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記錄:
實驗失敗。
實驗失敗。
實驗失敗。
聚噬體的構思展現了新的可能性,但是在代行者的力量下還是不值一提。
它需要一個「核心」,才能發揮出預設中的全部力量。
絕對的力量就在我的眼前,我卻無法掌控,這樣的認知令我感到身上各處運轉零件都因莫名的焦急而摩擦,鳴響。
它需要一個核心。如果可以我甚至能夠獻上此身,但我的雙眼必須要見證升格網路在我的手中走向未來。
拉彌亞不成氣候,羅蘭尚有利用價值,在他的周旋下,阿爾法並沒有對我們的計畫起疑。
……阿爾法。
動搖代行者意志的不穩定因素,其本身卻也有足夠的資質。
非常合適的選擇。
只要向露娜小姐展示我所創造出的異合生物的力量,她一定會贊同我的計畫,並且肯定我的做法。
如果不能……
我也已經做好了後備方案。
別……別殺我,求求你們!我只是沒辦法了……
滿臉污泥的難民驚恐地瑟縮在角落,看著逐漸朝他逼近的幾道陰影。
三個全副武裝的拾荒者抬著武器對準他,圍成一個圈。
想不到啊,偷東西偷到我們身上了,我們看上去像是很容易被偷的人嗎?
小心,看這個人身上的繃帶,他可能已經有感染症狀了。
別磨蹭了,看看他身上有什麼能用的,拿了快點趕路。
我們離最近的保育區少說還有四五天的路程,天黑之後路更不好走,可沒多少時間讓我們浪費在這兒。
等等,我,我有東西,我都可以給你們!別殺我……
躲開了拾荒者正打算撕扯自己斗篷的手,衣衫襤褸的難民便先哆哆嗦嗦地將自己背包中的東西倒了出來。
包內的物品叮叮噹噹地掉在地上,幾個罐頭和壓縮餅乾滾落在拾荒者們的腳邊,除此之外還有一小卷未被使用的繃帶和酒精,幾塊彈夾,內容模糊的相框以及破損的對講機。
謔,看不出來,東西還不少。
「鬍子」將相框踢遠,將食物和繃帶彈夾簡單檢查之後一一收進了背包,對著紮克使了個眼色。
紮克點了點頭,用槍托狠狠擊打難民懷抱著背包的雙臂,難民痛呼一聲,鬆開了緊拽著背包的手。
「鬍子」眼疾手快地用短刀挑起掉在腳邊的背包,感覺到不一般的重量,他冷笑著將包扔在地上,露出包內的夾層,裡面躺著一個被布包裹嚴實的鐵盒,上面沾染著大片褐色的污漬。
……嗚!
看到自己試圖藏匿的東西暴露,難民抖了抖,把頭埋得更低。
好傢伙,都這樣了,還敢藏東西?
這是什麼?你過來自己打開,別耍花樣。
難民聞言立刻爬上前,伸出手去摳鐵盒邊緣的封條,他的雙手纏滿了沾染髒汙的繃帶,指尖一直在鐵盒邊緣打滑。
見到難民慌張笨拙的模樣,紮克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對、對不起……我的手之前受傷了,我馬上就打開,馬上打開。
封條被一點點摳掉,鐵盒哢噠一聲打開,露出了裡面的物品。
冷氣化成的白霧散去後,拾荒者看到三劑完整的血清躺在鐵盒的凹槽中,旁邊甚至配備了注射用的針筒,上面世界政府的logo清晰可見。
我去……這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啊,是血清,紮克,你的……
閉嘴。
……而且不是一般的血清,這是世界政府的標誌,這些應該是只有軍隊才會配給的血清,比民用血清更有效。
……也更稀有,連我們都沒有途徑獲得到這種補給。
謔,有這麼多好東西,還要來搶我們的補給?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
一句話把在場的所有人都罵進去了。然而「鬍子」毫無察覺,一邊感嘆,一邊地將血清重新裝好往自己的包裡塞。
沒有再理會腦子缺根筋的同伴,紮克蹲下身,看向還在瑟瑟發抖的難民,放低了聲音。
告訴我們,這種貨是從哪裡得來的?
過濾塔?
難民猛點頭,又不著痕跡地向著外側挪了挪身子。
離這裡不遠的森林公園裡,有,有個過濾塔,沒有人。
裡面有很多補給……很大的箱子,這樣的盒子還有很多,上面都是世界政府的標誌,但是,太重了,我帶不走……
如同告訴在沙漠中徘徊已久的旅人不遠處便是充滿希望的綠洲一般,過於縹緲卻又無比誘人的消息令拾荒者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半晌,有人開口。
……你們怎麼看。
很可疑,如果是補給這麼充足的地方,現在這種情況下早都被洗劫一空了。
……但是如果真的如他所說裡面都很多補給,那我認為我們值得一去,我們的補給已經不多了。
不一定吧,就算如果真的有這麼好的地方,你確定現在過去等著我們的是沒人撿的補給而不是早先搶佔好地盤的人的槍子兒?
