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浮點紀實 / ER01 遙岸方舟 / Story
哈卡瑪獨自行走了很久。
一路上隨處可見壁畫與塗鴉，她一個個停下來記錄分析。
有些塗鴉表達的是純粹的情感。
——有喜悅，期盼，好奇，疑問……不存在任何束縛，像是畫者將自己所感受到的一切盡數通過畫筆傾灑，不存在任何說教的意味，超越了任何技法，自由得不可思議。
機械們所提到的「啟示」更像是這些塗鴉帶來的單純結果，如同彩色的火焰逐漸在黑白的世界蔓延開來，它們開始利用工具表達自己萌生的「情感」，記錄下疑問與迷茫。
塗鴉中開始出現悲傷，迷茫，憎惡，恐懼……
隨著哈卡瑪的前行，她所看到的塗鴉也逐漸豐富了起來，它們隱藏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中，或與自然融為一體，或是堂而皇之地出現在非常醒目的地方。
哈卡瑪逐漸能夠辨別哪些塗鴉出自「先哲」之手，哪些畫作又是「先哲」追隨者的模仿，但連她自己都無法明確定義她分辨的基準。
「先哲」的樣子在她的心中逐漸有了一個模糊的影子，跟隨著塗鴉的不斷延申，她始終走在那片虛影的身後，亦步亦趨。
塗鴉的位置雖然隨性但並非全無規律，至少知道目前為止，只要有塗鴉出現，就代表這片區域的感染體數量較少，相對安全。
哈卡瑪在街角停了下來，她看到一處牆壁上有一小片熟悉的塗鴉，含義很簡單。
「前方有寶物。」
哈卡瑪順著字跡向上看去，這裡是一間書店，黃金時代人類會將他們的思想付諸於筆尖，然後集結成冊，聚集在一起售賣。
書店的招牌早已掉落斷裂在污泥中，破碎的視窗上張貼著搖搖欲墜的海報，僅剩屋簷的陰影處殘留的文字還能夠被勉強辨認。
「重新觸摸紙頁的感受」、「本店恕不售賣AI編寫的書籍」。
哈卡瑪推開銹蝕的大門，整扇門隨著她的動作應聲斷裂，驚起屋簷上停留的鳥兒。
……抱歉。
哈卡瑪將門板輕輕放在一邊，走進屋內。
植物的藤蔓爬上書架，推擠開書本，從陰暗的角落蔓延伸展，追逐著陽光，在廢墟中綻放出蓬勃的生命力。
人類離開之後，風依舊將種子帶往四處，在各處生根發芽。
似乎有人類曾經在這裡停駐，房間的角落裡有幾處火堆的餘燼，燃料正是來源於書架上的書籍。
這是……
手在書架上一排排劃過，然後從中抽出一本，灰塵隨著書本的動作被揚起，飄散在午後的空氣中。
……是她曾經提過的漫畫。
書頁受了潮，在歲月的侵蝕中變得異常脆弱，只是簡單的翻動都有可能令泛黃的紙張碎裂。
時間太久……內容已經看不清了。
即使哈卡瑪並沒有主動讀取，但是過往的記憶仍舊隨著書頁的翻動不斷湧現。
漫畫嗎？
當然，我能夠為你調取需要的任何資料，包括現在發行的全部漫畫作品。
七實問的是哈卡瑪有沒有看過那些啦！七實真的很喜歡那些哦，裡面有很多很多很帥氣的東西！
喜歡……
哈卡瑪也可以看看的嘛……它們真的很有意思哦！
對了，那本漫畫的名字叫……
你好，可以把那本《星屑騎士的破曉冒險》給我嗎？
將她從回憶中拉出的是一個機械體的聲音。
哈卡瑪看向聲音的來源，一個舊型號的搬運機械正在向她靠近，它正舉著一摞漫畫禮貌詢問，攝像頭牢牢鎖定哈卡瑪手中的書籍。
那是我正在收集的貢品。
貢品？
是的，只要收集足夠多的數量，先哲就一定會再次來到這裡。
……是這樣嗎。
哈卡瑪蹲下身，將漫畫放在高高摞起的書籍頂端。
非常感謝！物品已簽收！
像是觸發了什麼預設的指令，搬運機械歡快地舉了舉手中的「貢品」。
你是說，「先哲」來到過這裡？
是的，「先哲」曾經來過我們的「總部」，是她給予了我新的指示，還幫我修好了身體。
為了報答先哲的恩情，我們正在收集先哲可能會喜愛的物品，比如人類創造出的「酷東西」。
這是清單上的最後一本漫畫，感謝你的幫助。現在，我可以回到「總部」了。
說完，搬運機械搖晃著轉身離開，它向著前面筆直行進，然後一頭撞在了倒塌的書架上。
……檢測到障礙物……調整行進路線……
它踉蹌地撞在了另一面牆上。
……
搬運機械停了下來，頭頂的指示燈變成了不斷閃爍的紅色。
重新規劃行進路線……
哈卡瑪注意到搬運機械的身上佈滿新舊不一的擦痕與凹陷，地面也有數道痕跡清晰的腳印，蜿蜒曲折，在書店的地板上留下一圈又一圈相似的軌跡。
從這些痕跡來看，這個機械一直在這裡打轉。
第2378次……路線調整失敗……
搬運機械垂下了頭，看上去有些沮喪。它的智慧程度不足以令它完成對自身的檢修，只能一直在這裡等待可能會路過這裡的同伴。
突然，它感到有一隻手蓋在了自己的頭上，隨後便看到了一雙沉靜的眼睛。
你的導航系統出現了故障。
我可以嘗試進行恢復和校準。
這個機械需要幫助，雖然這並不在哈卡瑪的指令範圍之內，但她還是來到了搬運機械的身邊。
哪怕沒有指令，她同樣可以對需要幫助的對象伸出援手，就像七實會做的那樣。
搬運機械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人形機械，雖然她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有改變，但它卻在她的身上感受到了與被先哲撫摸時相似的「感受」。
……謝謝你，戴帽子的大姐姐。
這是對我的稱呼嗎？
是的，根據先哲的教導，結合您的外形特徵，我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你可以叫我……哈卡瑪。
好的，哈卡瑪，您可以稱呼我為小運。
這樣應該暫時沒有問題了。
搬運機械重新站起身，活動四肢。
基本功能已經恢復，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因為條件有限，我只能暫時校準你的導航系統，不能完全恢復。
這樣已經足夠了。
請問……哈卡瑪，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嗎？
你為我提供了幫助，我應該「報答」你，但是……我們收集來的物品，都存放在「總部」中。
作為報答……你可以在其中挑選想要的任何東西。
我並不是出於利益交換而選擇幫助你，但是……
搬運機械說，「先哲」曾經去過那裡，那裡或許也會存在關於她的線索。
……我明白了，請讓我和你同行。
於是，在搬運機械的帶領下，一高一低兩個身影一起踏上了前往總部的道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