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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10-7 天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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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ze=50>歷史並不呈螺旋上升,其連續性之脆弱遠超常識能夠應對的範疇。</size>

黃金時代的光景是太誘人的麻醉藥,在洛普拉多斯的街巷劑量尤為超標。

總而言之,這裡的人類離太陽太近,距告解室太遠。

當纏繞、蜿蜒,卻總是不斷上升的天梯被腰斬的時候,平步青雲的人們只會像烈日下的伊卡洛斯一樣墜地。

播報事故發生後,掃興的人群很快散去。大家心知肚明點火實驗失敗了,但這一事實影響不了洛普拉多斯既定的生活圖景。

緊隨其後的短短幾年裡,不祥的預兆接踵而至。

起初,是搖獎機中蹦出巨量金幣,讓娛樂場大廳的幸運客人在妒忌目光下匆匆離場;

隨後,是服務機器人的一起誤傷事件,最終由蒙扎諾夫人手下提供的醫療與賠償作結。

一本萬利,本身就是冒險。傳言並沒有阻止懷揣信用點卡和滿腦子欲望的朝聖者於此沉淪,在純金的世界裡墜入一場噩夢。

金色的車門把手、金色的水晶吊燈、金色的牌桌鑲邊,還有金色的伺服機械臂。

待到那感測器閃出嚇人紅光的時候,一切為時晚矣。

尚未來得及編織成型的備用竹籃被打翻在地,博克儂計畫的主導者也只能將求生的希望寄託在運行於同步軌道的殖民艦上。

蒙扎諾夫人的專車駛過空無一人的街道,市民們拋下的家什散落於原本光鮮的場所。

店堂門面依舊傲立,昔日的喧囂卻無處可循。

所有滯留人員都湧入了洛普拉多斯北郊的航天港,但這輛防彈轎車的目的地卻並不相同。

車輛在一棟不起眼的矮樓邊轉過一個彎,便消失在地下車庫入口處。

這地方和我上次造訪時的模樣相比……實在是天翻地覆啊。

金髮男子似乎已等待多時,在貴婦的鞋尖探出車門的剎那就送上了挖苦。

自切斷資金的那天起,這裡的經營狀況就和黑野氏集團無關了。

何況黑野也到了火燒屁股的關頭吧,凱普哈特?沒必要如此幼稚。

在語氣的火藥味上,她絲毫不承蒙相讓。

哎呀……夫人也大可不必如此刻薄。我今天來,倒是有求於你。

如果你是想最後一次見到輪盤打轉的話……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她抽出自己的蛇紋左輪,把玩著金黃色的彈倉。

我以為你會更加好奇,外面的世界自爆發以來發生了些什麼事。

如果那些沒有價值的情報也是你籌碼的一部分,那我們可以就此打住了。

倒也算不上情報……畢竟社會秩序已經亂作一團,這樣的悲劇其實就發生在抬首可見的地方,但人們已經無暇將視線投向天空了。

軍部的天基武器打擊很成功,只是他們沒有預料到帕彌什是凌駕於計畫之上的災難。

格式塔源程式遭到了篡改,病毒乘虛而入,對星艦陣列發出了錯誤指令……

「撞擊伊甸II型殖民艦」。

說吧,危機是怎樣解決的。

她從不配合玩世不恭之人無謂的賣關子。

說實話,老頭子嚇了個半死。如果疏散去處真的毀於一旦,我們只能……

他甩給蒙扎諾夫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岔道處是你們自己選的,人不能走回頭路。繼續說。

當然要感謝那些責無旁貸的星艦指戰員……自爆,嘖嘖嘖,真跟英雄電影的劇情似的。

所以你的請求是什麼?讓我疏散,順便去給他們收屍嗎?

對烈士放尊重些嘛。總而言之,阿卡狄亞大轉移遭到了重創。

議會應該很快會針對隨後的大撤退議案進行表決。

我們這個行當,總喜歡留後手。狡兔三窟的政客,世人是這麼說的吧?

蒙扎諾夫人用一聲輕蔑的鼻息作答。

但一介議員而已,充其量只能遊說投票,起不了什麼風浪。

戰爭沒打幾天,軍部都快奪舍世界政府了;老頭子對我們的工作進度,實在是不滿意啊。

想要把老頭子的人安插進戰時的實權職位,總需要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還想趕上你的撤離航班的話,我奉勸你有話直說。

她有些不耐煩了——來者畢竟是在她的領土上耍威風。

特里爾德為了疏散要員和物資,可是忙得焦頭爛額。何況,他還妄稱要救走盡可能多的群眾。他以為自己是誰,開紅海的歌珊人嗎?

