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刃槍和異刃戟在滾燙的空氣中交錯,摩擦出炫目的星火。
烈焰與深海的造物,在地獄深處見證了這場對決。
愚蠢的東西!拉斯特麗絲說得沒錯,你長到60歲的樣貌都看不明白身邊的事情!
那又如何!我只想抓住眼前看得到的你們,究竟有什麼錯?!
人魚高高揚起異刃戟——與此同時,人類也閃身加入了戰場。
血契者!
隨著一聲炸裂的槍響,死亡騎士迅速後退,躲開彈藥炸開的血霧。
海妲魔女也試圖甩起尾巴阻擋,但血霧還是侵蝕了她的尾鰭,在上面留下濃酸腐蝕一般的孔洞。
啊啊啊——
人魚揚起頭,發出尖銳的哀嚎。
你以為你能用這份愚蠢挑戰誰的權柄?痴心妄想!
死亡騎士抓住機會,一把將手中的雙刃槍刺入了人魚仰頭暴露出的脖頸。
眼前的場面過於血腥——槍尖幾乎將人魚的腦袋挑下,但詭異的修復能力突然發揮了作用,斷口的血肉瘋狂生長,很快就將槍尖裹入血肉。
……嘖!
死亡騎士不悅地嘖聲,在新生的血肉將武器完全吞噬之前,抽了出來。
海妲魔女十指撕扯著發癢的傷口,重新恢復發聲的喉管繼續發出尖嘯。
不公平,不公平!!
不公平!你們兩個對我一個!憑什麼你總是有人幫忙!
以前也有人關心我疼不疼,現在沒有了,你們就這樣對付我!!
海妲魔女突然向前突刺,毫無章法但力道奇大無比,一口咬住了死亡騎士格擋的手臂。
她發狠地咬合,從那滾燙的身軀上撕扯下一塊血肉,又在死亡騎士吃痛的瞬間,將異刃戟刺入其胸腔。
哈哈哈哈哈——好啊!拉彌亞!你有種!
死亡騎士在劇痛中發出笑聲。
不用擔心,惡魔領主根本無法殺死彼此!我也等這一天很久了!
當初你將我遺失的打火機從阿格龍河裡撈起來還我,我還欠你一個人情。
而今天——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從此之後,你我兩清!
死亡騎士被攪碎的鎖骨重新燃起黑火,她也在「重塑」自己的身軀。
血契者!!你回混沌門使那邊去!
死亡騎士在不死不休的戰鬥空隙中朝人類高喊。
海妲是不可能說出將那枚卵安全剝離的方法了!你直接去把它撕下來!有什麼後果我擔著!
惡魔領主之間宿命的對決已無暇插手,此刻有著更重要的事要盡快處理。
但人類剛邁出步,一具僅剩左臂的天使就纏上了長靴,刺痛順著腿腳迅速蔓延。
燙……熱……
燒!燒光!
刻著十字的血彈在出膛剎那便裂作霰片,將腐屍的頭部擊得粉碎。
護木下方的戰斧乾脆地劈向脖頸,腐屍的頭部滾落一旁,瞬間被烈火吞噬。
解決威脅之後,人類迅速奔向方才發現混沌門使的大廳。
你要做什麼?!
海妲魔女察覺了人類的動向,因片刻分神被雙刃槍刺中了左肩。
你的目標就在眼前!給我拿出全力!
