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主線劇情 / 31 剪身成蝶 / Story
嗨。
剛剛回到醫務室，那位傭兵隊長就走了過來。
我們聊完了，大家相信你，也同意了這次的行動，如果外面的世界沒有變樣，我們會叫人過來幫你們。
但要是……呃，就像你們說的那樣，大家也都自顧不暇……那我們就先去幫他們。
沒問題，就這麼做吧。
嗯，那這裡的大麻煩就交給你了，實在不行就叫人來幫忙。
嗯，我們會的。
走吧，大部分人已經去二樓等著了。
好。
露西亞轉過身來，對自己露出了微笑。
指揮官。
D7雙子觀景樓2層
聚集在這裡的人們一掃先前的死氣沉沉，正熱火朝天地討論著接下來的行動。
當構造體與指揮官走進大眾視野中，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
人群之外，獨立於最外沿的卡俄斯也投來了目光，直指向自己。
兩方的目光剛要相接，露西亞便走到了對視的距離之中，將卡俄斯的視線阻隔，也將異合生物的身形盡數擋下。
也恰好是這一步的邁動，露西亞與自己並肩站定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各位。
所有人屏息凝神，側耳聆聽著露西亞的話語。
按照先前編排好的隊形，站在我身後。
異合生物此時都在1層的接待大廳，一旦把力場屏障解除，它們就會衝過來。
前鋒由我來，諸位在解決疏漏的同時，也要全力避免沾染到它們濺出來的汁液，被它碰到就會不斷潰爛，乃至截肢。
離開這裡之後，避開所有機械，與人類匯集才能平安活下來。
我說完了，還有疑問嗎？
沒有了，出發吧。
小玫，解除力場屏障吧。
隱於暗處的少女聽著樓上激昂的腳步聲，將數隻紅蝶環繞在拂弦的手邊。
呵呵……故意不讓紅潮溢出，他們果然會以為我無法再控制紅潮了。
就讓我在寬闊的廣場上為你們舉辦一場集體葬禮吧。
她微笑著，看著展館內側的門被露西亞的一擊沖開，餘震把異合生物匯聚而成的狂潮撞出一條直達1樓階梯的長路。
希望明滅一瞬，缺口又由剩餘的怪物填補，異合生物的占地面積頓失一圈。
柯蕾多爾眼神冰冷，手指擦過琴弦，紅蝶隨即掠過怪物的頭頂，琴弦震顫，餘音不絕。
屍首分離，赤色紛飛，間隙中，最前鋒的露西亞的目光直刺入暗處的少女。
是時候做個了結了，<phonetic=0號代行者>柯蕾多爾</phonetic>。
流焰噴射出璀璨的火光，焰色光芒頓時驅散了籠罩此處的灰暗。
呵……
豎琴消失於少女的掌中，紅蝶匯聚，消融，又凝出新的形狀，血色的鐮刀已初露鋒刃。
就在這把鐮刀形成的過程中，露西亞已然迫近到柯蕾多爾的面前，一記重擊劈出狂躁的嘯聲。
刀光迎面而來，當頭斬下。
柯蕾多爾微微抬起眼睛，僅是食指一勾，一隻飛行中的異合生物便瞬間撲向露西亞，以它無價值的軀體攔下了露西亞的猛攻。
兩隻、三隻、四隻……所有的異合生物都在柯蕾多爾的呼喚中將露西亞視作獵物，全力朝這簇耀眼的光撲去。
目視著這群圍攏而來的異合生物，露西亞抬起另一隻手，握住了她的第二把刀。
你休想再前進一步！
刃光斬裂空間，切開怪物構築成的囚籠。
昂揚的火焰驍勇如游龍，將猙獰的怪物盡數焚毀殆盡。
露西亞舉刀擋住柯蕾多爾劈來的一擊，又用緋刃將另一隻殘喘的異合生物擊斃。
掀起的狂風將機體的飄帶震得獵獵翻飛，迴旋的焰光之中，二刃二瞬弧閃，裁開了自始至終籠罩著里的絕望。
白金光輝凌於穹頂耀光之下，萬千稜面交錯回閃，璀璨中，露西亞恍如白日照耀萬千。
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會攔住你！
這有什麼意義嗎？
千子，掩護大家撤退！
收到。
霧島夕子也隨著人群自樓層的隱匿處魚躍而出。
縱使露西亞已經將大部分敵人引走，仍有不少單獨遊走邊緣的怪物盯上了人群。
她看著傭兵將包括她在內的員工圍在中間，槍械噴出的彈藥驅趕著幾隻落單的異合生物，突然再一次想起了柯蕾多爾。
