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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13-5 执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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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扎诺宏伟辉煌的豪宅是镀金的监狱,像镜子一样锃光发亮的大理石地板,只照得出一个个囚犯孤茕的影子。

斜奏站在那里,看着那些文件,默不作声,胸口疼痛不已。她花了一些时间才明白,不是疼痛,而是名为仇恨的情绪生根发芽,牢牢驻扎。

仇恨。来源于那场火光冲天烈焰之中,亦来源于她过去曾每一次被用自己真正的名字称呼的爱。

嗒。嗒。嗒。

我知道你有在私底下调查,但是你没有想到,他们恰恰是躲在了眼皮子底下……留在了原地。

埃莉诺走过来,温柔地夺走她手上的文件,随意地翻阅着,在翻阅到图片时停了下来,扔到了茶桌上。

你以为早已烧毁铲平的工坊,因为火灾变成事故用地,拿了一笔丰厚的赔偿保险……最后私下卖给了来自东方的黑帮,地底建起了武器工厂,将来源不明的武器流往各地。

姑妈台面上的生意,不断滋养着这些淌着蜜的恶之巢,吸引来蜂蝶虫豸。

当年工坊的穷裁缝们呢,摇身一变,整了容,换了身份和名字,跻身上流,大摇大摆地出入在洛普拉多斯的赌场,挥金如土。

即便成了恶名昭彰的走私犯,当地下的武器商还是比当裁缝要体面不少呢。

女仆的指节因过分用力而泛白。

波拉德机构应该有教过你,对一切线索抽丝剥茧……

这样得出最后的结论,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我不认为……是你的能力有了退步。

斜奏没有回应,只是抬起眼看过去。

但对方无动于衷,仿佛没有感受到这道复杂难解的视线,顾自转了半圈,姿态优雅地抚平裙子上的褶皱,坐回了椅子上。

透明的指甲油装点着纤长的指尖,翻过一页,又一页,停在了那个早已陌生的名字上。

“协奏”……吗?可是比起协助弹奏的人,我更希望你能弹奏出属于自己的人生曲调,哪怕这个歪曲的世界只能弹奏出歪曲的乐曲。

斜奏浑身一震,像是在忍耐马上就要溢出的情绪,死死闭上了眼睛。

恰好姑妈也不喜欢不打招呼就上门的客人,我们可以……教教他们什么是礼貌。

紫色的身影从椅子上压近,恰好帮她遮住了宅府中无处不在的监视器,轻语声微不可觉。

现在,你有选择的自由。

你的选择呢?

幸运38,很多赌徒喜欢这个自带运气的名字。

空气中混合着无数种香水的甜腻臭气,随雪茄的烟雾腾起弥漫,平等地环绕在每一个赌徒的周围。

轮盘旋转,骰子碰撞,筹码发生命运的轮换,伴随着来客转瞬即逝的喜怒哀乐。

灯光依旧耀眼,笑声依旧刺耳,但一股无形的压力正悄然收紧。

牌桌上的女人红光满面,今天的她似乎被幸运之神眷顾。不厌其烦的欢呼和祝贺,肉麻的恭维,让她当之无愧成为了全场欲望漩涡的中心。

没错,就是这些。

女人享受着帅气酒保递来的免费香槟,迷醉地想,这才是让她无法舍弃的东西,这些才是她活着的意义。

这不是埃莉诺小姐吗?您今天也是光彩照人,这身礼服实在漂亮,我有幸能知道制作出她的裁缝名字吗?

