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黃銅彈殼散落在車廂地板上,鋼鐵鑄成的機槍身管則散發出青紅色。
感染機械體的考驗證明了這具新機體的絕對實力, 但也在新結識的伙伴中引發了猶疑。
……小姑娘身手好,我先前是見識過了。
但肉身與感染體搏鬥還游刃有餘,就連我帶過的最好的兵也做不到。
不知不覺中,幾名倖存的士兵逐漸遠離含英,隱約形成了包圍的狀態。
……
我是個粗人,講話沒什麼彎彎繞。所以,還請擔待著點。
目鏡之下,是老兵鷹隼似的目光。
你到底什麼身份?
其餘的士兵也保持著如同作戰狀態的警惕,他們手中的銃器,都沒有合上保險。
眼前的士兵們是接觸航天城的唯一機會,溝通的成本卻在剎那間再次變得極為沉重。
含英權衡著利弊,斟酌著應該如何應對。
……我的身份和戰力,不應當成為分歧的理由。
哼。
老兵冷笑一聲。
無論如何,我是從九龍方向前來……
沒人懷疑你是九龍來的……但你,真的是九龍「人」嗎?
……
她並不擅長詭辯,也不熟悉如何以謊言包裝自己的身份。
我們見識過長得像人馬的,那些被叫做「構造體」的,但把人類塞進那些鐵疙瘩裡……
真的還能被算作人類嗎?
你雖然長得人模人樣,但如果也是那種東西的話……
我並不會對你們造成威脅。
將手中的槍枝安放在安全的位置,含英退後一步,示意自己並不會傷害到他們。
在方才感覺到他們對機械體的敵意之後,她就預料到過這樣的情形。
對機械體的偏見,自然會轉移到軀體並非由血肉組成的構造體身上,但她仍然不希望以敵對的態度面對這些人類。
口袋中的黑巧克力還留存著屬於人類女孩的餘溫,含英抿著嘴,嘗試性地再次開口。
林中頗為危險,真的要停留在此無謂浪費時間嗎?
即便我不是人類,但我的戰鬥力也可以幫上你們的忙……
可不敢勞你大駕。
老兵示意其餘士兵退後,正要繼續問話,腰間步話機中傳出一陣夾雜著詞句的雜音,使他暫時擱置了眼前的對峙。
……這裡是車隊,有突發情況……你們的進度怎麼樣?
已經抵達伏擊點?不得開火,重複一遍,不得開火。
對方大概說了什麼讓老兵意外的事情,含英敏銳的聽覺系統捕捉到「城主」「很多機械體」的詞彙。
……收到,隨後就到。
他朝包圍含英的士兵們打了個手勢,他們重新回到了運輸載具旁。
對不起了,不管你到底是構造體,還是別的什麼我們搞不明白的新科技,我們都不能冒這個險。
以你的能力,離開這裡應該不是什麼問題……下次再見面,可能就沒這麼太平了。
他眯起眼睛戒備著,在所有士兵都回到車上之後,才緩慢上車。
航天城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能夠察覺到,士兵們漠然的態度之下隱藏著更為危險的暴戾。
但那個事件爆發之後……在那尖刺頭的帶領下,機械體們「處決」了前任科研主管,尖刺頭找了個奸細當城主,名正言順地當起了家。
所以?所以那群機械體按照它們那套24小時連軸轉的要求折磨大家,要求積攢工時,交換吃穿用度。
它們可不管什麼尊老愛幼,只要做不滿工時,就只能等著餓死。
誰曾料想,最後要對付的竟還是自家的機械體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事件」?
是什麼樣的事件,才能讓人類和機械的關係惡化至此?
引擎轟鳴,車輛就這樣徑直離開,黑洞洞的機槍口謹慎地對著她的方向,直到車輛消失不見。
士兵們棄她而去,一併留在密林之間的是那具草草掩埋的屍體。
剛剛……又是什麼樣的突發「情況」,讓他們無暇與同伴妥善告別,就匆匆離開?
她掩埋了那具年輕的屍體,抬頭朝士兵們離開的方向望去。
不遠處,城池輪廓依稀可見,那裡……也許存在著更多的答案。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都要先去到那裡,尋找塞萬提斯描述的「鑰匙」,掌握住那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