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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14-4 籠中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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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層 比賽區

埃弗瑞特競技場

埃弗瑞特競技場,上層,比賽區。

賽季已經過半,而今夜的競技場上的氣氛卻比往日的任何時候都要熱烈,所有人都在期待著有「她」登台的這場比賽。

觀眾們此起彼伏地高呼著「維羅妮卡」的名字,興奮地注視著那個手持騎槍、拖著長尾的機械體從通道走出,步入競技場。

但競技場正中的地面,卻並未像往常那樣升起關著機械巨獸的八角鐵籠,而競技場另一側的通道鐵門,此時卻轟然開啟。

一個手持武器的機械體從黑暗中步出,走到了競技場中強烈的聚光燈下,那並不是怪異的機械獸,而是和維羅妮卡一樣的人形機械體。

虛擬主持人

女士們先生們,今晚的對決陣容是——維羅妮卡對戰「絞盤」!敬請享受這令人血脈賁張的比賽吧!

果然……還是做了這樣的安排嗎。

那個機械體邁著略顯沉重的步伐,向維羅妮卡靠近,視覺模組掃描著眼前的「角鬥對手」。

開始進行勝率分析推演。

對決對象:CTX-V機能強化型,代號「維羅妮卡」。本機體對戰「維羅妮卡」勝率推演結論:0.0032%。

伴隨著「絞盤」發出的電子合成聲,八角鐵籠瞬間從地板下升起,將場上的兩名機械體封鎖在其中,同時,標誌角鬥開始的蜂鳴聲響徹全場。

觀眾們的情緒被這一幕點燃,渴望目睹暴虐景象的慾念裹挾著歡呼的聲浪,向場上席捲而去。

觀眾們

上啊,維羅妮卡!可別手下留情!

沒錯!我們賭了你能贏!

本機體,對戰「維羅妮卡」勝率:0.0032%。

取得勝利,晉級比賽,贏得自由。

「絞盤」擺出了攻擊的架勢,揮舞武器,向著維羅妮卡發起了衝擊。

這處狹窄的鐵籠,就是進行決勝表演的「舞台」,勝利者得到歡呼——但等待失敗者的只有被裁決的命運。

「絞盤」的行為組件和機體靈敏度十分落後,甚至遠遠不如維羅妮卡之前戰勝過的眾多機械巨獸,它只是按照程式中的「攻擊模式」不斷發起進攻。

維羅妮卡很明白,只要自己發起反攻,對方那樣不堪一擊的機械體,將會在懸殊的戰力對比下變為一攤廢鐵。

但她並不想對自己的「同胞」這樣做,哪怕這是她能在競技場上生存和晉級的唯一途徑。

別這麼做。

我不會對你出手的。

取得勝利,晉級比賽,贏得自由。

但那個機械體卻只是依舊重複著原先的行動方式,完全沒有對維羅妮卡的話語做出任何反應。

……

你不明白嗎?你根本沒有勝算。

鎖定目標,出擊。

機械體更近了一步,手中的武器舉起又落下,堪堪地擦過維羅妮卡的機體。

你真的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

這樣下去,你只會死在我的手下……

他們……那些人類,只是想要看到我們自相殘殺的這一幕而已!

目標未反擊,繼續進行攻擊。

面對已經完全陷入邏輯謬誤的同胞,維羅妮卡再也無法忍耐。

她手中的騎槍在空中劃出一道曲線,重重地砸在地上。

她沒有任何與「同胞」自相殘殺的念頭。

夠了!給我放下你的武器!

對戰局勢分析:「維羅妮卡」失去進攻武器,本機體,對戰「維羅妮卡」勝率:0.089%。

但「絞盤」的行動沒有任何停滯,只是再度又向維羅妮卡發出了一記重擊。

維羅妮卡的身軀已經緊貼在了囚籠的鐵壁上,背後退無可退——唯有以這副身軀直接對抗對方攻勢之下的全部力道。

武器劃破機體的聲音消散之後,是循環液滴落在地板上的細微聲響。

一道由胸腹斜掠向下的裂口出現在維羅妮卡的機體上,露出內裡的零件,循環液順著機體淌在地上。

……

對戰局勢分析:「維羅妮卡」機體受損,本機體,對戰「維羅妮卡」勝率:0.127%。

持續,攻擊,增加,輸出功率。

取得勝利,晉級比賽,贏得自由。

夠了!給我住手!