軍部的空中力量近乎全軍覆沒,他手底下幾乎沒有幾架飛得起來的運輸機了。可以說,是死到臨頭還滿嘴大話。

不過一個即將溺斃的人,會為了交換一根橫木而接受任何不合理的條款。

而你就是為特里爾德提供那根橫木的人,蒙扎諾。

實力雄厚的度假城主人、博克儂計畫的前執行者,大概不缺運力吧?

三個聯隊的運輸機,連帶機組人員。這就是我的價碼。

剩下的部分,老頭子自然會從別處籌集。還得感謝軍部的烈士們主動獻身,讓不用衝鋒陷陣的我們保存了絕大多數實力。

況且……要是幫老頭子辦成了這麼大的事,我一直以來受到的懷疑也會被一筆勾銷。

好了,開出你的條件吧。我也是老顧客了,你知道我從不賒帳。

蒙扎諾幻想過無數次怎樣將銀彈打入那個拋棄自己的魔窟,然後站在黑野腐爛的屍體上宣誓博克儂計畫的最終勝利。如今,仇敵卻主動迎向了槍口。

我可以出四個聯隊。反正這裡待疏散的都是些酒囊飯袋,生死全看他們自己造化。

哦?這麼大方?條款一定很苛刻吧?

那個丫頭。

什麼?

丫頭不會跟我一起。你們自己的人,自己帶走。

她的語氣冷漠而平緩,彷彿這座城市中從未發生過什麼背叛與陰謀。

哈!這好辦。

凱普哈特,你的廢話總是牌桌上最多的。但翻牌交錢的時候,就數你最爽快。必須承認,這一點我非常欣賞。

洛普拉多斯的輝煌,就這樣告一段落吧。

至於凜冬計畫,祝你們好運。

有緣的話,新世界再見。

蒙扎諾拉開車門,進入寬敞的後座。她把「新世界」三個字咬得很重。

羅斯沃特,不是你殺的吧?

明明已經道別,來者還是突兀地拋出了最後的提問。

你想表達什麼?

她搖下車窗,露出惡毒的瞳。

沒什麼。豢養毒蛇的人,好像總是會喪命在毒牙之下呢。

回答他的是輪胎啟動摩擦地面的聲音,轎車很快消失在坡道盡頭。

金髮男人立在空無一人的地下車庫,朝著渾濁的空氣吐著煙圈。

洛普拉多斯某娛樂場

同一時間

應急燈光籠罩著本該金碧輝煌的大廳,讓那些傲慢的浮雕和貪婪的輪盤桌都散發出詭異的暗棕色。

而角落牌桌前的兩人對搖搖欲墜的周遭全不在意。

這裡不再有蠢而不自知的來客撕心裂肺的歡呼或哀嚎,也不再有機械荷官甜膩卻了無生機的合成音。

他們享受著這樣的安寧。

蒙扎諾應該已經把礙事的人送走了,正如你所願。

感謝先生的慷慨,那是我最後的請求。

她纖長的指尖從莊家位挑起一張紙牌。

停牌。

嗯?先生是湊齊點數了嗎?

牌堆的下一張是十點,我要加注一份保險。

按您說得來。

她熟練地兼任著遊戲的主持者,將手牌遞向桌對面的男子。

那麼,你也做出自己的選擇了。

姑媽已經將城門敞開了。我若是不進,打造木馬豈不是白費苦工?

說到木馬……先生的計畫,果真如此嗎?

人類能否挺過這場寒冬也是關鍵變數之一。

於我而言,更值得相信的是機率,而不是計畫本身。莉莉絲小姐,想必也是如此。

黑野的項目或許狂妄,但他們是最先敢於突破桎梏的探索者。那些禁忌的實驗,為我提供了太多寶貴的資訊。

凜冬堡?

正是,但不僅限於那裡。

蒙扎諾的項目自然是黑野早期探索的犧牲品,但也為你提供了篩選的土壤,不是嗎?

失敗者的成果就不必贅述了。後面的事情,請先生放心。

操盤手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

我對你的手腕有信心。只是……你應該很清楚,牌桌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掌控牌局,而另一種——那些待宰的肥魚,可以被隨意取代。

送走她自然可以斬斷你和過往的聯繫。而今後,就事在人為了。

先生的好意提醒,我一定銘記在心。

言畢,她保持著恰到好處的懸念,緩緩地將手牌的花色翻了個面。

黑傑克。看來這一局是我贏了,屈魯特先生。

我會履行開局前的契約。說吧,你想問什麼?

讓木馬直接攻向王座,豈不是有更大的勝算?還是說,先生對我的把握並不萬全?