感谢您常年以来的光顾。区区名字,这是当然。

请跟我来。

少女完美无缺的脸庞照亮了浮靡混沌的赌场。借着酒精起劲,女人觉得,她甚至愿意为了多看一会这人偶一般精致的笑脸而抛下些指尖的金子,反正,取之于此,用之于此。

仅一个眼神示意,保镖礼貌地将两人护送至会客室。

原本以为只是一句客套话,在无限黝黑的长廊感受电梯厅不规律的移动总算让女人觉得大事不妙。

埃莉诺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没有在您的赌场玩什么下三滥的把戏,今晚都是各凭运气……

随着电子天鹅绒帷幕缓缓放下的假象消散,美丽的少女莞尔一笑。

故人相见,何必这么紧张。

裁缝的名字是……斜奏。

结结巴巴的辩解戛然而止,针下意识一步步后退,紧紧拿后背贴住了角落。

多年的富足生活似乎也没能让她忘了在裁缝工坊里的本能,一味向逼仄的地方寻求安全。

看啊,这是谁啊?不是噩梦,终于是现实了吧。

女子看见缠绕多年的梦魇出现,满头冷汗,可还有什么在支撑着她的身体和表情。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真是阴魂不散啊……

……

我早说过,斩草还得除根……为什么当年没有人同意我的说法?!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脏兮兮的孤儿,现在能成为蒙扎诺夫人手底下的一条仗了人势的狗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到头来……

整个洛普拉多斯,即便换了几任主人,依旧冠着辛克莱的名字!到头来……

你也逃不出命运的手掌心!!哈哈哈哈哈哈!

毁了工坊的,是你吗?

我不属于那里……我从不属于那个满是灰尘的牢笼!

杀了老裁缝的,是你吗?

针停下了歇斯底里的大笑,她不想回答,化着浓妆的脸上仍是和过去一样无处安放的憎恨。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只要穿上这些华服,挎上名贵的皮包,谈吐学得优雅,一同抱怨着天气和食物不合心意,我就能成为她们了……我就是上流的一份子了。

再也不用低声下气,满身尘土地滚在泥泞里……

噩梦一步一步向她走近,面无表情的脸让她意识到这不仅是真实的,而且无可逃避。

可是没有用……!俱乐部拒绝没有身份的人,在以前觉得像天文数字的金额在真正的富人眼里也不过是一串无足轻重的小数点,他们的言行,他们的眼神……!

依旧写满了鄙夷和拒绝……为什么不能是我?

——为!什!么!不!能!是!我?!

针声嘶力竭,凶狠地一下一下锤着背后的墙壁,指关节伤得鲜血淋漓,梳好的精美发髻一缕一缕散落下来。

戴着王冠的,含着金汤勺出生的……

为什么不能是我?!

不明白的,你是不会明白的,那些牌上的数字在对我低语,它们都俯首称我为主人……

女人狰狞地用长指甲抠着自己的头皮。

她讨厌自己的心跳被绑在轮盘赌桌上,讨厌自己天鹅绒手套下长满老茧的双手,讨厌自己昏暗地下的秘密工作。最讨厌的是,她总是相信自己也能爬进金光闪闪的阶级。

你一直瞧不起穷人,就像瞧不起自己。

我不避讳谈论我的欲望,也绝不后悔为我的欲望付诸行动!

践踏他人才能实现的欲望,你也知道总有一天会轮到自己。

我马上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马上就能赢取无忧的未来,就在下一局……就在下一……

斜奏简单地越过了她,打开了大门的认证往更深处走去。

已经晚了吗。

我早劝过了,可是她还是要去抛头露面,赌出一个未来,赌出一个明天……

有什么意义吗?我们总得卑躬屈膝的命运没有改变。

男人用几近哀嚎地声音低诉着。

这么多年了,赢了输,输了赢,每次咒骂着输个精光回来,转身又回去赌了。

荷官早就知道我们是条肥羊,总是吊着她,蛊惑着她……离翻身只差一步,幸运女神总会眷顾。可那一步,永远在下一局。

杀了老裁缝的,是你吗?