你應該要做的——是和我一起,對抗外面那些人類!

但回應維羅妮卡的,只是「絞盤」的又一次襲擊,它將全部的動能都集中在這一擊中,全力出擊。

在那一瞬間,「絞盤」的軀殼發出了金屬摩擦扭曲的聲音。

重啟……重啟……重啟……

「絞盤」的行動慢了一拍,停在了原地,但在幾次震顫後,它又恢復了高速運轉出擊的狀態。

但這重新發動的攻擊卻落空了,武器撞在金屬籠上,火星四濺,巨大的武器被卡在鐵籠的縫隙中。

在高速衝擊中積蓄的動能讓笨重的機械體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它繼續保持著向前猛衝的姿勢,速度分毫未減。

它來不及停下的軀體被自己手中的武器整個貫穿,循環液從機體巨大的創口中噴湧而出。

取得……勝利……晉級比賽……贏得……自由……

……勝利……比賽……自由……

……勝利……自由……自由……

重創機體的損毀讓「絞盤」的言語邏輯變得混亂無比,不斷地重複著那串機械的台詞。

吱——吱——吱——

那是「絞盤」一步步後退,將自己的軀殼從貫體而過的武器中硬生生拔出來的聲音。

……勝利……自由……自由……

殺死……維羅妮卡……勝利……自由……

它依舊保持著「攻擊」的行為模式,嚴重損毀的機體轉向維羅妮卡,再度舉起了武器。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絞盤」的機體因為邏輯混亂而進入了過載運行狀態,眼部瘋狂閃動著紅光,每一次攻擊動作都伴隨著機體扭曲傳出的刺耳金屬摩擦聲。

萬般無奈之下,維羅妮卡重新握緊了自己的騎槍。

伴隨著騎槍的猛烈揮動,八角囚籠轟然破裂,而那個瘋狂進擊的機械體在這一瞬間被巨大的氣浪所震開,重重墜落在地。

它頭部與軀體之間的組件已經折損,只剩幾條閃著火花的導線連接,但它依舊在重複著已經沒有意義的言語。

殺死……維羅妮卡……勝利……自由……

觀眾們

好啊——!她贏了!贏了!

殺了——那個沒用的傢伙!

在看到長久膠著的對戰後終於出現的轉機,觀眾們的喝彩聲潮湧而起。

他們呼號著,渴望看到之前每一場比賽中最精彩的「處決時刻」——勝者高舉起武器,徹底將戰敗者的軀殼摧毀粉碎。

那個扭曲變形的機械角鬥士,此刻在人類觀眾的眼中,只不過是一個應該以被徹底摧毀的結局來給他們帶來歡愉的「工具」。

——但獲得勝利的維羅妮卡卻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並未按照競技場的規則上演應有的「處決時刻」。

觀眾們不滿的怒火像潮水一樣向她湧去。

觀眾們

還愣著幹什麼?動手啊!

喂!你這長尾巴的傢伙,到底在幹什麼啊?!

……

她感到身後無形的威壓,轉過頭,對上「監管者」靜靜佇立在黑暗的場外的巨大身軀,如同決定機械角鬥士命運的死神。

如同之前每一場的角鬥比賽那樣,那個臣服於人類的「機械叛徒」永遠出現在它應該在的位置,觀測記錄著賽場上的一切數據。

她知道它會在每場比賽後,操控衝壓裝置,對失敗的機械角鬥士「處刑」的殘酷——那是她意識模組裡永遠不會被抹除的「噩夢」。

執行命令,維羅妮卡。

……

她終於緩緩地舉起了騎槍,用槍尖對準了腳下那個機械體的動能核心——她「同胞」的心臟。

觀眾們

趕緊動手!把那個沒用的東西給我狠狠捅爛!

……勝利……自由……自由……

機械體眼部的紅光漸漸黯淡下去,但依舊一遍遍重複著支離破碎的言語。

那對閃動的視覺模組裡,沒有恐懼,沒有求饒,空洞的頻閃之下,只有被預定程式所植入的「勝利便是自由」的簡單思維。

去死——!

