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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啟明·其之一
>運輸機穿越了大氣層的邊界，邊緣的空域褪去了白晝的絢爛，染上一層明亮的藍。在陽光暈染的方向，寶石般的顏色逐漸向著視野的盡頭散開。
隨著氣壓和溫度的驟變，空中花園所屬的小型運輸機出現了短促的顫動，斷斷續續的顛簸感突破抗震結構傳到了機艙裡。
此時，將視野投向舷窗之外，能一覽蔚藍色星球美麗而脆弱的輪廓。
來之前沒想過脫離大氣層時能見到那麼有趣的景色，地球離我們而去，而宇宙近在眼前。最近幾年，空中花園在航天科技上確實取得了不小的進展。
我曾思考過，如果將航行的技術從軌道運輸擴展到星系旅行，人們就能擺脫帕彌什病毒的威脅。到那時，無論空中花園還是九龍的住民都能因此受益。
人類，總有一天會步向浩瀚星辰。
至少我一直這麼相信著。
正在自己與曲溝通的時候，運輸機因為遇上氣流而搖晃了起來。
這架運輸機似乎從剛才到現在就顛簸個沒完……
空中花園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周到。
雖說是小型運輸機，換上推力更可靠的引擎或者增加緩衝板也能解決不少問題。
我們距離空中花園還有多遠？
曲望向舷窗外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令人摸不透在想些什麼。
難道不是因為你邀請我嗎？
如果是空中花園邀請我，我自然沒什麼興趣。
我不喜歡被各方勢力夾道歡迎的氛圍，勞心勞力，多半還是毫無意義的會議。
是你的話，考慮到我們之前的交情，我想不到拒絕的理由。況且，我也想親自逛一逛空中花園，見識一下那裡的生活和九龍有什麼不同。
你能做我的嚮導嗎？我希望有個可靠的人陪在我身邊。
我就暫且期待吧。
曲纖細的食指輕輕頂著腦袋，慵懶地將注意力從窗外收回來。
她漫不經心的目光移到了面前的桌上，桌面固定著一壺剛剛泡過的茶。
端起茶壺後，曲將熱水先沿著茶壺內壁迴旋，之後再將茶葉與熱水融合。
她小心翼翼地將茶壺傾斜，讓茶湯緩緩流入精緻的茶杯中。
獨特的生活習慣也是九龍文化的一部分。
曲沒有理會，端起茶杯，悠然地抿上一口。
她少見地展露出鬆弛的表情，給人以穩重知性的感覺。
就在這時，運輸機遇到了氣流的改變，又經歷了一次劇烈的顛簸。
整個機艙內劇烈地晃動起來。
這一次，自己沒能提前預測並做出反方向的微調，也就意味著……
曲手中的茶杯向著外側傾倒。
杯中的液體飛濺而出，毫無預警地直接潑灑到曲的衣服上。
她胸前的布料因此而變得濡濕，曲平靜地放下茶杯。
別分心，注意看水平軸和天地線。
曲的目光越過自己，看向運輸機操控面板上的監測指標。
被曲提醒之後，自己立即檢查了一遍監測面板，運輸機的自動巡弋功能沒出問題，指標也很正常，似乎沒有值得擔心的事。
新式的空中花園運輸機都搭載了緊急避險系統，不會因為小小的顛簸失控。
轉過頭時，曲已經將一塊秀氣的毛巾蓋在胸前。
她一絲不苟地擦拭著衣服，在注意到自己的目光後，顰眉抬起了頭。
這麼容易分心的話，沒多久我們還會經歷一次激烈顛簸。
聽說你是法奧斯軍事學院的首席？我看他們給了你過高的評價。
在遇到顛簸後，沒有首先關心運輸機，而是先關心我。
你們的飛行手冊上是如此要求的嗎？
還是說，你在我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注意力？
理由呢？
這是使你緊張的原因？
沒必須在意，我這次來並非代表九龍。
真是直接的說法。
很高興你有這樣的覺悟。
被曲教訓完之後，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到駕駛運輸機上。
運輸機內部也因此變得很安靜，除了引擎的轟鳴聲外再沒其他動靜。
曲悠哉地翹起腿，凌冽的雙眼望向自己，似乎有話要說。
可當自己回應曲的目光時，她又把頭扭向舷窗，觀賞起窗外的風景。
經歷了幾個回合後，曲似乎厭倦了這種躲避遊戲，正面對上了自己的視線。
今天來空中花園，除了和你約會外，還有另外一件事。
想知道嗎？
既然如此，就告訴你吧。
這樣嗎？不過了解任務細節也是你的工作吧。
太怠惰可不好，我決定告訴你。
一個半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來自空中花園的信。
剛開始時，我有些困惑，我不記得空中花園有類似九龍的傳統，喜歡使用原汁原味的信封和真實的筆墨，而不是發送電子郵件來傳遞消息。
當我看到來信主人姓名時，很快理解了怎麼一回事。
來信者叫衡杼，在帕彌什來襲之前，他是當時九龍觀星台的管理員，曾在九龍的建設方面給過我許多建議，不僅是盡職的部下，更是我的老師。
我一直以為他在帕彌什來襲時失去了生命，沒想過他還活著。不僅活著，而且移居到了空中花園，成為了空中花園的天文學家。
只是，當我抱著欣慰的心情打開信封時，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以人類的年齡來說，現在的衡杼老師已經是個耄耋老人。
這個時點來信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些東西。
以老先生的風骨來說，選擇離開九龍意味著不會再回頭。
若非生命走到了盡頭，又怎會放下面子寫信給我呢。
果然，正如我猜測的，那是一封道別信。
九龍曾有過一種說法，臣下感到命不久矣時，會主動寫信與君主道別。
老先生雖然離開了九龍，但他沒有忘記這個老傳統。
這封信便是他在病榻上完成的，看得出來付出了許多努力。
作為我曾經的部下，我希望至少在最後見上他一面。
為了防止問題上升到外交層面，我決定以個人的名義探訪老先生。
保持低調對彼此來說都能省下不少麻煩，你應該明白吧。
這裡是空中花園空勤管理局，您已進入我方區域，請匯報識別碼。
機械的合成音打斷了自己與曲的對話，聲音來自空中花園的主動通訊AI。
接駁許可通過，請進入預定軌道，在302秒後減速。
祝您順利，下次再見。
……
要到了嗎？這個階段基本感覺不到顛簸了。
曲再次將視線投向舷窗外，不遠處是懸浮於同步軌道的空中花園。
近距離看，空中花園的規模堪比太空堡壘，雖然實際上也發揮著同樣的作用。
這就是你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某種意義上確實配得起壯觀二字。
是嗎？看來這趟旅途不至於使我煩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