针没有下手,下手的是我一个人。

你像她心里的一块心病,我们一直在找你。

男人从桌底下翻出一把枪,猛地开火,呼吸急促,眼睛飞快转动。

斜奏的肩膀被擦出一道伤口,她很快躲在掩体后,听着枪声在周围咆哮。

传送带被紧急暂停,支撑用的铁管被打断,叮咣掉了一地。上面的每一个枪械零件应该在什么位置,斜奏都无比熟悉。

组件打印仓劈里啪啦地被打出火花,外壳凹陷。

咔哒。弹仓滑入,死神上膛。

临时组装成的枪械精确地击碎了每一处照明,连绵不断的攻击声霎时脱离了轨迹。

只需一击。

她慢慢掩盖着自己的脚步声从男人背后出现。

任务需要的是准确无误,高效迅捷。他们都被教导,玩弄猎物不是什么谨慎的,值得鼓励的聪明行为。

男人的手应声炸开一朵血花。枪械自右手滑落,他的左手还想接住,然后又是第二朵血花绽放。

咕呃……为了攀上高枝,为了不再低人一等,我们卖掉了自己的未来,你也一样啊……

我没有!

斜奏像一个不被束缚的影子,冲出来夺过了男人的枪反转了枪口。

阿奇尔师傅,曾给我的衣服织补过窟窿,那可以算是我能得到的,最亲切,最周到的礼物了……

一起生活……共同演奏,多么温柔的名字啊。

可是,不管是这个名字,还是这个愿望,都已经随风被埋没在过去里了,你回不去了。

回不去……

寂然中,她垂下了发烫的枪口。

第三个房间。

小协奏,别这样……

我们……我们小时候不是很要好吗?你、你看,我一直记着你。

短时间内搬动那些工具和堆叠的布料,布置出事故的痕迹,需要一个足够强壮,足够有力气的人,答案呼之欲出。

厚重的,巨大的布掩盖了一切痕迹。

肥胖的身躯砸在地板上,发出了滑稽的声响。

我是被迫的!他们威胁我!我没有选择——

你有很多选择!!!!!!!!

她勃然大怒,眼神发红,吓得身材魁梧的大汉瑟瑟发抖,上好的西装裤濡湿了一大块,滴滴答答流到混凝土地上。

她,她说……我的女儿永远值得最好的……

不,不要!你不可以杀我!你不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消息吗?只有我!只有我知道!

我就猜到,有一天你会回来……我就猜到,有一天你会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会关心起自己真正的生母生父……

杀了我,你就什么也不会知道了!

饶我一命啊……!

眼看扳机就要扣响,布走投无路,咆哮着反扑,接连推倒了身边所有的架子。

在仅剩的空间里,斜奏无法避开,背部被狠狠砸中,刚受过枪伤的肩膀洇开更大的红。但类似这种情况的训练,曾经也不过是日常。

靶子越巨大,越易被锁定,即便匍匐在地上去瞄准。

目标发出一声惨叫。

几个深呼吸后,她推开身上的杂物,摇摇晃晃地重新站了起来。

真正的父母?

我真正的父母,尼维尔·阿奇博尔德·霍拉斯,你们的师傅,不是已经死在你们手中了吗?

最后一个房间,又大,又惨白,只有冰冷的金属气味,刺鼻的机油气味。

两面贴了镜子,在视觉上扩展了空间感,有些不像在地下。

一些武器的半成品被杂乱地陈列在这里,和过去充满布料和尘土的温暖工坊截然相反。

工厂其实并没有那么大,显得大的原因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和不再熟悉。

斜奏失望极了,那些旧日,连一点气味都没给她留下。

小……斜奏。

在四个人中,只有女子的相貌改变的最少,她终于感到了一丝怀念。

女子的身影在黑暗中战栗,斜奏忍耐着全身钝痛和脑袋里产生的晕眩,开始希望不是所有的事都来不及了。

线阿姨。

你也被他们胁迫,不得不帮忙。不然的话,当年为什么要把我放走呢?