伴隨著觀眾的歡呼聲,她手中的騎槍劃破空氣,發出一聲嗡鳴,巨大的金屬聲伴隨著激揚起的煙塵,將觀眾們方才的呼喊強行劃上了終止符。

但那把騎槍貫穿的卻並非那個機械體的身軀,而只是刺穿了它身側的地面。

以此釋放無處宣洩的怒意後,維羅妮卡沉默著收起騎槍,轉身向場下走去,在她背後,觀眾們瞬間爆發了更大聲的怒吼。

觀眾們

*的!搞什麼啊!

這長尾巴的**鐵傢伙是壞掉了是嗎?!

這場還算不算啊?!這個賽季我把全部身家都**押她身上了!如果不算的話,是不是全**打水漂了?!

維羅妮卡腳步沉穩,對那些身後的汙言穢語置若罔聞,但她前進的步伐卻被一個巨大的身形所阻攔。

CTX-V機能強化型,代號「維羅妮卡」,你剛才的行為已嚴重觸犯競技場規則。

開始執行懲戒程式。

叛徒,用不著你在我面前說這些廢話——

但維羅妮卡話音未落,她頸部的束縛項圈產生了巨大的電流,痛楚貫穿她的機體,讓她難以控制地半跪在了地上。

……!

第一次:警告,下一次:終結。

在巨大的痛楚中,維羅妮卡卻並沒有求饒,她猛然抬頭,赤紅的眼瞳怒視著面前的「監管者」。

你這……混蛋!

檢測到目標出現反抗行為,懲戒程式升級。

在「監管者」的視覺分析系統中,代號「維羅妮卡」的機體卻並未在更強烈的電流中屈服——相反,她緩緩地以騎槍為支撐,重新站了起來。

你這傢伙……這就是你的全部手段了嗎?你以為憑藉這樣就能讓我臣服於你……可笑!

背叛「同胞」的混蛋……去地獄裡反省吧!

她舉起騎槍,用盡全力,對「監管者」的機械核心發起了猛烈的一擊,但長久不斷的比賽給她造成的機體耗損,讓她的攻勢竟然在出招時遲滯了一瞬。

揮舞直下的騎槍在刺進「監管者」軀殼的瞬間發生了偏移,並未精準地命中對方的核心。

……呃!

視覺模組進一步偏移,巨大的痛楚激盪著她的意識模組,她不由自主地再次跪倒在地,看著自己機體中的循環液不斷滴落在眼前。

在維羅妮卡漸漸變暗的視野中,她看到了「監管者」對準自己的槍口,但她卻已經無法控制自己再進行反擊了。

目標對抗行為升級,直接執行終結進程。

「監管者」舉起手中的聚能槍,對準了維羅妮卡——

但在它即將扣下扳機的瞬間,一條最高權限的語音指令中斷了它的進程,那是來自一個人類的聲音。

自作主張可不是什麼好行為。

你應該清楚,她是誰的財產吧?

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監管者」的行為立刻停止。

不過今天的小插曲,倒是讓我覺得應該對她進行嘉獎。

畢竟她確實像我預想的那樣,在這個舞台上展現了她最「真實」的一面。

讓她晉級,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下達完畢指令後,對面的人類掛斷了通訊。

是,主人。

人類的……走狗……!

但「監管者」並未對維羅妮卡的咒罵做出任何反應,如同她只是自己面前一個毫無關係的物件一般。

在按照那條「主人」指令的指示,將維羅妮卡「晉級」的數據上傳至系統終端後,它便轉身返回了依舊人聲鼎沸的競技場。

維羅妮卡變暗的視野已經難以看清的競技場上,又再度爆發出了眾多人類觀眾熱烈的歡呼聲,夾雜在其中的,是金屬扭曲的尖銳聲音。

那是來自「監管者啟動競技場上方的衝壓裝置,將失敗的「絞盤」一次又一次地碾壓成一地支離破碎的零件的聲音。

觀眾們

好啊——繼續——!

再來一次——把那傢伙壓爛——對!壓爛——!

給我……停手……

……混蛋……

視野漸漸暗了下去,她意識到自己所有的感知模組都在逐漸被封凍。

競技場的嘈雜聲慢慢遠去,在一切都即將沉入黏稠的黑暗之際,她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類少女的聲音。

???

欸?維羅妮卡,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糟了!你、你沒事吧?

堅持住,我來想辦法!

