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漸沉,黃昏裝裹一片遠洋,浪潮簇擁石礁。
海潮囈語,倒映遠方燈火。世界靜得只剩鷗鳥鳴叫。
沒有簡訊,沒有呼喝,沒有震耳欲聾的硝煙。坐在礁灘的邊緣,輕晃手中的魚竿,對著平靜的天地出神。
某一刻,魚竿倏地一動,下意識用力,一條海魚咬著鉤,在四濺的浪花中被提出了海面。
腦袋巨大而扁平,上方有肉狀突起,如同燈籠一般的結構。嘴巴的邊緣還有一排鋒銳的牙齒,尖端朝內……
將魚鉤上的戰利品與印象中的百科資料進行對比,毫無疑問,這是鮟鱇魚。
試探性的呼喚沒能得來任何答覆,只有礁石側方的海水冒出了一陣微不可察的小氣泡。
海風吹過,那陣氣泡換了個位置,除此之外再無聲息。
噫!!!
不……不要這樣!
人魚小姐躍出了海面,驚疑不定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畏怯。
漁網魚鉤會纏住頭髮的,刮過身體也很疼……
你……你是在騙我?你沒有發現我嗎?
可……可如果是這樣,你為什麼會猜測我在附近?
?!
我在餐廳後廚的水缸裡看到了這種魚,還以為都是這樣釣上來的。
……那我再去附近的淺海找找,看看能不能給你帶幾條魚過來。
因……因為看你在這裡坐一天了,好像沒什麼收穫。
拉彌亞小聲嘟嚷著,不時抬頭朝這邊輕瞄一眼,似是生怕說錯了話,被魚竿勾起。
原來是這樣啊……也對,像你這樣的傢伙,只是釣魚的話,肯定很輕鬆就能搞定。
一條魚也沒有,那就是另有所圖了。
漂亮的眸子裡寫滿了恍然,拉彌亞不帶有一絲揶揄的認真語調瞬間破防了釣魚佬的羞恥逞強。
嗯……我看到你一個在石頭上坐著,總跟著你的那些人也沒有出現的樣子,就過來了。
是……是打擾到你了嗎?
往邊上挪了挪位置,在不大的礁石上為拉彌亞讓出了一點空間。
可……可以嗎?要是被發現了的話……不……我是說……我可以這樣……
會……會給你帶來麻煩的吧?跟升格者在一起,然後被懷疑,接著被審訊,然後放棄之類的……
不,不對,你是首席,怎麼可能……但是……不,我……我在說什麼啊……
略好笑地聽著拉彌亞越說越著急的自言自語,順手摘下頭頂的遮陽草帽蓋住她的腦袋,止住了拉彌亞的焦躁。
那……我上來了?
分不清是在向誰徵求意見,拉彌亞抿著唇輕輕地點了點頭,坐到了邊上。雙腿半浸在海水裡,不時晃動帶起好看的水花。
那個……
唔……
拉彌亞偏過腦袋,沒有解釋。她看著自己的雙腿,忽地像是想起了什麼,驀地睜大了眼睛。
接著,拉彌亞把雙腿變回了魚尾,橫移了過來,小心地擠進魚竿和手的縫隙中。
我進餐廳的時候,在牆上看到了很多照片。好像是某種習慣?大家會在釣上魚的時候自拍。
你可以……可以把我的尾巴……當……當成……戰利品。拍……拍個照……拿出去……炫……炫耀……
彷彿才反應過自己的舉動有些怪異,拉彌亞的聲音越來越小,下巴也快貼到自己的鎖骨中間。
似晚霞又似身後悄然亮起的海燈,人魚小姐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置於掌心下的魚尾隱隱顫抖,像是主人在拚命按捺某種衝動。
失笑出聲,搖了搖頭,將魚尾放回了海中,同時又捏了捏拉彌亞的微熱的臉頰。
咦?什麼時候……
拉彌亞茫然的疑惑被海鷗鳴叫聲切碎,在黃昏的海風中飄出去了很遠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