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Affection / 邦比娜塔·琉璃·其之三 / Story
呼……這塊石頭終於到頭了啊！
就是你剛才的演講啊，因為印象很深，我就這樣接著引用下來了。
西蒙伸了個懶腰，好像他剛從山上下來，而永遠不必再爬上山頂了似的。
「到那顆石頭終於推平了山岳時，我們便能實現被稱為英雄的意義。」
一種釋然了的笑容出現在彼此的臉上，西蒙認真地複述著自己的演講——
「西西弗斯被迫以整個身心致力於一種徒勞的事業，而那顆石頭卻是為著大地必須付出的代價。」
「他卻窮盡一切方法對抗著神與命運的懲罰。」
「我們的事業也像西西弗斯一樣，時刻有可能被命運，被滿是苦難的過去和無法確定的未來推翻回到起點。」
「我們昨天收復的失地，可能明天就要再次被紅潮掩埋。我們對明天的期盼，也許今天就要被帕彌什撕個粉碎。」
「但我們將仍將在這些無法避免的復現和循環中用抗爭奪取我們現在存在的價值。」
「到那顆石頭終於推平了山岳時，我們便能實現被稱為英雄的意義。」
我不想被推著當上什麼英雄……總覺得那之後的下一步就是死掉然後被寫進教科書。
而聽到你把真話講出來的感覺，大概比成為英雄更快樂吧。
無論過去和未來如何，那些東西都沒辦法逃避掉，倒不如就告訴他們那些事實。人只有講真話，才能認真地活下去。
但在那之上，你給了他們希望，這很重要。
就這樣兜兜轉轉，西蒙回到了寒羊的準備室，自己也又一次停駐在清庭白鷺的準備室前。
幾天前第一次推開這扇門時，自己也是和西蒙一同從學院回來。
現在想來，這幾天的經歷也都彷彿一場詭譎的夢，游離於原本生活周而復始的軌道之外。
而這場小小的、易碎的夢的起點，永遠是一個疑問——
當邦比娜塔打開清庭白鷺大門時，卻已不再像從前那樣遲疑和惶恐。
此時她就像一隻早早就開始等候的小貓，乖巧地站在門口。
您……好？
……灰鴉的指揮官？
邦比娜塔努力地點了點頭，天青色的眼眸裡閃爍著微弱的光芒，而這光大約又像是從別處躍入她清澈的雙眼。
邦比娜塔記得您的名字和樣貌，還有聲音。
邦比娜塔不記得昨天的事了，但是有您的印象。
那是此前從未在這場幻夢中見到的光芒，在那光芒中，分明地呈示著越過了時間的東西。
邦比娜塔試著通過您的名字回憶昨天的事，但是……想不起來。
但邦比娜塔想起來還有日記，所以又找到了您的事。
這裡還記著，您明天……是今天，會來看邦比娜塔。所以邦比娜塔就一直在這裡等著了。
邦比娜塔把昨天自己寫給她的紙條展示給自己看，而她已經將那紙條裝訂在了昨天的日記上。
那也許就是越過了時間，能在更遠處成為鐫刻在記憶中的某些不被改變的稱為諾言的東西。
是，[player name]。
因為邦比娜塔每天都會從這幾天裡最開始的那一天重新查看日記上記著的事。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每一天她都會重新熟悉一遍從自己遇見她的那天開始的所有的經歷。
只不過她不會篩選那些經歷，而是一股腦地全都再次記住而等待下一次全都忘記。
所以像是凡妮莎對自己的調侃和那位巡檢員的事也都會被她重新熟悉一遍。
而與這事無大小的紀錄相關聯的優勢，大約便是她也能替自己記住那些容易忘卻的細節了。
多米尼克紀念公園……之前主人也帶著邦比娜塔來過這裡。
因為除了這裡，空中花園也找不出什麼地方能安安靜靜地放鬆一會，自己也就帶著邦比娜塔來到昨天和西蒙一塊休息的多米尼克紀念公園。
孩子們履行了他們昨天的約定，今天他們仍然聚在一起。不遠處還能看到一對夫妻帶著自己的孩子在長椅上野餐。
[player name]為什麼會帶著邦比娜塔來這裡？邦比娜塔不明白。
確實如此，因為自己確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覺得這裡很讓人安心，就帶著邦比娜塔過來了。
就因為訓練室？嗯……可也多虧了這些事，西蒙指揮官才幫我申請到了圖書館管理員的資格。
這樣的話，邦比娜塔在這裡陪著您就好了。
邦比娜塔安靜地坐著，和自己一樣，眺望著遠處的人群和公園裡的風景。