贏家的眉間漾出些許挑釁的意味,她的用意顯然不是追尋那個顯而易見的答案。

黑野擁有越界的魄力。但餘下的多數時候,恐怕還需要王來維持平衡。

記住,人類也是棋子。既然計畫了一場非零和博弈,那只要每次多贏一點就足夠了。

何況……將瘟疫引向王座,只為了篩選出唯一倖存者,不覺得有些本末倒置嗎?

骰子已經擲出,航班也要起飛了。

身為來客,他卻用近乎逐客令的話語結束了質詢。

兩邊下注,確實是您的作風。

也是你身上最值得欣賞的資質。不要讓我失望。

願意承擔這樣的風險,先生實在是優秀的賭徒。若非情勢如此,真想再來一局呢。

話雖如此,她的手腕卻搭起了桌旁的月傘,似乎準備起身離開。

墳塚般死寂的大廳中,忽而傳來人聲之外的響動。

已經打烊了,看不出來嗎?

手起牌出,她抽出桌面上的黑桃十,纖長的指尖在空氣中劃過一道挺立的圓弧。

咕………………………………

半截扭曲的金屬殘塊落至在大理石地面,碰撞出尖銳的鳴音。

滾落之後,那上面泛紅的感測器探頭方才熄滅。

感染體

視覺模組受損,自檢,自檢,自檢——

刺耳的合成音倒是慢了半拍,從無頭機械體的胸腔中響起片刻便停歇了。

好身手。

扶手椅中的男人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地上的殘骸,輕輕鼓起了掌。

闖入者僅僅是先兆,一片細碎的石礫自穹頂墜向牌桌。

黑暗中的大廳四壁似乎也震動起來。

真是可惜,這是中心大道上唯一一家有布拉曼特風格拱頂的娛樂場……災禍總是這樣不解風情,把好看的東西全給毀了。

不過沒關係,空中花園會有補償等著我去欣賞。聽說權貴們可都絞盡腦汁,要在運輸機上給金銀珍寶預留空座呢。

我的隨身行李就低調得多了。

莉莉絲將如劍的月傘像魔術杖那樣打了個旋,然後向屈魯特行了個禮。

凜冬將至。下一次切磋之前,先生多保重。

她踱步隱入黑暗,消失在大廳走廊盡頭。

屈魯特敲擊著桌面,皮質手套在絲絨檯面上擦出篤篤微聲。

這間娛樂場並沒有毀於一旦,而這也不會是兩人在此地展開的最後一局遊戲。

通道裡的市民不見往日的體面。他們似乎連手頭僅剩的箱包都可以輕易拋棄,只為了能夠在登機隊列中靠前一些。

洛普拉多斯城市衛隊的防暴士兵們勉強維持著秩序,槍械與權威卻無法抑制上流人先天的傲慢。

該死的!蒙扎諾親口向我承諾過優先疏散權!

他不客氣地推開亂作一團的旁人,在衛兵眼前耀武揚威地展示指節上的顯眼鑽戒。

你們這些兵痞,真就只信得過真金白銀。我知道,我都明白……該死的東西……

他罵罵咧咧地扯開隨身皮箱,在夾層裡翻找著什麼。

無人注意攜著月傘的女子踩著優雅的步子進入了等候大廳。她似乎聽到了粗魯的吼聲,嘴角為那不知廉恥的控訴而揚起了輕蔑的笑。

看好了,幸運38娛樂場的白金紀念幣,由蒙扎諾本人親自頒發。

拿去!好好咬一口驗驗純度,看你的牙夠不夠結實!

他將巴掌大的銀灰圓盤遞向了苦於攔截人群的衛兵。

這似乎為眾人的焦慮提供了釋放缺口,他們爭先恐後地展示著換取通行權的物件。

我是蟬聯三屆的年度傑出市民獎得主!世界議會裡面的傢伙見了我都得恭恭敬敬的!

環大西洋聯合航空的特別通行證,在共同體領土範圍內長期有效……

兵荒馬亂的,你們配給也不夠吧?這幾份應急即食口糧,拿去!

秩序!秩序!收拾好你們的行李,回到隊伍裡面去!

金屬傘尖敲擊地面的聲音無比清脆,劃破了渾濁的嘈雜。

眾人很快認出了昔日社交場上的明星,將圍堵的對象從衛兵轉為了來者。

不必如此焦躁。撤離的安排,蒙扎諾夫人早先已經公布;時間本是綽綽有餘,但各位再這樣下去的話……可就不能保證了哦?

莫哈維沙漠是這座城市天然的屏障,外界的感染體狂潮暫時不會蔓延至此。

全世界的無數貧民,可是為了運輸機上的一個座位拼得頭破血流;諸位明明坐享最高的安全保障,卻表現得如此失態,平日裡的德性又到哪裡去了呢?

