次想像梅爾薇死前發生的事——

那孩子還有救……交給我……交給我!

你還太年輕了——走吧!

梅爾薇推開了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志願醫生。

……如果我該贖的罪就在這一刻了,那我絲毫不會後悔和猶豫。

梅爾薇死死摟住那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孩子,感染體一擁而上,將人類的血肉吞吃。

……

奔流加快了速度,從往時景象中流過。

它快速經過了佩洛的銘牌,經過了殘留在航空港地面的循環液。

停下吧……我不想走了……

還有生命之星中通宵亮著的構造體維護室、被清理部隊控制住的傑特、在押送車中示意他噤聲的教授。

我說過累了……

河流最後經過的是由萬緒交給他的那些「記憶」。

056……

拘束服捆著即將被強行改造的男孩,他發著抖,看到了窗外的女人。

他想做媽媽的好孩子,就又努力笑起來,只悄悄說了一句真心話。

其實我也有點害怕。

(媽媽。)

在這座建築內,孩子們是資源,是「實驗體」,他們的情緒不是快樂與放鬆,而是「害怕」。

很快,在無法全部麻醉的改造中,西奧多於拘束服中顫抖,尖叫,他沒能保持做一個「好孩子」,被變成了失敗的感染構造體。

好疼……我害怕……

▃▇█▄▄媽▂▆媽……?別▂▄▆▆▇▅▂走……!!

人們與他道別——用平靜的、哭泣的、嘶吼的、乃至死去的方式道別。

早在許多年前,道別就出現在他夢中,而他全然不懂,以對待噩夢的方式埋葬了這些記憶。

現在,他被記憶「清算」了。

所有前人都在帕彌什帶來的災難中糾結痛苦,他們做出選擇,自願或被迫生殺,自願或被迫獻出愛,最終都嘯叫著走向終點。

對不起……對不起……

我想救你們,我想留下你們。

他坦誠地傾訴內心所求,接連不斷地道歉,與幫他回顧一生的河流一併跌跌撞撞往前走,像還是人類的時候一樣大口呼吸。

他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那條河,但他仍知道接下來還會想起什麼:

在一個並不特殊的春天,他剛更換了一副新機體,在紅潮襲來之前,他要與灰鴉的指揮官一同執行完搜救與探查的任務。

他得知修特羅爾成為了遊蕩在幻想中的虛影,一遍又一遍地拯救那些孩子,甚至相信增援一定會抵達,為後來人留下線索。

然後,記憶數據會被承載著萬緒預設程式的感染體再次觸發——萬緒沒說錯,如果他忘記了,那萬緒會幫他記起來。

最後他會因為意識海嚴重偏移而死亡。

……

…………

如果我能早點想起來,研究所的罪行就會被早早揭穿,那個的感染體就不會四處遊蕩,湯普森他們也不用犧牲。

我不答應「調換未來計畫」,我聽梅爾薇阿姨的話……他們也能活下來。

不將意識回傳的真相告訴傑特他們……他們和教授也不會被處決……

在保育區再努力一些,是不是……就能救下孩子……哪怕一個?

…………還有誰是我可以拯救的?

他積壓著情緒,不知道自己還能抓住誰。

他乾脆一腳踏入絕望的河流,與之融為一體,往終點走去。

他越走越冷,越走越覺得此間像是某種預言中的終局。

直至絕望的河流都封凍,他走在冰層之上,像走過雪原,於雪地中留下腳印。

他看到了研究所的另一個可能。沒有什麼慘無人道的實驗,這裡只是他們設置的幼兒保育點。

但美好的希冀被打破,那天的紅潮異動迅速,連他都沒能來得及匯報。

一群士兵不敵紅潮,最終只能手挽手組成人牆,「妄圖」為身後的幼童抵擋住奔湧而來的「浪潮」。

突擊鷹小隊衝了進來,與紅潮賽跑,想把這些人救出去。其中也有他。

他果然執著地想要救下一個嬰兒,所有人推著、趕著、接力著,將嬰兒送到了他手上,而他目睹所有人都被紅潮吞噬殆盡。

庫洛姆死去的時候,他們拚盡全力也沒能將隊長拉回來。

他再也跑不動了,快要倒下的前一刻,神威跑了過來,將那隻襁褓遞給他。

別擔心,萬事,我去去就回。

你忘了那次戰鬥嗎?咱們都被炸趴下了,但最後不都活下去了嘛。

……好了,快跑吧!