多米尼克紀念公園攀仿了黃金時代以前的公園格局，除了紀念碑可以供人參觀之外，還有許多能散心休閒的地方，也正因如此，這裡常常能吸引人們來此歇息消遣。
雖然名為紀念公園，但實際上也已經和一般的公園差不多了，而議會也十分清楚，如果公園裡死氣沉沉得像是一座陵寢一樣，多米尼克自己大概也不會高興吧。
紀念是為了讓生者繼續前行，而不是將其束縛在沉重的過往上。
那既是一種刻印了的記號，用以警誡後人，又是一種凝結了的願望，用以祝福後人。
大約是把自己身邊的邦比娜塔也當成了能夠邀請的玩伴，那群孩子派出了一個小女孩朝我們走了過來。
你好呀，我叫尼婭，請問你叫什麼呀？
你好？欸……是沒聽到嗎……
沒有得到回應的小女孩好像懷疑起剛才自己的問候了似的，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
你好……有什麼事嗎？
邦比娜塔收回眺望遠處的目光，落到她身邊和她一樣也穿著一條可愛的裙子的女孩身上。
我們在那邊玩，你要不要也和我們一起呀？
玩？嗯……
邦比娜塔又向自己投來試探的目光，生怕自己做錯。
在得到自己根本算不上回答的回答後，邦比娜塔猶豫了一下，拒絕了尼婭的邀請。
謝謝你的邀請，但邦比娜塔不能和你一起玩……
這樣嗎……那好吧。
但是，你很可愛哦！我們大家都是這樣覺得的！
可愛？
尼婭朝著邦比娜塔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但她大約是以為是自己的原因，邦比娜塔才不能和他們一起玩，在離開的時候，偷偷地向自己做了一個可愛的鬼臉。
[player name]，可愛，邦比娜塔被這樣說了……
是在批評邦比娜塔嗎？
誇讚？但邦比娜塔什麼也沒做……而且也拒絕了她的請求。為什麼還會被誇讚？
邦比娜塔認真地向自己詢問，那些孩子們已經去到了稍遠些的地方，只有漂浮在灌木上的氣球表明他們還在追逐玩耍。
因為……您沒有明確同意邦比娜塔這樣做。
而且，邦比娜塔是構造體，她們……是人類。
如果邦比娜塔沒有被改造成構造體，她就會像那些孩子們一樣快樂地生活，然後長大成人嗎？
但自己又不能做出這樣的設想，因為在她那雙湛藍的眸子後面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自己尚未知曉。
時間和歷史都不允許如果的存在，但沒有人能拒絕如果的誘惑。
好的，邦比娜塔會在這裡等您回來。
邦比娜塔點了點頭，在椅子上繼續靜靜地凝視這遠方。
就在那些孩子們嬉戲的不遠處，停著一台為過往行人發放免費氣球的智慧機器人，那些孩子們手上的氣球也應該都是從這個機器人這裡領到的。
您好，免費氣球，請問您需要嗎？
當然可以，遊玩時請注意安全。
可能是誤解了自己「多來幾個」的描述，機器人一下子塞給自己一大把氣球。
遊玩時請注意安全，請分享給您的朋友們吧。
牽著一大把氣球的首席，這樣的畫面如果被凡妮莎看到的話，大概她會用這件事嘲笑自己一整年吧。
就連孩子們也注意到自己牽著一大把氣球在公園裡穿梭，也好奇地跟了過來。
直到自己回到邦比娜塔身邊，孩子們才又躲到遠處自顧自地玩耍。
嗯……[player name]？這是什麼……
但為什麼您會拿著這麼多氣球回來……
為什麼是給邦比娜塔的？
邦比娜塔並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而且……您也沒有下達這樣的命令……
奇怪的邏輯……
您……希望邦比娜塔接受這些氣球嗎？
即便是構造體，即便是陷入遺忘的循環，失去了過去的苦難，也不擁有未來的希望。
去掉這些束縛著她的一切，還原，在設想了的那個如果的時間之中，她應該和那些孩子們一樣。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意義……但它們很好看就是了。
如果拿在手裡會是什麼感覺呢……邦比娜塔……想要。
一個孩子，一個氣球。
水藍色的氣球映在她的眼中，夢幻得像是一碰就碎的泡影。
謝謝……主人……
少女用著最輕微的聲音向身邊的人道謝，但誰也沒有聽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