話語中盡是矜持,就連那些許嗔怪都把握得不多不少。

但她感到噁心。災禍是野心家上桌的機遇,這些所謂的精英卻自甘淪落為聒噪的齧齒動物,在並不迫在眉睫的威脅面前就屈服於可悲的求生欲。

何況,他們早先還對星艦嗤之以鼻,如今卻為了上船的機會而幾乎要大打出手。

這樣的耗材,正適合成為培養皿中細菌的食物。

將沉的郵輪上,會有拉響提琴的紳士,亦有不惜欺辱婦孺、大打出手的偽君子;如何維持最後的體面,最終的選擇權還是在諸位手中。

人群很快轉而相互爭執,但她不願再浪費多餘的功夫。

莉莉絲言罷,穿過衛兵開闢出的窄路,向著登機走廊盡頭走去。

重型太空梭觀測艙的防爆門滑至兩側,幾乎沒有發出摩擦的噪音。

這是先進到近乎有些令人陌生的型號,也難怪黑野有求於洛普拉多斯的資源。

幹什麼去了,這麼久?

一些私事需要料理。何況,登機口的客人太多。

莉莉絲像往常一樣微微俯身鞠躬。

不用為那些人操心,運輸機上為他們預留的位置可不會被感染體搶走。

他們總是這樣……就算進了天堂,都會抱怨不如地獄裡暖和。

這裡的乘客都準備好了嗎?

她話中有話,但引申義實在顯得多餘。

整個班次都在等你,你說呢?

沒有冒犯您的意思。那,出發吧。

蒙扎諾夫人喚醒牆面上的觸控式聯絡設備,向駕駛艙下達了最後的指令。

片刻之後,金屬地面開始震動。<color=#ff4e4eff><b>幅度不大,幾乎難以察覺。</b></color>

不同於那些利用固態火箭輔助升空的落後運輸機,這架冷核融合動力的載具在保障推力的同時,甚至能兼顧乘客的舒適體驗。

僅有占據落地舷窗的濃厚雲幕,給予了兩人衝破重力的實感。

純白越來越稀薄,逐漸被藏青取代。點點星光閃爍在舷窗外的一角。

隨著機身調整姿態,圓弧地平線在舷窗取景框中打著轉。

形體龐大的鋼鐵之花高懸在軌道之上,鋒利的葉瓣遮擋了部分陽光。

莉莉絲

那就是……伊甸II型殖民艦。

紫灰的瞳中倒映著艦體反射的銀光。那堅實的軀殼之下,是人類探空夢想的結晶:全封閉自循環的生態圈、體系健全的維生與工業設施,以及零點能動力的相容性。

本應攜著文明的憧憬,航向前人不曾到過的地方。如今,卻成為了黃金時代的休止符。

蒙扎諾夫人

根據最新的動議……殖民艦會被命名為「空中花園」。

實在是一個很貼切的名字,恰當到近乎反諷。

上古征服者為取悅塞米勒米斯王后,傷財勞眾建造了倒懸於空中的庭園;而退守大地之外的人類,竟也要耗盡最後的資源,向不再回應索取的地球獻殷勤嗎?

蒙扎諾夫人

今後,她就是地球同步軌道上的末日燈塔了。世界政府和軍部自有他們「奪回地球」的打算,而我們和黑野的博弈……當然不能掉以輕心。

婦人的語氣就和勻速滑向空中花園太空港的機身一樣平緩,比起吩咐更像是交代後事。

莉莉絲

我明白了……

姑媽之前和議員先生的交易,已經談妥了嗎?

她的視線依然沒有離開窗外,似乎入迷於那結構精巧卻又體積龐大的航艦。

蒙扎諾夫人

犧牲了一些乘客率先撤離的機會罷了,微不足道的代價。

反正他們遲早能去空中花園,畢竟我從不會拋下任何為洛普拉多斯做出過貢獻的貴客。

莉莉絲沒有在意這份承諾中的反常,她顯然被更加蹊蹺的疑點吸引了。

莉莉絲

姑媽的意思是……等等,這不對。

鏡面般光滑的窗上,莉莉絲眼看驚訝爬上了自己的眉梢。有些時候,她都會為這份渾然天成的演技而震驚。

這一切當然不對——比如姑媽的身邊為什麼只有自己一人。

莉莉絲

她呢?

莉莉絲心知肚明答案,卻還是將精心雕琢的疑問伴著顫抖的喉音托出。

蒙扎諾夫人

哦……很抱歉,我的孩子。她不會跟我們去空中花園。

我忘了告訴你嗎?斜奏從一開始就是可拋棄的籌碼……而交易已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