如果能再早點察覺到真相，她一定不會允許柯蕾多爾幫大家去擊退那些囂張的傭兵，他們也就不會死了。
如果這樣你還是恨我，那我就給你一個傷害我的機會吧。
——會恨嗎？如果看到千子被殺，一定會恨吧。
夕子夾在人流的中央，看向緊盯著戰局的千子，她正在與其他傭兵一起火力壓制那些殘餘的怪物。
——她還是被保護的那個。
她曾以為和柯蕾多爾合作的時候不一樣，她有可以給大家悄悄帶來食物與保護的能力，現在才醒悟那還是在依附於他人，實在是愚蠢至極。
就在這一刻，地面突然猛地一顫，轟響陣陣，像蟄伏許久的巨獸，震動間將撤離的隊伍搖散開來。
*的，怎麼開始地震了！
小心，地面出現裂痕了！
紅潮從地面裂痕裡冒出，轉瞬間奔湧開來。
四面又冒出一隻隻異合生物，它們甩淨身上的潮水，發力狂奔起來。
落在隊伍後面的人們發出一陣慘叫，又在慘叫中拚了命地跑著，生怕被赤色的潮水撲殺。
往前，注意腳下，我們掩護！
傭兵手中槍械發出的破空聲消除敵人，也暫時鎮壓了人群心中的慌亂。
如號角般，傭兵們接連開火，阻遏著異合生物的攻勢。
落後的人們一個接一個地跨過裂痕，紅潮也發了瘋一樣漲著，又有一個人狂奔而來，恐懼擠滿了他的臉龐。
在他的身後，一頭異合生物窮追不捨，地表再次震動，連潮水攪動起來。
動盪中，那名一直躲在眾人中間的員工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他絕望地向前伸手。
啊啊……！
異合生物近在咫尺，情急之下，千子單手持槍，在怪物的吼聲中用另一隻手拉起了地上的人，繼而猛地在人後背一推。
繼續跑，別回頭！
喊話的同時，傭兵隊長連開數槍，將霧島千子面前的異合生物擊斃。
也注意點旁邊！
藉著片刻的喘息，千子緩過勁來，再一次指揮起撤離的隊伍。
眼見人群漸漸從無序恢復到了有序，霧島千子也站在夕子的一側，護衛著撤離隊伍的側翼。
一直以來都放眼於全局的千子轉向她的妹妹，想起了方才的種種情形，她低聲問道。
你的槍呢？
還在，但它只有一發子彈，要再給我點嗎？
不了，你沒學過怎麼用槍。
霧島千子調整射擊姿勢，出示了她腰間別著的匕首。
用這個，我們一起出去。
隨後千子重歸沉默，守衛著側翼，見姐姐沒有交談欲望，夕子也只好嚥下她的話語。
……
但我想幫幫你——霧島夕子再一次看向手中的匕首，還有那把她不會使用的槍。
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的戰場——又有幾隻異合生物倒下了，但從潮水中走出的怪物大軍仍在接連不斷地發起進攻。
僅在須臾之間，紅潮便在地震中突然噴發，猩紅的包圍圈極速收縮，它彷彿一隻大手，緊緊抓著逃亡者的生存空間。
眼看巨浪就要吞沒人群，隊伍發出了絕望的悲鳴。
這***的衝過來了啊啊啊！！
一個迅捷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隊伍的最前端。
那個怪物？！
卡俄斯伸出手，力場屏障豁然展開，阻擋住了大多數異合生物，也在紅潮的圍剿中撐出了一方臨時的庇護所。
我們馬上就要到出口了，快點解除後面的力場屏障，讓大家撤退！
這傢伙也騰不出手吧？！一轉身我們就要被淹沒了！
青年一棒球棍掄在襲來的異合生物脖子上，好像在宣洩這些天堆積的怨氣。
接著，他撈起因為體質較弱而跟不上隊伍的戴西，幾乎是夾著人手臂往前走。
大麥，慢點……慢……
慢什麼慢啊，再不走就——
子彈的嘯聲打斷話語，傭兵隊長擊倒那隻苟延殘喘的怪物，犀利地瞥了二人一眼。
別廢話，趕緊。
然而災難像窟窿，怎麼也堵不住，這邊的風險剛壓下，另一邊又冒出驚恐的慘叫。
啊啊！別過來！
一隻異合生物向摩娜衝去，畸形的利爪折射出刺目的兇光。
跟在摩娜身後的霧島夕子先是一頓，然後猛地爆發。
摩娜姐！
如同攔下戴西那一刀，霧島夕子的身體本能地動了起來，她猛衝上前，一把推開摩娜主管。
利爪仍自上而下地劈落，在夕子的腿上留下觸目驚心的血痕。
……呃！
疼痛沒能打倒她，反而促使她握緊了匕首。