这就是你相信的真相吗?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单纯,而愚蠢。

当然是因为,你还有价值了。

女人毫不避讳地露出觉得好笑的表情,笑得全身颤抖。

复仇总是让观客心潮澎湃,大量分泌肾上腺素,成为极致的娱乐手段。

你没有忘记,这里成了武器工厂吧?

组装武器,其实和组装衣服一样简单。

斜奏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一向不爱声张,最是细心体贴的线为什么成为了把其他人串联在了一起的导火索。

一台圆形机械在线背后不停转动着,忽然得到了命令,径直向前开动。

如果老裁缝还活着,一定不乐意见到自己这辈子里最珍视的两个人,都因为“机器事故”而死吧。

呐,你不觉得,杀了他,是在做好事吗?

是你……!

湛蓝的瞳孔猛然放大,她的怒火在胸中翻涌,却没来得及喷薄而出。

下一刻,斜奏感觉时间像是被踩了刹车般那么漫长。

她只顾着牢牢警惕线的身边,却没有预料到左右两边她以为是镜面的墙壁,猝不及防撤下了伪装,露出两台严正以待,缓缓转动的圆形机械。

老裁缝毕竟还是我的师傅,我是他最信任,最喜爱的徒弟……他们把火灾后还能收殓的骨灰留给了我。而他最宠爱的小协奏,协奏是一个根本不曾存在的人。

你被珍爱的日子……全部是幻觉吧?

激光袭来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巨响在她耳边化为一片呢喃。她直直地看着那道射线,强烈的光芒迷了她的眼睛。

一瞬间,在镜面的重叠折射下,她好像看到了工坊里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看到了那个七八岁年纪,还被叫作小协奏的自己,被老裁缝高高举起,宠爱地抱在怀里。

小女孩在光明的世界那一头,天真,纯净,快乐,无知,看向现在痛苦地匍匐在血污里,走入灰暗世界的自己。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恶寒从腿部划过,仿佛要将大脑一起烧焦的灼热感,视觉和肉体剥离的诡异感觉一起随之腾升。

视线陡然跌落,世界像是被撕裂的布帛。

来自某个势力的大订单,当时我们做裁缝要是能用上这些,可省事不少呢。

线凉凉地介绍,好像这一切都并不关她什么事。

圆形机械靠近,像加压器一般缓缓下降,像碾压零件一般压了下来。

呃……!!

直到她的右手手指关节粉碎,失去反抗能力,才旋转着回到原地。

无论是线,还是布……甚至人的肉体,都能干净利落地裁成需要的形状,真是优秀的工具。

激光切割下来的双腿光滑锐利,平整极了。

断肢轻轻地弯着膝,仿佛还能对人行礼。

肉和骨骼组成了完美的切面,热效应使创口快速凝固,血液只是少量涌出脉管,就像夜晚的潮水悄声上涨把礁石淹没。

如果不是在这种事态下,少女几乎要蹲下来好好欣赏。

抱歉,我来晚了。停掉整个工厂的自动安保措施,花了一些时间……

少女拿着特制的伞猛然挑飞最为临近的圆形机械,丢下了干扰用的emp。

在场还在运转的所有机械应声失控,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发出劈里啪啦的静电火花,宛如被抽干了灵魂的空壳。

还在轻微跳动的股直肌,和躺在手术台的实验动物没什么区别嘛。

机械还能拆卸替换,可人类的肉体,就是如此轻易,如此脆弱。少女收回视线,惋惜道。

可是你这样……要怎么复仇呢?

斜奏没在一片血色之中,她没有空去细想,只是凭借本能和过去的训练去调动全身的肾上腺素保持清醒,不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昏过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第一次大叫了出来,喊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就算想要伸手向那个小时候的自己求救,也不忍心破坏那阵幸福的幻觉。

<b><size=50>小狗儿,小狗儿,你跑到哪去了?</size></b>

<b><size=50>我看到它躲在树后面,</size></b>

<b><size=50>为什么我现在看不见?</size></b>

现在的医疗技术足够发达,像这样干净而完整的伤口,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能把你的腿完全接回……

你要放弃复仇吗?