兩方重新陷入纏鬥不休之中,猶如惡狼狠狠撕咬人魚,互相扯下皮毛與鱗片,在猩紅的血液之間朝彼此咆哮。
混雜著血肉組織的黏液讓烈火燒得更為旺盛,新造的「岩漿」肆虐於地。
——纏鬥近乎白熱化,而人類沒有浪費這個機會,很快就衝刺至混沌門使和異卵所在的位置。
那枚禁錮女孩的卵停滯在結界之中,詭奇、祥和,像是與那個充滿廝殺的世界隔絕開。
槍斧的尖刺刺入女孩胸前盤根錯節的臍帶結構,力道剛好,能剝離歐米伽卵,也沒有傷及她的身體。
醜陋的臍帶剎時乾癟破碎,褪下了女孩蒼白的體表。
女孩跌下扭曲的「樹枝」,被人類穩穩接住,雙目只能睜開一道細小的縫。
……唔,光,刺眼。
火……還有,血的味道。
她嗅了嗅,做出了判斷。
……大人,有危險。
她下意識掙扎起來,想要起身,被人類扶住。
而同時,一道足以灼傷肌膚的溫度劃過人類的手臂。
抬頭望去,被人類斬斷營養來源的歐米伽卵上,一道細微的裂縫正在緩慢擴張,紅色的水液汩汩流出,滑到人類的手臂上。
清脆的碎裂聲被人類的耳廓捕捉到,不遠處,纏鬥的雙方也察覺到了人類這邊的異變。
所有爭執都在這一刻暫停,大家目睹那枚醜陋的卵凹陷了下去。
不可名狀的猩紅物質蠕動擠壓著,細密的縫隙迅速蔓延,在脆弱的半透明卵殼上撕開一道突破口,
被聖堂擄走的殺器。也是地獄火焚谷卷軸中記錄的初始之卵、終結之卵——
借人類之口,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件事——歐米伽卵在最後一刻完成了孵化。
不可能……怎麼會提前孵化?
海妲魔女不可思議地頓住動作。
下一秒,卵殼炸裂,內裡的猩紅液體噴湧而出!
閃開!別傻站在那裡!
人類抱著混沌門使閃身後退,死亡騎士也迅速掠到了兩人身前,豎起雙刃槍,將其插入地面。
猩紅的水液奔湧而來,被分割為兩半,朝兩側湧去,即刻填補了地面的裂縫、淹沒了人類的靴底。
腳底傳來疼痛感,水液侵蝕起人類的血肉。
洪水!
大洪水!
……我當然明白!!
死亡騎士咬牙站在原地,堅持不後退,渾身燃起不滅的火,嘗試與這突如其來的洪水作鬥爭。
我聽到那蠢魚的說辭就明白了,這顆所謂的「歐米伽卵」一定是聖堂準備的誘餌。
現在都看到了……所謂的「歐米伽卵」裡面,果然是能淹沒整個地獄的……來自聖堂的洪水!
恐怕是聖堂為了防止地獄魔女們再起反抗,而設置的「不定時炸彈」……!
死亡騎士連回頭看一眼海妲魔女的精力都分不出了,她全心全意地擋著那猩紅洪水,不讓其達到摧毀地獄的目的。
不……你憑什麼?
看著死亡騎士衝上去抵擋洪水的反應,海妲呆在原地。
薇拉……為什麼你總是這樣?
為什麼你們總是這樣?
她在死亡騎士身上看到了許許多多個義無反顧的背影,某一瞬間,她越來越感到不公平。
但這不公感不再充滿憤懣與嫉妒,只剩無奈。
她喃喃。
為什麼地獄賜給亞特蘭蒂斯的大家那麼多勇氣和決絕,卻沒有勻給我分毫……?
她像是對自己的膽小和脆弱深深嘆息。
而死亡騎士像是突然被她這句自嘆激怒,怒吼起來。
你以為只有你膽小脆弱?只有你充滿執念、被困在阿格龍河裡面嗎?!!
伴著死亡騎士的怒吼,來自「歐米伽卵」的洪水也翻湧出巨大的浪濤,迎頭劈向在場的所有人,將亞特蘭蒂斯的牆壁都掀開。
死亡騎士站在最前方,被腐蝕性極強的液體掀走了血肉——
不死不滅的「詛咒」仍加持在她身上,就算她只剩一副骨架支撐著,思緒也沒能飄向太遠。
在那場天災降臨之前,她好像也像海妲魔女一樣,對大家義無反顧的選擇存有質疑。
她記得,一切的開端平平無奇,和她在地獄列車上巡邏的每一天如出一轍。
那天,她推開了「擺渡人」——上一任「擺渡人」拉斯特麗絲的房門。
大人,我又幫你監督了一整天的列車行駛,我希望能有一些報酬……
哦?你手裡的是瑪門?給我的?
