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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14-13 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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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中,少女孤独的身影依旧站在母亲的墓碑前。

被鲜花簇拥的墓碑上,母亲的一切都已经化成冰冷的字迹:

伊莎贝尔·埃弗瑞特,安眠于此。

冰冷的雨丝打湿德洛丽丝的发梢和手中的花束,但她却依旧沉默地站着。

回去吧,大小姐,雨下大了。

您每年的这个日子都会在这里独自站上一天,如果夫人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

埃德蒙先生,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吗?他们都说:这座墓碑下,没有母亲的遗体。

他们说,父亲当年只在这里下葬了一个空棺材。

……

大小姐,我从未听过那样的话。

少女的脸上只是露出了一个倦怠而冷漠的微笑,仿佛是在自我安慰一般。

当然,那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妈妈当然是好好地安息在这里了。

……

大小姐,回去吧……今天是您的成人礼。

庄园里已经布置好了,今晚会有很多宾客前来参加晚宴。

……好。

德洛丽丝向母亲的墓碑投去一个哀伤的眼神,最终转身离去。

然而当夜的晚宴,却没有其他豪门盛宴中持续整夜的欢笑与喧嚣,也没有年轻人充满激情的歌舞庆祝。

身着华服的客人们只不过草草寒暄一通、入席匆匆应酬一番,就在古怪的氛围中纷纷找借口告辞,庄园外的停车场很快就再度变得空空荡荡。

埃弗瑞特家德洛丽丝大小姐的成人礼,在繁华的落寞中静静地落下帷幕。

穿着盛装的德洛丽丝独自坐在长桌的一端,面前精美的菜肴已经不再散发着热气,生日蛋糕上的十八根蜡烛也并未点燃。

参加她成人礼的宾客早已散去,徒留她面对着这奢华却毫无人气的一切,宾客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还留在她的脑中。

埃弗瑞特的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独生女的成人礼都不出席?

对啊,这也太不知礼数了,就让那小姑娘一个人出来应付那么多客人,要不是他们家那个老管家帮忙,早乱套了!

嗐!你们都不知道,那个“莱纳斯先生”根本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就是个入赘的软饭男!

听说他以前是个研究什么……把人的意识转移到机械体里……什么的怪人,总之到处都找不到工作,穷得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没想到,被埃弗瑞特家的伊莎贝尔小姐看上了,不仅给他大把大把撒钱让他继续做研究,没过多久还和他结婚了!

这都什么破事啊,我看那小子就是靠脸吃饭吧?命还真好……他妻子过世以后,摇身一变就成了埃弗瑞特财团的男主人了!

原先的伊莎贝尔夫人也是运气不好,本来已经执掌财团了,结果又得了治不好的怪病,一直坐着轮椅,没几年就过世了。

我还听说啊,那家伙把他妻子的遗体留在家里做什么“怪实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嘘嘘嘘……小点声!他家那大小姐还在呢,可别让她听见……

我看那姑娘也是够可怜的,母亲去世了,父亲又是个怪人,这不简直就是没爹没妈了嘛……

听说她母亲的那怪病是遗传性的,你们说,她会不会也得上和母亲一样的……

………………

德洛丽丝终于轻轻地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令人感到厌恶的话语驱逐出脑海。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管家,那个人依旧保持着自己一向内敛的姿态,只是沉默地站在她的身后,就像他十余年来一直做的那样。

埃德蒙先生。

是,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您能陪我,跳一支我成人礼上的开场舞吗?