就此湧現的勇氣，讓鋒利的刀刃削進異合生物的脖子。
飛濺出來的汁液，倒下的怪物的身軀，後知後覺的恐慌瞬間爬滿了夕子的全身，她一下跌坐在地，嚇得連匕首都沒敢抽回。
夕子！
我沒事……我沒事！
她的聲音顫抖，也握住了摩娜伸來的手，剛試圖站起，腿上的傷口又讓她跌坐回去。
夕子！你怎麼這麼傻啊，這下可沒辦法走路了！
沒事的，不是重傷……我慢慢走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呢！我又不是嫌你走得慢！
我知道的，只是……總之你沒事就好，畢竟是你跳槽來這邊把我帶過來的，就當是我在感謝你吧。
…………
摩娜嘆了口氣沒吭聲，她再次抓住夕子，硬生生把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我扶著你，一起走！
……謝謝，但是……
聲音臨到嘴邊，像是在囁嚅。
但是你先走，我走得慢不能拖累你。
這……好吧。
摩娜看了看遠離的隊伍，鬆了手上的力氣，快步追了過去。
她剛剛和眾人會合的一剎那，地面再次發生了激烈的震動，紅潮洶湧而來，隔開了霧島夕子和眾人。
夕子？！
沒事！我等等露西亞小姐帶我過去，你們先走！
…………
這是她的選擇，摩娜主管無權再做阻攔，她看著霧島夕子一瘸一拐地踏上台階，轉身倒退著跟隨人群流動。
源源不絕的紅潮緩慢吞噬著低窪處，而撤離的人群也都在傭兵的掩護下躲進了卡俄斯撐開的庇護所中。
小玫開始盡心竭力地解除力場屏障，卡俄斯的庇護所屢屢震顫，又在她釋出的能量中維持穩定。
人們全部都聚精會神在小玫身上，一面是滿心的絕望，另一面又盛滿了希望。
夕子看著人群，千子正在四處張望，似乎是在人群中尋找自己。
傭兵隊長拍拍千子的肩膀，又看了一圈周圍的怪物，他將剩下的子彈塞到千子那裡，彷彿是責任的遞交，而千子沉默地接受這一切，從姐姐的身份中走出，回歸了守護者的身份。
……也好。
一瞬的破空聲將她剛沉澱下去的思緒打碎。
原本在展館裡被絆住的柯蕾多爾，在此刻衝破了露西亞的封鎖。
看來你又要步入窮途末路了。
她甚至沒有向台階上的霧島夕子再看去一眼，眼睛裡是那片攢動的人頭和擋在她面前的構造體。
一對一的話我可拿你沒辦法，只是現在有這麼多人，顧全他們免不了會讓你分心。
追擊而來的露西亞一刀劈下，切斷了柯蕾多爾的前進路線同時也打斷了她的挑釁。
後者微微抬起嘴角，揮動鐮刀迎上了露西亞的攻勢——火光自撞擊中驟然綻開。
…………
……你到底是什麼？柯蕾多爾？
恍惚中，她又回想起了曾經問過的問題。
我的名字是柯蕾多爾，身份的話……嗯，有點不好定義呢。
但我想……我遺失了我的「作者」，所以我在找其他「作者」的故事，這並非我的使命……就當是一種遺憾或者愛好吧。
柯蕾多爾也曾對她付出過友善，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變了呢？
她更偏向以那個被創造的角色為載體，表現有些像……
鬼上身嗎？
……是人格數據衝突。
她的身體裡寄宿著兩個不同的人格，霧島夕子那時感到的善意並不是謊言。
還有辦法能喚醒她原來的樣子嗎？
有這個可能，但我也不知道具體方法。
…………
她把你的意識化為了她身旁那種蝴蝶，並自願嚥了下去……說不定你對她來說是特別的？
……特別？我嗎？
嗯，她說她給你一次傷害她的機會。
那隻蝴蝶……還在嗎……
她的喃喃自語被身後的呼喊聲打亂，再次回頭，夕子看到眾人已經打開了屏障，也打開了隔離牆。
而紅潮就像是迫不及待要澆滅眾人的希望一般又上湧了一步，迫使所有人都在這步步逼近的死亡中尖叫著向外擠。
一個一個撤退，還能打的留下來殿後，讓打不了的先走！
夕子！！
她的姐姐呼喊著夕子，終於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無法跨越的紅潮。
……夕子！！
在夕子看來無所不能的姐姐居然怔在了那裡，只能又呼喚了一遍她的名字。
……看啊，她又成千子的拖累了。