拉斯特麗絲翻動著手裡的金色瑪門。
這是來自人間的金錢。
她將黃澄澄的貴金屬扣在桌子上,沉悶的響聲傳達了它的價值。
人類希望與惡魔結盟,對抗至高天,攻打聖堂。
……
人類都是貪婪又滿口謊言的東西,無視他們就好。
也許合作是必不可少的一環。大君目前也有此意。
薇拉微微俯身,清晰聽到「擺渡人」的話語後,安靜思考了兩秒。
那……我需要重新判斷現在你的態度,才能決定要給出你怎樣的回答——大人,你這是通知我,還是希望與我商討?
基本是通知你。不過你不必擔心大君會影響我的決策,如果我不認同,那我會當場否決大君。
……
……既然已經決定了,你們什麼時候出發?去聖堂。
三日後。
我沒意見。我的意見也不重要,我只是一個做事的衛隊士兵。
薇拉放下今天收編地獄的名冊,轉身準備離去。
但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她還是突然回過了身,筆直地站著,直視「擺渡人」。
——亞特蘭蒂斯現在的生活,不好嗎?
在人間,人類和惡魔是世仇,爭鬥不休。但在那場人與人之間的可笑紛爭中,我死後,是你們……是亞特蘭蒂斯的惡魔把我撿回來的。
我來了亞特蘭蒂斯便知道,這裡和地獄其他地方不一樣。
這裡沒有天災,沒有每日重複著爭鬥,還能看那些人們死死活活,拿來解悶。
我可以肯定地定義:這是一份淨土。
奧蘿拉和諾克提在這裡得到了義肢,我在這裡找到了安穩生活的價值。連那個叫拉彌亞的孩子都能在這裡得到她想要的一切,過著堪稱完美幸福的童年生活。
為什麼要放棄這份「安居樂業」?去選擇那樣一條滿是風險、遍布陰謀的道路?
……
薇拉向前一步。
也許在你管理下的亞特蘭蒂斯和地獄其他地方不一樣,也許你引領了新的思潮,但與地獄格格不入。
如果大君只是想借那群各種「螻蟻」鋪墊屍體,登上高處、幹掉聖堂的樞機主神呢?亞特蘭蒂斯的傢伙們會不會就是那份用於墊腳的「螻蟻」?
「擺渡人」,我希望您再次斟酌——這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
擺渡人沒有回答,而是反問。
薇拉。
你是否在某一刻想過,世間的很多死亡都沒有意義。
什麼?
「擺渡人」向來理性、直視前方,這是她第一次問出這樣脫離自己工作的問題。所以薇拉驚訝。
我換個說法,現在,人間許多人的死亡都愚蠢至極——你那時也一樣,薇拉。
薇拉一下子想起自己死後看到的那道白光,對她冷冰冰地吐了一句「愚蠢」。
……
她想起自己抱著屬於自己貴族領主的旗幟,永遠沖在戰線第一位,帶領無數人類衝上前線,在兵戈中取下對方的頭顱。
她聽著來自敵方的箭矢劃破空氣,尖嘯著刺向他們。
她倒在了豐饒的麥田裡,人們的鮮血浸透了那片土地,周身全是泥濘。
就算是她,在死亡的前一刻,也不得不思考了這個問題:
我們沒有天災,沒有為了生存而不得不靠戰鬥而活。
那我們究竟在為什麼戰鬥?
為了那塊無用的鹽鹼地?為了聖堂的權威?為了貴族領主?為了自己能每天吃上兩份玉米餅?
為了每一頓飯都能吃上玉米餅???
不該為了一塊玉米餅,薇拉。
擺渡人拉回了薇拉的思緒。
惡魔需要自由,人類也需要自由。
讓所有靈魂,從至高天的控制下得以解放——這樣的自由。
…………
我……沒見過。
薇拉張口,緩慢提出一個和未來的拉彌亞同樣的問題。
你和你們所追尋的,是這樣的東西嗎?