抱歉,大小姐,我不能这么做,这应当是您父亲该承担的职责,我只是……这里的管家。

是吗……可是我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明明和父亲住在一个屋檐下,可是他却永远把自己关在那个实验室里。

其实,埃德蒙先生,这些年来,我已经……把您当做我的“父亲”了。

只有你,一直关心我,守护我。

……

我当不起,大小姐,请您不要再这么说。

不论如何,我会永远为您效忠。

管家深深地对着德洛丽丝鞠躬行礼,苍老的声音中已经含了几分哽咽。

德洛丽丝苦涩地笑了笑,伸手一根根点燃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她的面庞。

她沉默地看着蜡烛一点点燃烧,闭上眼不知是在许下什么心愿,最后,她睁开眼,轻轻地吹灭了那些跳动的火苗。

从现在开始,我已经是大人了,埃弗瑞特家里的事,我应当有权过问。

我不能再让父亲……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她轻轻地挥挥手,止住了试图陪她一同前往的管家。

没事,我会和父亲好好谈谈,你不用陪着我,埃德蒙先生。

德洛丽丝转过身,独自一人向庄园的地下室方向走去。

她叩响了那间自从母亲去世以后,就被父亲重启投入使用的实验室的门,门扉一如既往地紧闭着,父亲从来没有允许她踏足此地。

我说过很多次了,德洛丽丝,没有爸爸的允许,不要来打扰我。

父亲从厚重门扉之后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

你知道别人都是怎么在背后议论你的吗,以及……是怎么议论我们的家族吗,父亲?

德洛丽丝难以抑制自己心中的不快,语气不觉提高了几分。

自从母亲过世以后,你就……

请让我进去,父亲!

短暂的沉默后,那扇沉重的门在德洛丽丝面前轰然打开。

长久未见的父亲变得更为苍白瘦削,脸上的神色令她感到十分陌生。

父亲的脸上露出了嘲讽般的微笑。

你母亲活得好好的,谁允许你这么胡说八道的,德洛丽丝?

来,过来陪陪你的母亲。

父亲的语气有着哄孩子的“温柔”,就像是多年前对着年幼的她说话一般。

仿佛意识不到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少女。

……

并未有过多的迟疑,德洛丽丝跟在父亲的身后,走进了实验室。

这是德洛丽丝第一次踏足此地,惨白的灯光下,到处都是她不认识的实验器材,以及各式各样的怪异机械体。

偌大的实验室中,一个机械体坐在实验舱中央的一把椅子上,被众多交错的管线所环绕,金属制成的躯壳看不出任何与人类的相似之处。

莱纳斯走近那个机械体,温柔地呼唤。

伊莎贝尔,醒醒,我们的女儿来了。

父亲的声音“唤醒”了那个休眠的机械体,它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它没有丝毫生气的视觉模块缓缓地扫描着房间里的事物,最后锁定在眼前的德洛丽丝身上。

机械体慢慢张开了口,发出了和“母亲”一样的声音,但声调和语气却毫无正常人的顿挫。

……

今日,天气晴朗,气温25℃。

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

请在进行机体模块升级前,确保切换至“维护模式”。

睡吧,乖乖地睡吧,我的女儿。

妈妈永远爱着你,世界上的温暖和幸福,全都陪着你。

一束玫瑰,一束百合,等我的宝贝醒来,全都送给你。

检测到机体核心温度轻微偏离正常值。启动自我修复模式。

修复中……修复中……修复中……

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

……

就算是机械体只会发出冷淡的语调和错乱的言语,但那熟悉的声音,依旧让德洛丽丝感到难以置信。

她不知不觉地迈开脚步,靠近了对方。

……妈妈?是你吗?

你真的……在这里面吗?

是我,德洛丽丝。

过来吧,到妈妈这里来。

……妈妈……

泪水涌上了德洛丽丝的眼眶,她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呼唤过这个名词。

坐在椅子上的机械体向她伸开双臂,那熟悉的姿势,一如母亲多年前每次迎接自己的样子。

妈妈!

