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奧克蕾鎮
5:00 PM
兄弟該換崗了。
*的,你怎麼才來,老子都等半天了。
對方掏出一個酒壺,咕嚕咕嚕灌了兩口。
終於能整兩口了,站崗時不能喝酒,都快憋死了。
靠,那也別在我面前整啊,我的饞蟲都被勾上來了。
來兩口?
酒壺被遞到了對方面前,他狠狠地用鼻子吸了兩口。
嗯……
算了算了。
他有些不捨地將酒壺推開,甚至還後退了兩步,一副生怕後悔的樣子。
鎮長吩咐過,站崗時不能喝酒,我可不想吃不了兜著走。
鬼知道他兒子什麼時候會來巡查。
怕什麼,不就是禁酒幾天嘛,這點事情靠毅力撐過去不就行了。
對方又將酒壺遞了過去。
來來來,陪我整兩杯,一個人喝,沒什麼意思啊。
勸酒的也會連坐……
酒壺打了一個轉,回到了前者手邊。
我覺著吧,鎮長立下的規矩咱們還是得守的,絕對不是我怕了啊。
切……不過我也想不通了,這裡之前不就一破酒吧嗎,有什麼好守的。
撿破爛的都不會溜達到附近啊。
管他呢,拿酒辦事,只要不剋扣報酬,鎮長就算在裡面放了金子也不管我們的事。
再說了,增加守衛的又不止這一處地方。
他抬起下巴朝遠處的懸崖努了努。
那邊入口的守衛最近又增加了,看樣子也不止是在防備那「咦喝生物」。
異合生物吧?
哦對,空中花園那些文化人就喜歡取一些難念的名字。
估計是在防備遺忘者吧?
幾個月前他們不還把小鎮翻了個底朝天嗎?
如果不是鎮長攔著,還想帶幾個人走呢,呸!
他猛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又灌了一口酒。
說好的互不干涉,結果搞了這麼一齣。
當時鎮長那臉綠的,嘖嘖嘖……我以為他要原地光合作用了呢。
你還懂這個?
我好歹還是念過幾天書吧,雖然只能算小學肄業。
那你幫我看看這個?
對方拿出一張報紙,指著最上面的標題道。
我靠,你這屬於胎教都沒過啊……我看看……死亡不屬於遺忘者……沉痛追悼我們最信任的領袖渡邊……
我*!
對方一把扯過報紙,盪出酒水灑在了地面,他沒有在意,仔細閱讀著上面的文字。
哎呦真浪費……
你這麼激動幹嘛,不就是死個人嗎,在這年頭又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這東西你哪來的?
大風颳來的。
?
幹嘛這樣看著我,真是大風颳來的,直接吹我臉上了。
那你好好站崗,我去把這件事匯報給鎮長。
他將報紙塞入懷中,以最快的速度朝鎮子另一頭跑去。
欸,等會換崗完記得告訴我到底寫了什麼啊!
在他衝著遠去的背影呼喊時,並未注意到身後的門被悄悄打開了一條縫。
世界政府國家公墓
4:00 PM
渡邊將手中的花束放在了墓碑的底座上。
父親,母親,我來看你們了。
陳舊的墓碑旁又增添了一座新碑。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但是來悼念的人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新添的墓碑不止一個,在不遠處的山坡上,低矮的墓碑幾乎鋪滿了每一寸土地。
在那場慘敗之後,世界政府花了很長時間才統計完所有的犧牲者。
儘管堆積的問題已經迫在眉睫,但世界政府還是為他們舉行了隆重的悼念儀式。
我們面臨的挑戰,不是可以忘記他們犧牲的理由。
已經滿頭白髮的漢斯在當時的電視講話上是如此說的。
但是渡邊也注意到有很多事變了……
超市貨架上的商品不再充盈,很多商品在一上架後就會被搶購一空。
人們不再關注藝術,轉而關注起新聞與物價。
街頭很少再見來往的行人,就算有也只是行色匆匆……
原本的阿卡狄亞大轉移也被更名為了阿卡狄亞大撤退。
渡邊,你也來啦……
巴拉德也變了很多,眉頭間的陰影越來越濃郁,不經意間透露出的肅殺氣息讓人感覺更難以靠近。
他將手中的白花放在了兩座墓碑前,卻並沒有像以前那樣多說什麼。
我聽說你被調配到了空中編隊?
是的,為此他們給我特別設計了空戰型機體。
你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
他點了點頭,卻依舊沒有轉頭看向渡邊。
我一直勸信將你轉入之前的空天編隊中,但他總是說不想干涉你的選擇。
呵,看著年輕卻和那些老古董一樣刻板。
這句話父親對一個人用過……
哦,是誰?
是你……
他說你是一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一旦固執起來就什麼都顧不上了,誰也勸不動。
巴拉德將視線從墓碑上移開,轉頭看向了渡邊。
他真這麼說過?
渡邊點了點頭。
……
哼,看人還真準。
共同的話題將若有若無的隔閡消解,巴拉德的眉頭舒展了幾分。
更換機體後,他們也沒把你瞳色的錯誤糾正過來嗎?
一個錯誤總不能犯兩次吧?
是我讓他們保留的,一來是習慣了,二來感覺這樣也不錯。
這隻不屬於我瞳色的眼睛正好能代替他們看看現在的世界……雖然不是那麼美好,但也並非一無是處。
不要太過沉湎於過去了,一個人能抓住的東西是有限的。
當然,我不會因此停下腳步,但他們又不是什麼負擔,而是我前進的動力。
……
聽說這次運送格式塔中樞核心的事也交給了你?
不止我一個……你連這事都知道嗎?