是。
人類與惡魔相害相殺多年,亞特蘭蒂斯里已經滿是由人類轉變而來的惡魔,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比亞特蘭蒂斯的惡魔們更懂這份渴求。
不擔心嗎?如果大君想要更多,如果人類倒戈,如果……
擔心,但我們沒有瞻前顧後的機會。
我們必須去做。看障礙物能阻攔我們多久,看我們最終能做到哪一步。
如果我們失敗,那就將亞特蘭蒂斯留存下來,等幾百年……或許只需要幾十年,就會有新的思潮萌生。
「擺渡人」沒有再繼續解釋,這已經是她與部下最拖沓的一場對談了。
她起身,將屬於自己的東西紛紛遞給薇拉。
我需要保留一個遠離漩渦的人選——把拉彌亞送走。
告訴她,死亡大君將她封為地獄邊疆的新一任惡魔領主,她該去往屬於她的領地了。
……這明明是偏愛,並非保留火種。
不,她的身份對應著一個尚未得到印證的預言,她必須遠離三日後的紛爭。
什麼意思?她滿身的傻氣另有來頭?
「擺渡人」擺擺手,沒有再解釋下去。
總之,讓她即刻拔錨起航,但不需要她帶回任何好消息。
三日後,我將帶領眾部去往聖堂,會給你留下一支你熟悉又信任的隊伍。
第二十代混沌門使將與我們同行,為我們撕開通往聖堂的秘法門。奧蘿拉則會成為下一任門使,就叫二十一號。
如果我們出了什麼意外,你必須吃下我的指骨,繼承亞特蘭蒂斯,成為新的亞特蘭蒂斯領主,並繼續維護地獄列車的正常行駛。
我征戰無數,我才是去往前線的最好人選。
你不是征戰的最好人選,你是繼承生死的最好人選。
聽好了,薇拉。
你務必一次次奮不顧身,繼承所有人的死志。
你務必扎根在地獄,拚命讓每一個魂靈都死得像樣。
這就是下一任擺渡人該做的。
源自亞特蘭蒂斯的遠古回憶已經扎進薇拉的腦海。
30年前的那場天災之後,她走在聖堂戰後的廢墟中,撿起了一枚斷裂的指節。
她將其拎到自己面前,端詳片刻,而後吃了下去。
那一刻,她好像聽到無數墜落在血色麥田裡的人類對她哭嚎:
至高天!你無慈悲!!
那一刻,她好像聽到無數被困在阿格龍河裡的靈魂對她咆哮:
這是你們為之奮鬥的東西了嗎?!
這是我甘願扛起的旗幟了嗎?!
她接過了旗幟,不再是乞求至高天垂憐的旗幟,而是代表死亡的地獄大旗。
30年後的亞特蘭蒂斯地下,來自虛假「歐米伽卵」之中的腐蝕之水反覆沖刷著「死亡騎士」的骨架,卻只將她的鐵骨沖刷得越來越剛硬。
她就這樣守在浪尖處,對海妲魔女怒喝。
我戰鬥的目的向來只有一個,「勝利」!然後讓一切都臣服於我!
但這裡是亞特蘭蒂斯,不該有任何愚蠢的消逝!
比你和我更該灰飛煙滅的傢伙可多了,比如那群安然坐在聖堂裡的、自始至終都只會觀賞這一切紛爭的畜生們!
而更多人應當繼續好好活下去,比如那些敢於抵抗鋼鐵軍團內亂的士兵、那酒館裡無畏的女孩、善良的老者……
好人不該短命,而他們的命數卻是由至高天和聖堂決斷的——決斷成這樣!
你說——至高天,該不該死?!
死亡騎士胸口忽地炸出一團火焰,迎著「歐米伽卵」裡爆發出的洪水,竟熊熊燃燒起來。
火焰不斷蔓延,燃燒至死亡騎士全身,將她的血肉身軀重新塑成。
她吶喊。
至高天不仁,把萬物當芻狗!
而我作為地獄裡的新一任「擺渡人」——
我要讓塵歸塵,土歸土。我要讓人間的歸人間,地獄的歸地獄。讓每一個魂靈都死得像樣。
這本就天經地義,但至高天和聖堂讓這一切顛倒太久了,我就把律法扳回來!
這也是歷代亞特蘭蒂斯眾部為之付出所有的事!
她拔出雙刃槍,那上面隱隱有歷代地獄眾鬼的呼號——
拉彌亞,你一直想要看看大伙寧願灰飛煙滅、沉入死水也要爭取到的東西是什麼,對吧?