德洛丽丝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她扑到了那个机械体的怀中。

即便是那金属的躯壳十分冰冷,她还是流着眼泪,将自己的头枕在了对方的膝上。

我好想你,妈妈……

别哭,我的孩子。

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

德洛丽丝感觉到机械体的手温柔地拂过自己的头发,虽然触感冰凉,但那温柔的手感,和多年前别无二致。

那双手温柔地挽过她的发丝,将头发细致地编结起来。

机械体保持着手上的动作,温柔地哼起了歌谣。

睡吧,乖乖地睡吧,我的女儿。

妈妈永远爱着你,世界上的温暖和幸福,全都陪着你。

一束玫瑰,一束百合,等我的宝贝醒来,全都送给你。

在“母亲”的怀中,听着儿时听过的歌谣,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充盈着德洛丽丝的内心。

……

检测到人格数据轻微偏离,偏离度:14%。

你头发……乱……我……你……梳……吧……

偏离度:36%。

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

德洛丽丝慌乱又疑惑地抬起头,试图想要将“母亲”从混乱的状态中呼唤回来。

啊——!

德洛丽丝感到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她本能地直起身子,离开了那个机械体的膝头。

机械体金属的手指上,缠绕着一缕硬生生从德洛丽丝头上拽下的发丝。

……!!

你不是我的母亲!

德洛丽丝震惊地捂住了嘴,极力抑制住她想要尖叫出来的恐惧。

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你头发都乱了,来,我给你梳梳吧。

那个机械体依旧在不断重复着无意义的话语,那确实是“母亲”的声音。

但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温度和情感,只有一遍遍冷漠而机械的重复。

德洛丽丝一步步往后退着,她害怕面前的这个金属制成,没有生命的、已经彻底崩坏的“怪物”。

那只是机械,不是她真正的母亲。

但父亲却在她身后扶住了她的双肩,制止住了她想要后退的脚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都这么多年没见你的母亲了,难道不想和她好好聊聊吗?

你到底对母亲做了什么?!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一直……一直在用母亲来做实验!她明明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你居然……

德洛丽丝崩溃地对着父亲大吼,但父亲却只是痴痴地看着那个封闭的实验舱内的机械体,然后转向女儿,轻轻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你吵着你妈妈了。

莱纳斯没有再去在意崩溃的女儿,而是转向了那个机械体,目不转睛地盯着它。

面容苍白的男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口中念念有词。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人格参数和性格模型始终无法调试成功?不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什么都试过了,什么都想到过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还缺什么,究竟还缺了什么?

伊莎贝尔,你告诉我,你到底还需要什么……告诉我。

莱纳斯在实验室漫无目的地转着圈,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考过程中。

又不时停下来柔声地向那个机械体说话,仿佛那是真正的“人”,真正的“妻子”一般。

他反复地调试那个机械体,认真地聆听它的每一句语音提示。

切换至维护模式,开始进行意识数据自检。

……

检测到意识数据存在缺失,待修复关键参数占比:23%。

莱纳斯……

不可能,这不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我明明已经把所有的意识数据都完成了传输和模拟……怎么会还会有缺失……

我要找到它,我要找到……缺失的碎片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你告诉我,伊莎贝尔,那块最关键的意识碎片……在哪里?!

莱纳斯……和你在一起,我很幸福……

我有你,还有我们的小女儿……德洛丽丝……

我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再多活几年,能看她长大……

父亲!!!

那不是……不是母亲啊……!

德洛丽丝跪在父亲身后,崩溃地大吼。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男人,忽然被女儿的呼唤所惊醒。

仿佛是大梦初醒一般,他回过头,盯着面前的女儿。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儿,有一张与她母亲极为相似的面容。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实验的瓶颈在什么地方了!

人格参数无法调试成功,是因为获取的意识数据不完整,只要补上就好了。

对,把伊莎贝尔人格里缺失的那部分数据……进行补全,让她完整起来……

哈哈哈,就是这样!我之前怎么会一直想不到呢?

莱纳斯忽然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腕,眼里闪动着狂喜的光芒。

他连拖带拽地将德洛丽丝又抓回到那个机械体的身边。

你生下了德洛丽丝,她是你生命的延续,那你的一部分人格数据当然在她的身上。

我现在就把她还给你,你会好起来的,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父亲!你要干什么?!

