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Affection / 哈卡瑪·隱星·其之五 / Story
——距離1號重建保育區，2公里。
灰暗的天際，雲層出現了空洞，微弱的陽光從中滲透，垂落在巍峨的大廈上。
風穿過建築，輕輕拍打著少女的衣裳。
她站立於缺損的扶手之間，那是陽臺外側的邊緣，是城市留給飛鳥的領域。
顯眼的舊式女帽之下，淡金色雙眸正在眺望遠方。
從理論而言，只要維持平衡的部件沒出問題，她能夠安然屹立至鋼筋腐朽為止。
由各色金屬編織而成的窈窕身形，比最強壯的血肉之軀都要堅固。
只是為什麼要站在那裡？
從任何角度上看，都像是孤立無援的鴿子，在是否墜落的拉鋸戰中抵達極限。
總覺得不能不管，但根據上次的經驗，為了不被誤解成抱有敵意，還是小心為妙。
將雙手攤開，擺放於身前，小心翼翼地接近對方。
直至她看向自己，雙眸一如既往，像是寧靜的湖泊一般清澈。
「到陽臺上吹吹風，眺望遠方。」我正在按描述執行這件事情而已。
出於建築遮擋的緣故，經由計算，這裡是最佳地點。
您有什麼建議嗎？
……
整理一下思路，自己之所以來到這裡。正是因為躲過了一個高空墜物後，見到了某個不應該存在於此的構造體。
以及差點成為第一個有記錄的被柵欄砸成重傷的執行部隊指揮官。
……我被派遣出來執行武力偵察，現正處於休整階段。
至於那個金屬柵欄。
根據計算結果，它位於「到陽臺上吹吹風」相關實驗的最佳執行位置，所以進行了排除行動。
少女輕輕按壓住因風而起的鬢髮，語氣就像是描述將桌子上的書放置到哪裡一樣稀鬆平常。
根據日記上寫的，在陽臺上吹風能夠有效地緩解困擾。
是關於日記的困擾。
少女提起一疊捆得整整齊齊的筆記本。
因為我這是在一天之內所能收集到的極限，評估結果為數量不足。
相比這份殘缺的日記，我需要進行更加詳細的記錄。
更加詳細？
所謂日記，應該包含主體在一整個自然日內的所有相關記錄。
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例如……活動記錄 思維記錄 視覺記錄 聽覺記錄 嗅覺記錄……
觸覺記錄 情感模擬記錄 機體狀況記錄……
交戰記錄 武器維護記錄 損傷記錄……
少女以無需停頓的語速列舉著，比空中花園裡敷衍總結報告的傢伙更加誇張。
「無需換氣就是好啊，一口氣全念完了真爽快——某位構造體」
只是如果不在這裡阻止她的話，意識海會出現偏移的。
……
是我的排序有問題嗎，亦或者是我遺漏了什嗎？
重要？
我認為之前提到過的各項資料，擁有最高優先順序。
……請確認，還有比自身狀況更重要的資料。
……
「10月21日，今天肚子有點疼，吃了幾片胃藥……」
錯誤報告及維護記錄。
少女陷入沉默。
看來還是能夠察覺到的，只是缺少更加直觀的方式，如果文字不行的話……
繪畫？
只能畫一幅？
原來如此，是為了杜絕我將所有資料通過繪畫記載的可能性……
推測該實驗可行性，成功率較高，雖然過往的視覺記錄就在記憶儲存區域裡，但為了貼近人類，額外記錄推測是最佳方式。
24小時原生視覺記錄嗎，保育區構造體們還實裝有這種功能……
只是作為獨自行動的構造體，防備也太過鬆懈了些。
心跳語速無異常的情況下，您之前的陳述為謊言的可能性很低。
且您的建議可行性足夠高，這與您是否具有欺騙意願無關。
無需如此，根據已有資料分析，您對我並無威脅。
四目相對，立刻回想起那天相遇時，眨眼之間就落入到對方手中的情景。
也許是光線的原因，能從波瀾不驚的面容上，察覺到一絲不起眼的弧度。
笑……您的建議是在這時候展露笑容嗎？
……算了，現在沒有糾結的時間。
既然已經確認對方狀況，差不多也該回到自己的任務上了。
畢竟物資空投已經開始，附近的保育區還需要自己找到足夠多的補給回去。
您要走了嗎？
下一次見面？下一次見面的機率將從本次的1.4%下降至0.12%，處於可以主觀忽略的範疇以內。
有需要補充的內容，建議儘快作出交代。
為什麼她的描述會顯得如此不詳……
哈卡瑪。
哈卡瑪……重複著這個乾脆簡潔的回答，確認她不在自己記憶裡的任何一張名單上。
恐怕是決策層希望通過補充新的構造體成員，來將面臨饑荒的保育區拖出名為絕望的深淵吧。
奇跡？是指那些極小機率才會發生的事情嗎？
沒錯，也許只是一時興起，又或者是因為在評估救援成功率的報告裡，那不斷下降彷彿鮮血在流失的紅色數字。自己並不希望對方就這麼作出判斷。
那也許只是單方面的認知。所謂奇跡，不過是一項事後總結。
糾正，本次相遇機率為1.4%，不屬於人類傳統定義上奇跡的範疇。
為何您如此迫切地希望我接受奇跡的存在？
……
哈卡瑪凝視著那名人類的背影。
「如果您能知曉本機的行動目的並不符合您的期望，就能明白您的論述從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思維搶先一步編織出結論，但這是哈卡瑪無論如何也不能傳達的內容。
如果自己是構造體的話，或許早就對此表達了認同。雖然已經改造成為機械，但構造體與人類擁有同種類型的靈魂。
因此構造體才會不被教會所接納。
機械不會犯錯，向來如此。
沒有擔心被聽見的必要，因為那名人類在揮手道別之後，已經消失在了走廊的盡頭。
凝視著那個拐角，直至路過的風，將紙張吹得獵獵作響。
自己也是時候要離開了……
繪畫，需要重新準備。
當夜幕降臨之際，寧靜籠罩大地，回到據點的哈卡瑪取出紙張，平鋪在畫板上方。
漸漸地，空白的世界被飽滿色彩與線條所填滿。
在它們的正中央，一個人類的背影，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漸行漸遠。
這是時隔多年以後，哈卡瑪繪製的第一幅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