你會想……是瑪門?是星辰或海洋?是至高天或死亡大軍的青睞?還是什麼別的……
——然後一槍扎進了呆在一旁的海妲魔女的魚尾之中。
就該由你自己去看!而不是一次次嘗試瞻仰、揣測他們的答案。
海妲魔女沒有痛呼,只呆呆地看著這團站在洪水中的火。
想清楚你這條魚尾從何而來,這就是大家助你去看真相的方式。
……
去重新出海,拉彌亞,去屬於你的那片海。
那……你……
我需要帶門使離開,然後和血契者一起征討聖堂,打上至高天。
你要是找到答案之後還執意阻礙我……
我會把你當作聖堂的走狗,一併抹殺。
薇拉——
去吧。
死亡騎士雙臂用力,在人魚複雜的眼神中,使雙刃槍將其一舉挑走,挑入毀滅的洪流。
人魚順流而下,魚尾在水面上最後拍出一道小小的浪花。
她被「死亡」釋放了,放去服從那「上下求索」的刑罰。
而後,死亡騎士轉回身,看向另一位在洪流中巋然不動的人形。
人類保護著懷裡的第21號混沌門使,等待死亡騎士給這場紛爭畫上句號。
我本不想讓你攪和太多地獄內部的問題,但你還是陪我走到了這裡。多謝。
事態很糟糕,這個來路不明的「歐米伽卵」果然孵化了,引來了至高天的聖水洪水,準備毀掉地獄呢。
哦?看來你又猜中了我的心思。
死亡騎士逆流而上,逆著歐米伽卵中爆發出的洪流跋涉,不斷靠近它。
我也早已明白屬於我的答案……我必須永生,嚥下這世間的每一份苦痛。
……那也很好,不是嗎?
她堅持跋涉,指尖已經碰到了洪流中央的歐米伽卵。
你已賜予我灰色的馬、不死的權柄、永恆不滅的身。
那不如讓我作為牢籠——它會永恆地撕扯著我的軀體,我也會一刻不停息地壓制它。
她捧起歐米伽卵,又一次回頭,對人類露出一個釋然的笑容。
不止是嚥下一枚苦痛之源,對你們,我也一樣。
我已經簽訂了與你和其他三位「騎士」一起對抗聖堂的契約,如果失敗,我也會將你們的軀殼嚥下,再等下一個30年……永遠會有下一個30年。
……看,就是這樣——永生是無盡的苦刑啊。
她仰起頭,像30年前嚥下上一任「擺渡人」的指骨一樣,她嚥下了歐米伽卵。
奔湧的洪流頓在原地,下一秒,如時光倒流一般,盡數朝向漩渦的中心回流。
站在漩渦中心的死亡騎士微微張著口,任由能毀滅一切的洪水沖刷自己的身軀,每一寸骨骼、皮膚都被侵蝕殆盡,再重塑。
短短幾秒之間,就已經往復了無數個來回。
哈哈哈哈……痛啊。
她在無限重塑的期間,朝人類伸出手——
人類也向前邁步,握住了她不斷破碎的指尖。
血契及時生效,死亡騎士胸口的那團火再次頑強地燃燒起來。
火越燒越旺,洪水已弱為溪流。
薇拉輕輕偏轉視線,望向了亞特蘭蒂斯之外。
她在看火焚谷,看整個地獄。
然後是地獄更高遠的地方,是燼土邊疆……然後,是聖堂,是至高天。
紅色的髮絲飄起,融化在「死亡」的火焰之中。
那些應該活下去的人,我無法再給予他們生命。
而該死卻還苟活著的畜生……
「動身吧,帶著這份痛苦。」
「去聖堂,去至高天!」
死亡騎士已將痛苦盡數折服,她俯身,將雙刃槍擎起,再一次直指蒼穹。
她活著,她燃燒著,她愛著,她殺戮著,她體驗著無窮的痛苦和無上的滿足。
冥淵上的烈焰,洶湧激盪,永不停歇。
這必腐壞的,總要變成不腐壞的;這死而復生的,便喚作不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