千子姐，你知道嗎？我聽柯蕾多爾說，未來的我還是會拖累你和你身邊的人。
……什麼？
千子看到夕子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卻沒聽清她在說什麼。
我一直在想，像我這樣的人到底還能做什麼，可思來想去……都找不答案。
隔著遙遠的距離，這句話還是沒有被聽到。
你聲音大一點！
唉，你快點叫那個露西亞把你接過來啊，來不及了啊，這個門要馬上封閉才行！
…………
人群已在推搡中離開了一半，喊完那句話的摩娜也鑽出了窄門。
夕子！！回答我！！
——她要怎麼回答？怎麼回答才能用雙腿渡過這條無法跨越的河？
她只能看著千子，聽著柯蕾多爾和露西亞交鋒的聲音越來越靠近，越來越急躁。
很好，既然你打開了屏障，就讓我也用用這個機會吧。
你休想跨過這裡！
是嗎，那就讓我來給你製造一個醞釀已久的電車難題吧。
淤積多時的紅潮和異合生物在柯蕾多爾的笑聲中驟然暴漲，向著露西亞身後在支援的指揮官襲去。
繼續攔住我？還是攔住那些異合生物？選前者的話……我的「士兵」們可要四處亂跑了喔？
眼見露西亞毫不猶豫地衝向了被紅潮與異合生物包圍的指揮官，少女立即掠過赤潮，筆直向人群匯集的出口衝去。
防守著大門的卡俄斯聽到了呼喊，可長時間維持力場屏障的她卻早已不堪重負，更不能在此時與柯蕾多爾正面交鋒。
然而，看著尚未撤離的千子，卡俄斯還是沒有逃避，堅守在原地。
小心！！
鐮刀的鋒刃結結實實地撞上了卡俄斯的力場屏障，人偶本就纖細的手臂崩裂出傷口。
只需再多一擊，一切都要毀於一旦。
柯蕾多爾！！！
她向那個不會回應她的軀體大喊出聲。
我想起被你殺掉，還有蝴蝶的事了！！！
這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言。
和異聚塔毫無關聯的人怎麼會想起時間回溯之前的事？
但<phonetic=柯蕾多爾>0號代行者</phonetic>卻因為這基於謊言的「情報」慢下了攻擊的動作，和<phonetic=0號代行者>柯蕾多爾</phonetic>一同回望。
所以我也明白了你所說的「作者」，最後為什麼做出了那樣的選擇。
……？
她微笑著，舉起了手裡那把只有一顆子彈的槍——她並不會使用，但卻有一個地方絕不會落空。
就讓朽木燃燒……
鮮血如火焰般迸發，在夕子蓬鬆的髮間綻開了單翼的紅蝶。
尚有許多無價值的祝福與告別沒能說出，她就那樣重重地跌落在地板上，滾入了紅潮。
夕子？！！
熟悉的耳鳴從她曾經吞下的蝴蝶中傳來，驅使著<phonetic=0號代行者>柯蕾多爾</phonetic>垂下了手。
快走！！霧島！！
隊長結實的大手抓住了霧島千子的衣領，又抱起了小玫，強行將兩人拉出了窄門。
隨著最後一人的撤離，力場屏障終於重新合上了封鎖。
來不及去確認些什麼，軀體就被露西亞抱起躍至空中。
紅潮中的柯蕾多爾緩緩向夕子走去，若有所思地把她抱在懷中。
呼嘯的風中看不清露西亞的表情，只能感到她抓著自己的手變得很緊。
指揮官……
無論心情有多麼沉重，她都不能在這條單行道上回頭。
沒有人知道霧島夕子到底抱著怎樣的心情扣動了扳機。
——因為那條無法跨越的紅潮？
——為了拖延柯蕾多爾數秒？
……還是因為，知道了未來發生的事？
或是……對自己感到了絕望？
把未來發生的事告訴霧島夕子真的對嗎？
如果能看向被改變的未來——倖存者們一定能篤定地回答，是的，她的死很正確。
許多人會在那次事故中活下來，霧島千子的意識海也不會為了救她受傷。
「很久很久以後」，千子於科波菲爾海洋博物館犧牲時，化為異合人形的軀體會因為她的意識海完整性，接下更龐雜的資訊。
世界將以此為新的節點，人類會被引向更穩定繁榮的未來，總有一天……以安全的方式邁向宇宙。
然而，我們還要燃燒多少這樣的朽木，犧牲多少抱憾的英雄，經歷多少這樣正確的死——
才能用傷口築成駛向星海的運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