孤零零站着的少女对不远处的女人和满地躺着的杀人机器熟视无睹,只是亲呢地问她。

「为了完成任务,周围能利用的一切都要利用。」

大脑又一味无情地想起过去波拉德机构中的规训,斜奏强撑着支起自己的身体用模糊的视野搜寻着周围。

没有腿脚……也……没有……关系。

斜奏看着这双腿,就像是看着被忘记缝好的两截布料,所以她很清楚接下来该做的事。

<b><size=50>它耳朵短短,它尾巴长长~</size></b>

就像针线可以把破布缝成玩偶,缝成衣服,你有一双巧手……

以后你也能把人生缝成想要的样子。

(我想要的……样子……)

(是什么?)

是有价值?是有意义?是被选择?

是被喜爱?是被珍惜?是被需要?是能存在。

可是为什么会像这样,成为一个复仇都做不到的失败者的样子?

<b><size=50>我的小狗很可爱。</size></b>

<b><size=50>我会轻轻抚摸它,</size></b>

<b><size=50>还会亲吻拥抱它——</size></b>

线缩进阴影里戒备着,确认了来者对她毫无兴趣后,怜悯地看着女仆狼狈蠕动的样子。

奇怪了……我听说,洛城老街区那家裁缝店,在那年的圣诞节也同样全部烧成了灰,幸存者是一个……蓝色头发的女孩。

你指认我们,却不指认其他的凶手吗?

线的话语轻如棉线,却比任何武器都致命,悄无声息地击中准心,留下无法缝合的伤口。

你、住嘴——!

女人往左移了一步,躲开她用最后的清明意识扔来的凶器。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呀。

女人把她苍白的,青筋暴突的双手伸出到阴影之外比划。

除了在铁片上,刻上更匹配你的名字以外。

斜奏……不着调,不靠谱,很适合你现在这个难看的样子吧?明明我们这么相似……我绝不允许,你拥有的比我更多!

多么膨胀又扭曲的嫉妒,在岁月里越积越沉,少女有些兴奋,她一直乐于挖掘和见证人隐藏下的真正本性。

任由女人做最后的善后工作,埃莉诺看见控制台已经走完了自毁进度条。

哈哈哈!怎么样,历经多年,最后知道的真相,你会满意吗?

女人厌烦了血的气味和粘稠的空气,收起延伸出去的线头,抹消了存在感,毫无留恋迅速离去。

失血带来的低温症状终于袭击了她,斜奏有些无法保持神智了。

埃莉诺·辛克莱只是站在原地,好似一株观赏植物。车辆撤离的声音,切断电源的声音,销毁倒计时的声音。这个地方人去楼空,即将被彻底废弃了。

<size=50>比起协助弹奏的人……</size>

还不可以昏迷!

<size=50>哪怕这个歪曲的世界只能弹出歪曲的乐曲……</size>

她克制着身体的本能颤抖,紧紧握住了手边摸到的细长铁条,然后……

高高举起,用力……

斜着插进了自己断裂的两截左腿。

扑嗤一声。

斜奏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端怪异地从腿上唐突长出,湿濡的红色不断顺着铁条滴滴答答地流下。

已经止血的创面再度被戳穿,肌肉抽搐,腥味完全没过了焦味,痛感再度支配大脑。

斜奏

动、动啊……!

可神经早已彻底断开,发出一股残余热量的糊气。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左腿依旧像是不属于她的其他物件,只能难看地带着腿拖行。

皮肉撕裂的声音在鼓膜来回震荡,疼痛已经不是最主要的事了。

腿部延迟传来的痛感原本就好像被千万根烧红的针穿透,再多一根又有什么要紧呢?

视野里的一切越来越猩红,她必须咬破舌尖保证自己还清醒。

斜奏

还有……还有另一只……动啊!动起来啊!