她感受到一雙人類的手觸碰所帶來的溫暖觸感,與此同時,冰冷的黑暗終於徹底封凍了她的意識。

……

無盡的黑暗中,她的意識似乎被消解為無數破碎的數據粒子,在沸騰的數據海洋裡不斷地被激盪,沖散。

她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觸碰不到離開的出口,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會永遠這樣被囚禁在這個黑暗的囚籠之中。

???

……

……維羅妮卡……

無邊的黑暗中,她看到了一點微弱的光亮。

那個微小的光點輕盈地落在她混沌的意識中,柔和的光芒閃耀著,將散亂破碎的數據粒子漸漸聚攏,重新凝聚成她的身軀和意識。

隨後,那光點躍動著,分化為一隻飛鳥的形狀,揮舞雙翼,引領她邁開離開黑暗之地的腳步。

原先激盪在意識模組裡的痛楚漸漸減輕,貫穿在肢體中封凍黏滯的感覺也慢慢消散。

她睜開了雙眼,看到了一雙澄澈的翡翠色眼眸。

欸,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是你?

人類少女保持著俯身看她的姿勢,眼裡盡是欣喜,在終於確認她已經清醒後,終於開心地站了起來,長舒了一口氣。

啊——剛才可真是嚇死我了,我忙活了好久,差一點就以為要搞不定了呢!

你知道嗎,剛才你倒在競技場外面,機體受損得超級——嚴重,幸好我及時出現,把你帶回來了。

不過沒關係,我剛才不光把那些損傷都修復了,還給你升級了好多模組,不用擔心啦~

呼,累死了累死了,我現在只想躺著——阿錘,幫我拿瓶功能飲料來,謝啦!

塞拉連鞋也沒脫,直接就往嵌在牆體裡的休息艙內倒去,同時順手從跑過來的「阿錘」的機械臂中接過了一瓶飲料,一飲而盡。

在稍微恢復一點精力後,她轉過頭來,繼續微笑地看著面前的維羅妮卡,彷彿是在等待著對方開口問她問題。

維羅妮卡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所處的空間光線明亮,陳設都和「角鬥士休整區」完全不同,生活用品和維修工具亂七八糟地混雜在一起。

這是我的房間哦!雖然有點亂……不過,這叫「亂中有序」,所有的東西放在哪我都一清二楚!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按照你的說法,這樣並不能計入你的「工時」。

蛤?這個問題好奇怪哦……

不可以讓朋友處於危險之中,任何時候都要幫助朋友——這不是常識嘛!

相比之下工時算什麼嘛。

少女微微歪過了頭,眼裡依舊是俏皮的笑意,彷彿在為維羅妮卡為什麼要問出這種問題感到出乎意料。

在她的口中,這個和她之前並沒有過多交集的機械體,似乎已經被她當成了值得盡力相助的「朋友」。

不要在人類和機械體之間……扯上這樣沒意義的關係名詞。

我還不算是你的什麼「朋友」。

……對不起啦,是我冒犯了~

塞拉吐了吐舌頭,但臉上並沒有浮現失落的神情。

她偷偷窺望維羅妮卡,覺察到對方的臉上並沒有浮現怒意——她明白如果自己真的惹怒了這個機械體,那收穫的就不僅僅只是拒絕的言語了。

(悄無聲息滑動過來,緊靠著維羅妮卡的腿。)

名為「阿錘」的機器人這次已經不再對維羅妮卡表現出攻擊行為,在它的數據邏輯裡,對面的機械體是「主人喜歡的」。

(緩慢閃動指示燈,頭部上抬。)

阿錘,做得很好哦。

……

沉默了一陣,維羅妮卡終於伸出了手,輕輕地放在了那個小機器人的頭上。

(指示燈有節奏地閃動。)

塞拉被眼前的這一幕所逗笑,跳下休眠倉,「阿錘」見狀便回到了自己主人的身邊。

塞拉的面頰和衣服上還殘留著維修工作留下的油汙,但她卻毫不介意,只是專注地沉浸在與那個小機器人的互動中。

她不時地轉頭看向維羅妮卡,試圖邀約她加入這場與她的「機械同胞」共同進行的遊戲中。

少女的笑容明媚,似乎完全不把面前的「小機器人」視為沒有生命的機械體,而是像面對一個朋友那樣愉快而純粹。

那是維羅妮卡從未在那些人類觀眾臉上見過的表情。

哇——痛痛痛——阿錘,不可以碰到我的傷口,會很痛的!