你疯了吗——放开我!!!

德洛丽丝绝望地意识到,父亲古怪的话语里在酝酿疯狂的计划。

但眼前的父亲已经是德洛丽丝不认识的癫狂模样了,他一把将女儿推进了实验舱中,沉重的隔离门隔开了父女二人。

莱纳斯随即转身回到实验台前,聚精会神地调试着任务面板上的各种参数,诡异的光芒也随之在那个机械体的眼中亮起。

父亲!!

另一个机械的电子音伴随着父亲的操作随之响起,冰冷地提示着这个疯狂计划的进度。

系统提示

开始检定受试者脑电波活性数据,检测进度21%……57%……88%……

待转移人格数据活性完好,意识传输实验准备完毕。

是否确定进行受试者人格数据剥离?本过程不可逆。

德洛丽丝绝望地用拳头砸着透明的实验舱门,直到手上鲜血淋漓,但舱门却纹丝未动。

殷红的痕迹慢慢在玻璃上蔓延开来,但莱纳斯却视若无睹。

我是你的女儿啊!父亲!

莱纳斯的手指在任务面板上短暂地停滞了一瞬,但看向她的眼神,却淡漠得令她感到恐惧。

……

你本来就不应该出生的,德洛丽丝,你母亲的身体不好,为了生下你,她的病情被耽误了。

我和你母亲本来决定不要孩子的,但你的意外到来,让你母亲的想法完全变了,她开始什么事情都以你为中心,完全不顾她自己。

你的生命和一切,都是你母亲牺牲自己所换来的,所以,是该到你把这一切还给她的时候了。

系统提示

是否确定进行受试者人格数据剥离?本过程不可逆。

不要!!!

很快就好了,伊莎贝尔,很快就会好了……

砰——

一声枪响打断了莱纳斯的操作,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胸口绽出的血花,随后倒了下去。

另一个男人的身影破门而入。

大小姐!

管家猛扑到实验台前,打开了实验舱门,将重获自由的德洛丽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而他手中的枪,依旧对准了面前昔日的男主人。

濒死的男人在地面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拼尽全力地爬行着,爬向那个怪异的机械体。

……

伊莎贝尔……

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个机械体。

他吃力地撑起身体,眷恋地攀附着承载他的生命和她的生命的机械电路,鲜血在他的身下蔓延开来,汇聚成殷红的浅洼。

伊莎贝尔……别……怕……

我想回家,莱纳斯。

别怕……我来……陪……

男人虚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死死拥抱着他的“爱人”,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再也没有了声息。

切换至维护模式,开始进行意识数据自检。

自检……自检……自检……

失去生命的父亲,和一直在重复着无意义语言的“母亲”,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死里逃生的少女紧紧地抓着管家的衣襟,极度的委屈和恐惧让她已经无法说话,只是无法控制自己地痛哭起来。

直到她哭得浑身脱力,也依旧没有放开紧抓着管家衣襟的手。

没事了,大小姐,已经没事了。

走吧,我护送您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我会处理好的。

管家弯下腰,试图从地上小心地扶起德洛丽丝。

但德洛丽丝却依旧瘫坐在原地,而一抹惊恐慢慢蔓延上她的面容。

……!

怎么了,大小姐?

我……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德洛丽丝眼中的恐惧比刚才更甚,她用力地撑住地板,但双腿却依旧无力。

她一次又一次地试图站起来,又一次次地摔到在地上。

我……我到底怎么了……我、我好像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埃德蒙先生!

少女绝望地喊叫着,拼命地锤着自己的双腿。

从那天以后开始,德洛丽丝再也没能站起来过。

那片笼罩在埃弗瑞特家族上空的、几乎已经要被她遗忘的乌云,在时隔多年之后,再度悄然降临到了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