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应急措施。

她凭着最后的力气带着身体爬了几米,血液因为摩擦而不断溢出,像蛞蝓的粘液一样紧随其后,拖出了长长的铁锈般痕迹。

濒死的波拉德猎犬,即便遍地鳞伤也要张嘴撕咬,即便恐惧也要执行命令,即便没有头颅也……斜奏看过很多,很多这样的场面。

可哭喊除了证明自身的无力外没有任何作用,他们都早已学会扼杀所有不利情绪,不要影响任务。

情绪……情绪是任务中的无用部分。

<b><size=60>亲爱的小狗,我爱你。</size></b>

<b><size=60>哪里~哦哪里~它会在哪里?</size></b>

她的童年最后一次微笑着出现,披着记忆的外衣向她告别,留下一根扎在她左腿里的,血流如注的钢针。

斜奏

呜……!

哈啊,哈哈……

求、求求你,埃莉诺,给我下令!让我追上去杀了她!让我杀了她吧!

我不是废物,我还有价值……!我可以做到!

求……求求你……

她发出断断续续不成句的咽呜,就像临死前痉挛抽筋的小动物。

常年空荡的眼眶好像终于因为说出这句话变得湿润,之前人生里忍住的所有眼泪都一口气落了下来,毫无痕迹地与血红融为一体。

少女的眉眼像锐利的新月,涂着颜色的指甲按住了上扬的嘴角。

好呀,我来命令你。

“但我没有脚。”女孩说。

“你想要一双吗?”

“是的,我想。”

“那么,到明亮隘路来找我吧。”她说,“就是那个最后审判日不可能无休无止推迟下去的地方。”

——趁生命气息逗留

潮湿的夜晚,闷雷声隆隆地从宅邸最高处的窗户中传出。

对不起,姑妈,我以为你会高兴。

你最好说实话。

女主人的手指在杯柄上不耐烦地摩挲,杯中猩红的液体异常浓稠,只是微微摇晃。

偌大的房间对于两个人来说显得过于空旷而冷清了。

没有一个黑帮能有如此稳定的货源,他们的真正雇主不是黑帮,而是军队。

嗯?你以为我会不清楚?

你想报复我?想报复黑野?

蒙扎诺不悦地皱眉,捏紧了手上的高脚杯,像是下一秒就要把杯子,把怒气摔在她身上。

我……是为了斜奏。

复仇这种稀烂老土的戏码和借口,蒙扎诺一点也不想听。

你只带了这么点护卫,就和斜奏去闯他们的巢穴!

就算保住了性命,她以后也只能装上义肢,变成完全的废物!你究竟想做什么?!黑野还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我犯错?!

只要身处洛普拉多斯,自然了解埃莉诺·辛克莱的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微妙的制衡下,一旦有一方开头就会变成众矢之的,眼见着要进口袋的筹码已然失去。

我可不记得培养了一个鲁莽无比的侄女,你还有什么别的目的?

面对她的怒火,怪物一般的侄女只是安静地,符合礼仪地交手站着。

用成功去教育不一定是成功的教育,用失败去教育可能效果更好。

清丽的声音悠扬如颂诗,在这个紧绷的气氛下格格不入。

况且……生有残缺的奴隶向来更受欢迎,他们实在离不开主人。

侄女看上去说得无比真心实意,蒙扎诺却脊背一阵凉意,莫名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她很难判断,也很难理解,这是哪一种变质腐化的情感。

为了让自己恢复常态,她刻意用手指重重地敲了几下桌面,几个念头忽而闪过脑海,挤走了她原本因为拉拢计划被打乱,被情绪占据上风的无用思绪。

算了,不要紧。如果不能成功,全部抛弃就是了。

接下来只会更忙。

少女恭敬地行了礼,脸上的笑容宛如戴好的面具。

姑妈吩咐的工作,我都会完成的,就请女仆小姐,为我多缝制几件好看的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