塞拉原本和小機器人互動得十分開心,忽然齜牙咧嘴地停了下來。

維羅妮卡忽然發現,少女白皙的脖頸上,赫然殘留著幾道紅紫的淤痕——那是自己和她初見的時候,給她留下的「見面禮」。

而她那隻之前被自己弄傷的手上,還包紮著厚厚的繃帶。

塞拉意識到維羅妮卡正盯著自己,連忙捂住了那些痕跡,有些不好意思。

啊……沒什麼的,過幾天就好了,不過,你的力氣真的好大哦,當時還真是把我給嚇了一跳!

沒必要做出這種勉強的樣子。

人類的身體……本來就脆弱得不值一提。

雖然這句話頗為傷自尊,但以現在二人之間的局面來看,卻是絕對正確的真理,塞拉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完全沒有反駁。

按照你們人類的說法,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說的是……「對不起」?

未曾想到維羅妮卡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雖然她依舊不苟言笑,但這句「對不起」卻讓少女著實地愣了一愣。

……

啊,倒也不用……因為當時你那麼生氣,也是很正常的……

本來,這裡就是個爛地方啦……這對你們太不公平了,哪個機械體被這樣對待,不會生氣呢?

塞拉安慰似地笑了笑,走向了房間另一頭的工作檯。

總之,比起這個,感覺還是抓緊時間完成我的工單才比較重要……

沒關係的,你就在這裡再休整一陣好了~

我剛才看過系統排期了,今天你沒有賽事,不會有問題的。

安心啦,「監管者」也不會到這裡來的,因為這裡是我們「人類」的員工休息區。

塞拉從脖子上摘下那條羽翼形狀的吊墜,稍微擺弄了幾下,那個看似不起眼的「吊墜」中就投射出幾個機體圖紙的虛擬投影。

她埋頭在檯面上各種雜亂的零件模組中,一邊對照著虛擬投影上的資訊,一邊認真地調整著各種零件模組。

少女一直埋頭專注在自己手頭的工作上,直到發現一道陰影慢慢地覆蓋在了她視線中的工作上。

欸……?

她抬起頭,對上了維羅妮卡那雙注視著她的眼睛。

人類和機械體就這麼注視著對方,塞拉完全沒意識到維羅妮卡是什麼時候站在她面前的、又是這樣觀察了她多久。

怎、怎麼了……?

維羅妮卡並未回答,只是俯下身,直接把兩隻手都撐在了工作檯上,臉逼近了塞拉。

呃啊——你要、要做什麼?

我臉上有……有什麼東西嗎?

那是什麼?

維羅妮卡又再靠近了一點,塞拉才意識到她視線緊盯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後的某個事物。

少女轉過頭,看到了自己背後牆上的一張泛黃的畫,上面是一片夕陽下的花海,一隻小鳥展翅從畫面中飛過。

那是她小時候從一本繪本上撕下來的插畫,是她當年倉促離開家時,隨身攜帶的不多的個人物件之一。

哦哦,你說的這幅畫啊,好看嗎?

塞拉從牆上小心翼翼地取下那張脆薄的紙,遞給了維羅妮卡。

我最喜歡花了,可惜在這裡看不到。

還有小鳥,這裡也沒有。

這裡所有的東西都是金屬做的,冷冰冰的,一點也不可愛。

我如果是一隻小鳥就好了,我就可以飛出這裡,想去哪裡就去哪裡。

飛……

對啊,我聽說這裡最頂層有個模擬天幕,晚上可以看到模擬星空,那些高階員工都可以自由出入,在上面休閒什麼的,可是我從來也沒去過。

真想「飛上去」看看上面的星星呢。

……

塞拉點點頭,又伸手去夠桌上另一個維修工具,但手上包紮的厚厚繃帶讓她一時沒拿穩,工具掉在了地上。

她還沒來得及彎腰撿起來,維羅妮卡就直接把那個工具拿到了手裡。

所以,接下來要做什麼。

……?

你的工作,接下來要做什麼?

按照你的行動流程,就是把這邊的模組,按照這個圖紙投影,按順序進行組裝,是嗎?