神威消失的那一刻,他再次咬著牙往前行進起來。

……

……往前走吧。

狂風夾著冰粒切割他的人造皮膚,還夾雜著無數人對失敗的不甘,他們吶喊尖叫。

我都聽到了。我都看到了。我都知道。

耗盡了構造體的全部力量,他極緩極緩地路過被凍成冰雕的人類、滿地的構造體殘骸,一直走到冰封河流盡頭的建築前,用雙手推開厚重的大門。

吱嘎。

終於,他看到了那具能容納死亡的棺槨。

棺槨裡傳來不甘心的響動,許多布滿冰霜的手伸出來,邀請他,撕扯他。

原本他已經麻木,卻忽然看到了什麼,眼睛瞬間睜大——

一隻人類的手伸出來,戰術手套下已是被腐蝕的枯骨與血肉,但他絕對不會認錯。

萬事

……

……啊……

他跪下身,向棺槨傾倒,風雪卷在他臉頰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他想去握這隻手,顫抖著碰了碰,生怕這已經是一碰即碎的冰雕。

萬事

……啊…………

不行……

他早就無人可救了,而眼前的人至少還留有屍骸,給了他最後一點點希望。

萬事

我會救你的……我一定要救你……!!

他顫抖又小心地護住這隻手,試圖用手心融化冰雪。

冰殼微微融化,水滴一點點滴落在棺槨邊。

萬事

不夠……這樣來不及!

他將隨身的取暖裝置掏出來——這是庫洛姆塞在他身上的。他生起了最原始的火,試圖溫暖棺槨中的人。

等堅冰融化,他開始將這隻手往外拽,他務必將人類從死亡中拯救出去。

萬事

為什麼動不了……

棺槨裡的死亡糾纏在一起,不肯輕易放過這個人類。

萬事

出來……出來!

他發瘋一般地踹到棺槨上,胸腔中積壓的種種情緒在這一刻爆炸了,想要留下一個人的念頭強烈到前所未有,第一次讓他體會到身體失控的不真實感。

棺槨被構造體強力的腿擊踢到開裂,其中的無數屍身因這條縫隙重見天日。

還是不夠!

他繼續攻擊,終於將整個棺槨一開兩半。

人類被他帶了出來,卻全無呼吸。不管他怎麼呼喚,人類都沒有回應,只有風雪給予萬事回答。

急救……保暖……有機會,我身上有人類急救設備……

去顫器……

他取下腰後的紅色去顫器,心中默數著時間,一遍又一遍地嘗試。

醒醒……醒一醒吧……

他不打算放棄,而就在他準備長久嘗試下去的時候,人類的指尖動了動。

僵硬的手慢慢回握。

與那名人類生前一樣有力,用力回應了構造體的祈求。

指揮官……指揮官……!

他不斷大聲呼喊著那個名字,生怕人類聽不到,他們就會因此錯過去了。

一小時前。

在「遙遠」的現實中,被呼喊姓名的人在分秒必爭地奔跑,為了救下一名構造體。

兩人從培育區離開後,與原本在前方探路的萬事斷掉了聯絡。

人類與羅塞塔分頭找了一會,終於在擊退一群醜陋的異合生物後,於金屬斷橋上看到一個倒下的白色身影。

羅塞塔

明白!我現在去和你會合。

人類狂奔過去,察覺到萬事的意識海情況後,即刻飛速思考起來。

羅塞塔

中央實驗間……當年他們做實驗的地方?你想做什麼?

人類的作戰外骨骼發動力量,將萬事背了起來。

破碎的棺槨前,萬事震驚地看著反握自己的那隻手。

他看到了外面一小時之前所發生的:人類背著意識海破碎的構造體一步步走進了實驗間,走到一台老舊的設備前。

萬事在「記憶」中見過這台設備許多次。

老舊的連結線被人類抽出,摸索了好一陣才理解使用方式。不比平日,當前環境下,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條件了。

人類深吸了一口氣。

我……成功了嗎?

……救下了。

他有些遲鈍地重複著人類的話,還沒有從方才的衝擊中回神。

重新……出發?

萬事恍然看向來路,冰川上留有他的腳印,每一步都是他在意識海紊亂的時候、被迫回顧的過往。

而在他從未看過的身後,還留有更多人的腳印,大大小小……屬於所有陪他走到現在的人。

冰川喀喀作響,似乎開始解凍了。

重新看去,裡面流淌的並非全是絕望與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