況且你忘了嗎,上次我們也得到類似的情報,有組織丟棄了重建物資的那個,你說什麼都要去看看!
結果去了之後呢?除了那該死的紅潮和發癲往裡面跳的人以外什麼都沒有,我們減了員,紮克還差點……
但是紮克還沒死,而且多虧我們離開的途中經過了075號城市,才得到了關於空中花園轉移難民和建立保育區的消息。
如果不是你一直在路上磨蹭,我們說不定至少能趕上最後一趟運輸機。
我磨蹭?!
哈,如果不是我找到的那點補給,我們根本撐不到這裡!
行了。
扎克有些煩躁地張口喝止,正欲反駁的『鬍子』看到扎克的表情悻悻閉上了嘴,垂在身側的手更加用力地握緊了短刀的刀柄。
……
紮克從包中拿出地圖,鋪在地上。
你說的那個過濾塔,具體位置在哪?
就在從這裡向西北方向走,順著公路很快就到了!
我保證,我真的沒說謊!
紮克的手指順著難民所指的方向劃過地圖,然後停在了一片被標記為「普利亞森林公園」的地方。
……40號過濾塔,憑我們的移動速度和路況,走到那裡大概需要三到四天。
關於塔的存在和位置,他沒說謊。
不是吧,真要去?
以我們現在的補給根本堅持不到前往保育區。科德斯,我們的醫療補給還有多少?
科德斯遲疑了一下,複又開口。
就在昨天,我們用完了最後一支血清。
……這一周我們為了躲避高濃度病毒的區域,繞了太多路,消耗太大。
就算過濾塔內沒有補給,我們也可從這個方向穿過這座公園,繼續北上尋找保育區。
從我們離開據點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紮克將地圖收回包裡,然後站起身,抬槍指了指在已經默默挪出幾米開外的難民。
你走在前面,帶路。
看到黑洞洞的槍口對準自己,難民如遭雷擊,連忙舉高雙手,卻又在聽清紮克的話之後顯露了明顯的猶豫。
怎麼了,磨蹭啥呢,趕快走啊?
那個,那個地方……
有怪物,感染體,很危險……
難民磕磕絆絆地指著遠方,順著他的指向望去,城市之外,遙遠的地平線彼端有著一條若隱若現的綠色長線。
那個公園……裡面有很多感染體。
既然如此,你是怎麼從那裡逃出來的?
我……
看他這沒用的樣子……我們把他的補給都拿走了,恐怕他這樣也活不下去,不如就在這裡給他個痛快?
「鬍子」將短刀在指間轉了一圈,咧嘴笑了起來。
別……!別殺我!我,我知道怎麼進森林!我去過好幾次,只有我才認識安全進去的路!
如果你敢耍花樣,你知道下場會是什麼。
「鬍子」,收拾一下,準備出發。還有,補給都拿出來,別以為我剛才沒看到。
哦。
「鬍子」從包裡拿出彈藥和醫療用品,分別遞給紮克和科德斯,然後又將包裡的東西展示給紮克看。
喏,都上交了,按照規定是由我保管食物,就這些,可別說我私吞。
好了,準備出發,那個……
紮克皺了皺眉。
你叫什麼?
啊?
我問你,你叫什麼。
誰在乎一個髒兮兮的小偷叫什麼?似乎從未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難民愣怔了一下。
我……
像是咽下一口乾澀的口水,難民有些艱難地回答。
羅爾莫,我叫羅爾莫。
行,羅爾莫,你走最前面。
如果讓我發現你想逃跑,我就讓你看看是我的子彈快還是你的腿快。
被推搡著走在最前面的難民佝僂著身軀前行,一直掛在臉上的怯懦神情在背過拾荒者的一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
隱藏在陰影中的異色雙眼微微眯起,「羅爾莫」若有所思。
一般來說,作為結伴活動的拾荒者群體,物資補給都是每個人均勻分配,各自使用。
而他們卻採取了不同補給分別由不同人保管的方式,一個人保管全部醫療補給,一個人保管全部食物,一個人保管全部武器彈藥。
這樣一來他們之中便形成了一個無形的鎖鏈,脫離團隊單獨行動是大忌,因為他們不可能靠著形式單一的補給活下去。
在無法穩定獲得物資的末世中遷徙,失去食物意味著難以前行,失去醫療物資意味著無法處理傷痛與感染,失去武裝力量則意味著難以在感染體的包圍中逃離,無論哪種最終都導向死亡。
每人都掌握著團隊的命脈,這讓他們無法反目成仇,也無法自行脫隊。
這種做法說不上是愚蠢還是聰明,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他們起初一定無法相互信任,卻因為某種原因不得不在一起行動,因此才想出了這種方式牽制彼此。
太過於經典的配置,以至於羅蘭已經想像出了這個團隊的末路會是怎樣的情景。
(……看來這次,也會是同樣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