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羅妮卡踏過空無一人的走廊,此時她的面前已經沒有任何障礙,背後伸展著的「雙翼」隨她行過之路覆下陰影。
那些之前遍布在競技場四處、對她進行火力覆蓋的支援單位,如今已經都成為詭異的模樣。
嘰——
^#$%*&——
所有的支援單位似乎都已經陷入詭異的混亂之中,毫無邏輯地對彼此進行攻擊。
走廊上四散著各種支援單位的破碎零件,又沾染上從它們自身流淌而出的循環液。
一個支援單位似乎是感受到了維羅妮卡的到來,調轉角度,將視覺模組單元鎖定在她的身上。
原本亮著平緩藍光的視覺模組裡,此時正高頻地閃動著瘋狂的紅光。
嘰——
被什麼怪東西……感染了嗎?
她舉起騎槍,洞穿了那個怪異的支援單位的能源核心,瘋狂的紅光漸漸熄滅,尖銳的嘯叫也隨之停止。
是你來了嗎,維羅妮卡?我認得出你的腳步聲。
騎槍破風而去,將房間內的華貴屏風徹底粉碎,維羅妮卡看到了那個一直隱匿於其中的人類少女,這一切暴戾殘酷之後的幕後主使。
展翼的機械體於黑暗中降臨,如同宣告她死亡的神明。
但那個人類在如此撲面而來的危機之前,卻完全不為所動,只是靜靜地保持著原來的姿勢。
半躺在舒適大床上的少女被柔軟的天鵝絨和蕾絲所環繞,華貴精緻的織物下,是蒼白得近乎半透明的面龐。
然而她此刻卻並沒有將視線投向身前的維羅妮卡,彷彿維羅妮卡只是一位她等待已久的「客人」一般。
她只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眾多的螢幕上,此刻,顯示器上呈現的影像,是下方宛如地獄的競技場。
競技場上,是已經分出勝負的賽事——敗者的金屬肢體已經被撕裂碾碎,完全看不出原來機械角鬥士的樣子。
而取得勝利的一方,視覺模組中閃動著和那些支援單位同樣的瘋狂紅色。
但它卻並未留戀於場上的「勝利」,而是縱身一躍,以難以想像的強大動能躍上了觀眾席。
人類觀眾們也並未爆發出迎接「勝利者」的喜悅歡呼,取而代之的是絕望的求救和慘叫。
救命啊——
機、機械——瘋了——啊!!!
承載著「勝利」之名的機械角鬥士卻對任何人類的言語都沒有做出反應,它只是不停地揮動手中的武器,反覆地執行它在賽場上做過的一切。
鎖定——攻擊——
攻擊——%*&#$&#——
武器反覆地刺入人類的身體,綻放出惹眼的鮮紅。
但在機械體的視覺模組中,此刻已經無法分辨這種來自人類體內的液體,和機械體的循環液之間有什麼不同了。
在離場的通道中,往日分毫不錯地執行離場接引流程的引導機器人,如今已經變成屠戮人類觀眾的武器。
越來越多的脆弱肉體被冷硬的機械臂洞穿,在各個出口堆積得越來越高。
越來越多的機械體加入這場新一輪的角逐,而剩餘的人類倖存者越來越少。
有人躲在暗處,試圖聯絡外部,但他們所有人手中的終端上都只有一片同樣的雪花噪點。
此時,競技場內的所有人,都並不知道這場混亂的來源究竟是什麼。
在他們的身軀被瘋狂的機械體洞穿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是名為「帕彌什病毒」敲響了一切的喪鐘。
另一個全然不同的殘酷時代,悄然拉開帷幕。
怎、怎麼會這樣——
救命啊——有沒有人能救救我——!
我不想死啊——
但這些來自人類的呼叫求救聲並未持續太長時間,很快,昔日熱鬧非凡的競技場就只餘下一片死寂。
僅餘的活動的身影,是形態各異的機械體,而每個機械體的視覺模組中,都閃動著同樣瘋狂的紅光。
但目睹了這一切的人類少女臉上卻沒有絲毫恐懼和驚慌,反而始終洋溢著興奮的微笑。
真不愧是我看重的器皿,不論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都能取得勝利。
少女原本蒼白的面容浮上病態的紅暈,眼中也隨之綻放出渴求的光彩。
德洛麗絲對於場間的硝煙與鮮血視若無睹,目光貪婪地掃過維羅妮卡一遍又一遍,彷彿那不是一個駭人的戰爭機器,而是……
維羅妮卡,你可真是一件完美無缺的「藝術品」。
也是最適合承載我意識的全新身體。
這句未出口的求索溢滿了德洛麗絲的瞳孔。
這就是你的遺言?我沒耐心聽你說這些廢話。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機械體逼近人類,但她面前的人類少女卻依舊沒有做出任何躲避的反應,甚至眼神裡也沒有絲毫驚慌。
她的枕邊放著一把精緻的手槍,但那顯然不能用來對抗強大的機械體,而她也似乎完全沒有要用這把槍來防身的意願。
可笑。
在從巨型水族箱中透出來的冷徹微光中,維羅妮卡看清了那位人類少女的真正模樣。
在那些華貴的織物下,雜亂地排布著無數的管線,粗糲的管線刺穿她的皮膚,將她徹底地「封鎖」於精美的「牢籠」之中。
在看到這一幕的瞬間,維羅妮卡忽然意識到了,這個人類少女方才口中所說的她需要的「全新的身體」的全部含義。
所有此前的零碎線索都如同串聯的蛛絲,將事情的真相引向了那位如同毒蛛一般盤踞在這一切之後的少女身上。
這個拖著殘破肉身的人類,一直在謀求和渴望著一個狂妄大膽的計畫——將自己的意識,轉移到她認為最強大的機械體中。
而此刻,身為「寄生者」的人類,終於看到了她謀求已久的「宿主」,她當然無處可逃,甚至連抬起手反抗面前的機械體都無法做到。
呀,目睹了真相的勇者,要對幕後黑手發起最後的進攻了嗎?
但少女的臉上卻帶著戲謔的笑意,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此刻的處境。
話音剛落,維羅妮卡瞳孔驟縮,感知系統瘋狂地向主人示警,有什麼東西正在飛速接近。
煙塵散去,來人顯露了真容——那是「監管者」巨大的機械軀體,它止步於少女的身旁,姿態恭順。
管家先生,現在,該做「掃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