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天鵝絨的輕盈的夢啊,只有你襯得上我們故鄉的廳堂。
我等故鄉,與地獄並無二致。
我等故鄉,敲打在我等肋骨之上的苦難,便是回答。
…………
我……輸了。
不,你不能輸。
站起來,你不能輸。
從古舊的殿宇中,衣衫襤褸的身影一個接一個出現。
他們大多戴著相仿的帽子,看不清他們的臉,只有他們手裡抱著的閃閃發亮的終端,昭示著他們的存在。
這不是夢,是活生生的現實。
那些站在殿宇前,站在茯神後的,是活生生的人。
你們……就是「搖籃」。
起來!你不能輸!你是不敗的!
偉大且不朽的!你不可戰勝!
……我……我……
我是……願望……我是……
原本已經精疲力竭地倒在地上的武者,此時周身超荷運轉一般開始爆裂出橙黃的火花,像是被某種絲線牽著一般,再次站了起來。
他們在強迫著他進行再啟動!
這樣下去,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他只有一種結局……
站起來!不要忘記你的使命!
你必須贏得勝利,勝了又勝!
再一次,武者閃爍著的紅光劃過庭院。
「搖籃」們的低語與他們敲擊鍵盤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彷彿某種宏偉的祈願,又像是一場徒勞的頌唱。
終端上顏色各異的光芒照在他們破爛的衣衫上,成為舞台上瘋狂的布景。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進攻,進攻,進攻。
甚至連招式都不存在,只剩下進攻。
那是一種源自於力量的最純粹的瘋狂,與他周身泛著的紅光共同閃耀。
碎裂的裝甲擦過靈活躲閃的身影,在庭院的石磚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恐怖的痕跡。
含英只能一邊招架著武者的進攻,一邊在後退中尋找著喘息的機會。
還沒等含英稍作喘息,另一擊就立刻襲來。
含英!
斯布納突然從另一旁出現,架住了茯神沉重的一拳。
即便是長於格鬥技巧的斯布納,也只能勉強招架這股異乎尋常的怪力。
唔……
殘殺,然後碾碎!
你的力量,無窮無盡!
……我們……殺……
趁著斯布納架住武者的一瞬,含英也隨之傾盡全力制壓著武者的行動。
我……請你……
我們追隨,我們懲戒!
請你完成我們的夙願,完成一切!
請你……完成……
這樣下去……我要撐不住了!
準備鬆手,斯布納!就是現在!
茯神的重拳猛然砸向地面,斯布納和含英立刻滾向了另一邊。
機會只有一次。
含英閃到茯神身前,在此之前,她早已收起了手中的舞扇,緊握在手裡,鋒利宛若一把匕首,瞄準著茯神那也許存在的「心臟」。
「也許只要擊中那個地方,就能讓他停下。」
根本來不及讓電子腦分析運算面前的狀況,她不知道該如何讓魁梧的茯神停下,只是本能地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完成……
含英!
你的眼裡已經有了我的問題。
但是啊,你的心裡,有了答案了嗎?
那麼,你的<問題>是什麼?
想要知道什麼是<心>。
那麼你找到<答案>了嗎?
不,我不知道……到底什麼是<心>,究竟怎樣才算擁有<心>,又該如何證明它?
其實這就是<答案>。
不,<問題>怎麼能算是<答案>?
也許<心>只需要一直<存在>就好了。
也許<問題>就是因為它一直存在,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
那麼,<你>是誰?
我就是你的<問題>。
一切選擇,一切怯懦,一切猶豫,一切憐憫,一切罪過,一切瘋狂,都是我。
我還以為你只存在於我的夢裡。
我一直都在,她也一直都在。
那還真是……令人懷念。
那麼,你的<問題>是什麼?
我會犯下罪過。
那麼,你的<答案>是什麼?
我已經有答案了。
…………
你好啊。
……你是?
我想……算是你的<答案>的驗證者吧。
驗證者?難道說你就是——
茯神?茯神的碎片,或者說,茯神應該有的樣子。
面前的異人型機械溫和地笑了笑。
那這裡……其實就是你的夢境嗎?
不,這樣說並不準確。
你應該知道的,機械體不會做夢。
這裡只是我的一個微小的願望,在被「搖籃」改造時,我把這個願望保存在我心裡最深處的地方。
那你「心」中的願望是什麼?
就是你的<答案>。
朝著目標,她刺了下去,像一個最老道也最笨拙的殺手。
微弱的震顫,順著她手裡的扇骨傳進她的手心。
很快,那震顫便成山崩般的傾頹。
做得好,謝謝你……
能死在你的手裡……謝謝。
…………
啊,我想起來了。
你是……那天雨夜裡的機械。
雨夜裡的機械……
你就是尤利西斯嗎!?
啊……那是我……最初的名字。
…………
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
沒什麼,斯……斯布納。
只是……從競技場的牢籠中掙脫,躍入另一個牢籠。
沒有出口……和這裡一樣,那個雨天,也看不到星星。
只有樹,和這漫天的落葉……
那震顫,終於歸於沉默。
願你……在你想要的夢裡找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