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密閥門在四人合力下被擰緊,拾荒者們喘著氣癱坐在過濾塔邊緣的隔間裡。
蜂擁而來的異合生物被擋在了門的外側,他們現在身處於相對安全的一角。
但這並不意味著異合植物的侵蝕就此停止,門外不斷傳來劇烈的撞擊聲,如同來自地獄的擊鼓,有細小的藤蔓穿過門縫不斷地變形,像是在試圖利用自身的體積撬開閉鎖的大門。
……該死……這些東西是有意識的嗎?
這座塔究竟發生了什麼?!
是那些帕彌什植物!它們在……侵蝕這座塔……
恐怕我們一路上見到的植物都不是植物,而是帕彌什異化而成的東西,就像紅潮裡的那些一樣……
我應該早點發現的……咳咳……
劇烈的震動從門的外側傳來,異合植物開始發動新一輪的攻擊,年久失修的欄杆發出了一聲悲鳴。
小心腳下——!
「鬍子」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即將因為腳下的鋼板鬆動而掉落的科德斯,將他拖到了邊緣較為堅固的平臺。
謝,謝謝……
科德斯驚魂未定地坐在地上喘氣,站在一旁的羅爾莫注意到「鬍子」的腳邊落下了什麼東西,於是撿起來交到了「鬍子」的手裡。
你們掉了這個。
「鬍子」接過羅爾莫遞來的袋子,打開看了一眼便扔回了科德斯的懷裡。
喏,你的葡萄乾掉了。
都說了這不是葡萄乾,是繡球花的種子……
將袋口的封帶重新紮緊,科德斯有氣無力地反駁,仿佛類似的對話已經發生了無數次。
繡球花?
……是我們研製的新品種,莖稈的硬度高,不會像普通的藍色繡球花那樣因為著花量太大而導致彎折,而且更加抗蟲害。
……為什麼會隨身帶著這種東西?
我答應過女兒,會讓她看到最好看的藍色繡球花——層層疊疊的,不一樣的藍色。以後我們的新家的小花園裡,也會種滿這樣的花。
他注視著花種的目光帶了幾分柔和,仿佛透過這些花種看到了某些美好的回憶。然而下一刻這些美好在他的眼中瞬間消弭,取而代之的則是深重的悲傷。
這是我的研究所……留下的最後一個研究成果。
唉……明明我們連找個安身之處都困難,這傢伙還是淨想著給女兒種花。
你的女兒現在在哪裡?
……在我們外出尋找補給的時候,城市被感染體攻破,我的女兒……失蹤了。
當我回到那裡的時候,看到的只有廢墟和屍體,拼盡全力和女兒一起種的花苗也被毀掉了。
我到處都找不到我的女兒。
之後我聽說她被地面防衛軍救走了。但是那個軍隊的傷亡慘重,不知道活下來了多少……我也沒有辦法找到其他防衛軍的位置。
畢竟有軍隊出現的地方意味著那裡很可能是戰場,我們不能次次都冒險靠近。
過了這麼長時間,我都快要放棄了……但聽說紅潮裡能夠看到失散的家人,我還是不顧扎克的反對,堅持要去那裡,結果我沒有找到我的女兒,還害得……
這些都已經過去了,重要的是我們現在還活著。
沒有在紅潮裡看到你的女兒算是一個好消息,畢竟紅潮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
說不定到了保育區就能問到關於你女兒的事情,別垮著個臉了。
……而且聽說保育區裡有可以培育作物的地方,我們可以有穩定安全的居所,到時候就可以實現你女兒的願望。
紮克也拍了拍科德斯的肩,像是一個無聲的鼓勵。
科德斯苦笑著站了起來,將裝著種子的袋子塞回了胸前的口袋。
前提是我們能順利逃出這裡。
走吧,我們什麼場面沒見過。
「羅爾莫」遲疑了半晌,像是在猶豫是否要說出些什麼。
如果……
一陣突如其來的轟鳴打斷了羅爾莫即將說出口的話,頭頂的鋼架發出被什麼東西用蠻力推擠的聲響,整座塔都在隨著那些植物的迅速生長而產生劇烈的震動。
仿佛只有塔內的時間被迅速快進,超出常理的植物生長速度令地板在侵蝕中迅速開裂,不遠處原本緊閉的鐵門也逐漸被侵入的植物撬開,從門的外側傳來了怪物的嘶鳴。
注意身後!
紮克迅速抬起槍指向羅爾莫的方向,大聲提醒。
羅爾莫慌慌張張地回頭,看到身後原本封閉嚴實的電梯門突然爬滿了猩紅色的細小藤蔓,如同在牆面鋪展開來的神經血管。
下一秒電梯便悄無聲息地開啟,數根猩紅色的枝條從其中伸出,迅速攀上了離得最近的人的雙腿。
哇啊!!!!?
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石火的一刹那,紮克咒駡著瞄準不斷晃動的枝條,卻因為害怕誤傷而無法開槍。
不斷掙扎的難民被拖到了電梯的邊緣,他用手死死扒著尚未完全開啟的電梯門,身後是深不見底的電梯井,無限延伸的黑暗如同巨獸渴血的喉嚨。
往上跑……
話音未落,他便被藤蔓拽了下去。
該死的!
我們現在怎麼辦?!
你聽到他說的了!往上跑!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賽跑,在失去了引路人之後,拾荒者們只有靠自己繼續前行。
對他們來說,這裡已不再是帶給人們希望的過濾塔,而是邪獸的洞穴,是孕育一切恐懼與災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