這趟任務中,要動員起來的可不止空中編隊,清理部隊也一樣會採取行動。
難道……
想到最近清理部隊的一些傳聞,渡邊皺了皺眉頭。
不要想太多,那些蠅營狗苟的傢伙就交給我們。
但我也聽說,有時候清理部隊的手段有些……過激?
非常時期就要採取非常手段,對那些傢伙也沒必要手下留情。
那個核心中樞應該會被送往伊甸II型吧?
現在應該叫空中花園了。
巴拉德……你說我們正在做的是正確的嗎?
你是指什麼?
我們都親眼見證過格式塔的暴動,也知道造成現在這種局面的直接原因是什麼,然而那些決策者卻選擇了隱瞞。
雖然他們對格式塔進行了長達數月的檢查,並設置了隔離措施,但最後還是決定依賴這個有隱患的東西。
我也清楚,在很大程度上這是無奈之舉,空中花園的運轉需要格式塔的支持。
但這樣不是有可能重複已經犯下的錯誤嗎?
沉默在兩人之間持續了許久,最終巴拉德才開口道。
原本我想等你自己慢慢覺察,但既然你已經這麼問了……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
渡邊,作為一名戰士能拯救的人是有限的,真正能決定大部分人生死的往往是那些做出決策的領袖。
與戰士不同,在他們坐到那個位置上時,他們就注定背負著追隨者的生死。
所以他們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打倒一切必須打倒的。
至於這麼做的對錯……本就在局中的我們又如何去評判呢?
一切都只能交給歷史與未來了,對現在而言有的只是立場罷了。
如果你不想能拯救的事物只局限在眼前的話,那就從現在開始多想吧。
多去感受,多去思考,自己還能再做什麼再影響什麼。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不管是作為戰士還是領袖……
當我們為無法發聲的人揮拳時,我們就是強者。
我……
他想要說些什麼,但混亂的思緒卻讓他無法組織好任何有效的語言。
我要先去集合了。
最終他也只能選擇藉口離開。
嗯,去吧。
我還要再見幾個老朋友。
巴拉德抬頭望向了山坡上的墓碑。
約我在這裡見面,你倒是別出心裁。
兩個軍人來到公墓,碰見了順便聊一聊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這套了?
有什麼事快說。
漢斯快不行了。
過於簡明的一句話讓西里爾愣在了原地。
你說什麼?
昨晚他就被秘密送往了醫院,直到今早仍沒有回到崗位。
現在坐鎮指揮的是他的副官,已經有很多人開始猜測他去哪了。
會不會是……
巴拉德搖了搖頭。
漢斯不是他們可以用這種方法對付的人。
不論是看在軍部司令的位置上,還是漢斯本人的威望上。
如果他們還想要用暗殺的方式來解決,那麼到時候就不是拿一些小魚小蝦頂罪可以糊弄過去的了。
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一個……
漢斯他太老了也太累了。
從大轉移計畫失敗後,他就一直處於常人難以想像的壓力下。
而制定阿卡狄亞大撤退的過程中,每一個決定都在拷打他的內心,但他不能質疑甚至不可以愧疚。
況且在這個過程中,他還得分出精力和那些想要乘虛而入的人周旋。
特里爾德的犧牲確實換來了一段時間的清明,但是每況愈下的戰局讓更多搖擺的人倒向了他們。
這是一場無解的惡性循環,或許只有到了新環境中才有可能改變。
你應該也察覺到了世界政府裡氛圍的改變。
西里爾點了點頭。
如果漢斯這次沒撐過去……不,就算撐過去了,認為他不再適合擔任總指揮的呼聲也會越來越大吧。
你準備提前下注?
巴拉德沒有回答,似乎還在猶豫。
維爾斯?
太過感情用事,不行。
史密斯?
這一任的還太年輕,無法服眾。
那……尼科拉?
……
這次巴拉德並沒有立刻給出答覆。
沉吟許久後他才搖了搖頭。
現在還太早了。
看來我們的保險措施得提前了。
你確定嗎?
我確定。
巴拉德抬起頭,眼中的最後一絲猶豫已經消失。
為了不讓軍人淪為走狗,為了守護最後的榮耀。
我們需要開始集結部隊。
你的意思是他們正在集結部隊?
在昏暗的地下室內,穿著白袍的醫師正借助微弱的燈光閱讀著被折得皺巴巴的報紙。
沉痛追悼……一派胡言!
嘉……嘉達阿姨,你可不要一激動把它撕碎了啊,我撿兩張回來不容易的。
誰是你阿姨!
欸,這麼叫不對嗎?
唉……越活脾氣還越差了。
已經不再年輕的女性輕輕嘆了一口氣。
如果菲利普還在就好了,他在醫治構造體這件事上走得比我遠。
可惜……
嘉達轉頭看向靜靜躺在儀器中央的人影,儘管身體上的損傷在修修補補下已經恢復。
但是對方的意識仍然處於靜默狀態。
明明算上普利亞森林公園事件後,我都被救兩次了,但我卻連喚醒他的意識都做不到。
這……這也不怪嘉達啊……嘉達你呀。
而且聽說你以前是做設計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很好了。
哈,從免疫時代過來的研究者,哪個不是多面手?
我已經算是最差的那個了,怪不得會被拋棄。
對方自暴自棄道。
啊……這……
紅髮士兵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於是他果斷向在場的另一個人求援。
指揮官,你也說點什麼呀!
坐在臨時床板上的人類放下了手中的報紙。
你還撐得住?
嘉達用手指點了點鼻子示意道。
人類用消瘦纖細的手指拭去因為上次長時間深度連結而流下的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