你的速度太慢了。

還未等塞拉反應過來,維羅妮卡就直接從她另一隻手上拿走了還未完工的零件模組,按照她剛才的流程操作起來。

她的速度,真的很快。

……謝、謝謝……

塞拉漸漸意識到自己在維羅妮卡的面前真的做不了什麼,她面容沉靜,看似無意地就將手上的事情迅速做好。

少女吐了吐舌頭,小心地將那個投影出機體虛擬圖紙的吊墜向維羅妮卡那邊推了推。

然後,她認真地關注著維羅妮卡的一舉一動,在每一個需要換工具的時機,把需要用的東西立刻遞到她的手上。

雖然二人都完全沒有說話,但彼此之間行為配合的頻率卻越來越同步。

所以,你不是人類嗎?為什麼會一直待在這裡不走?

那個啊,因為我爸爸欠了埃弗瑞特財團很多高利貸,他還不上,只能給財團無償服務來還債,後來……後來他死了……

但就算這樣,財團也說他欠下的債務不可以消除,必須要償還。

所以就換成我頂替他,繼續在這裡還債啦,就是免費給這裡的機械角鬥士做維修工作,來償還自己之前的債務。

總之,這整個競技場裡這麼倒楣的人類一共就兩個,一個是我,另外一個是那個羅科大叔,不過我都只叫他大叔。

其他的就是正常的「人類高階員工」啦,他們和我不一樣,「監管者」也管不到他們,總之說起來就是……他們是「自由」的。

……

你就沒有一丁點覺得不公平的想法?就這樣每天把自己當做他們的「走狗」,渴望他們給你施捨一點憐憫?

我……

此時,原本工作檯上堆積如山的一堆零件模組就已經處理完畢,二人之間也不得不停下了剛才彼此配合的默契。

維羅妮卡一把抓起那個能夠投影虛擬圖紙的羽翼形吊墜,拋回給了塞拉。

比起不斷地向機械體散播你那廉價的同情心,還不如在意你自己的命運。

如果我是你,就不會一直在這裡等待虛無縹緲的「未來」。

可笑,在無意義的等待中,向你所謂的「機械體朋友」傾訴你是個多麼可憐的囚徒。

我不會去乞求那種被稱為「同情」的無用東西,我會抗爭到最後一刻,直到離開這個牢籠。

別沉浸在你那無聊的幻想中,等著在夢中實現「飛離這裡」的願望……

等你想明白了,來找我。

機械體丟下一番話,便直接轉身離去,只留下愣在原地的少女。

少女怔怔地看著維羅妮卡身影消失的走廊,似乎是在反覆回味她剛才話語中的含義。

(無聲地滑過來,有節奏地閃動著指示燈。)

……我沒事。

「飛離這裡」……我當然,一直都是這樣想的啊……只是這件事,我不可能告訴任何人。

原來,你也是這樣想的嗎……真是太好了。

那麼,我會繼續那個「秘密計畫」的,等我準備好了,就會去找你,維羅妮卡。

少女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輕輕說道。

頂層 「主人」的房間

埃弗瑞特競技場

埃弗瑞特競技場,頂層,「主人」的房間。

時間已過夜半,巨大的落地窗之外,下方的競技場早已空無一人,每天夜裡在此準時上演的角鬥比賽此時已落下帷幕。

但在這個房間中,依然有人在獨自享受著只屬於自己的狂歡時刻。

在面前的眾多螢幕上,反覆重播著那個名為「維羅妮卡」的機械體的各種影像。

隱匿在黑暗中的人類,一遍又一遍地品味著這些影像的細節。

名為維羅妮卡的機械體站在強烈的聚光燈下,冷冷地掃視著那些對她不屑一顧的觀眾。

她揮舞著騎槍,毫無畏懼地迎戰著一個又一個體型巨大的機械猛獸,直到它們在她的攻勢下化為碎片。

她爆發出怒吼,硬生生地以軀殼扛下囚籠中另一個機械體對她發動的猛烈一擊。

她用騎槍支撐著已經殘損的身軀,赤紅的眼瞳憤怒地盯著面前對她發起懲戒的「監管者」。

……

影像播放完畢,停留在最後一幀畫面上,那個高挑的機械體手持騎槍,渾身的姿態都充盈著戰意。

眾多螢幕的微光勾勒出螢幕前人類的輪廓,照出唇邊的笑意。

人類伸出手,輕輕地劃過螢幕上維羅妮卡的形象,彷彿是要用這個舉動銘記她身軀上的每一處細節一般。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好,維羅妮卡。

我開始越來越在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