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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號·森息·其之六
站在高處低頭望著下方已經變了模樣的河流。
原本清澈的河流已經變成了渾濁的泥漿，渾濁的水下不知裹挾了多少泥沙。
奔流以無可阻擋之勢摧毀沿途的一切，只有少許粗壯的樹木還在水流中搖擺，艱難抵禦。
寧靜被一掃而空，雷鳴般的響動在耳邊迴盪。
自然終於將名為天災的恐怖一面轉向了自己，儘管已經位於安全的地帶，但這偉力還是讓自己心有餘悸。
在採集河畔植物樣本時，21號突然發出了警告，說是聽到上流出現了巨響。
多虧了她的預警，才沒有被捲入隨之而來的山洪中。
但因為這突發的山洪，原本下山的路也被阻隔了。
再次在終端上查看了地圖，如果要從河流這側繞回停車的位置，至少也要花上五倍的時間。
因為背包的大部分空間都需要用來裝玻璃皿，再加上原計畫要在今晚返回新保育區，所以並沒有準備帳篷亦或是床鋪。
21號，在這裡就好。
21號指了指地面。
雖然自己也可以像21號那樣在原地將就一晚，但是考慮到山洪可能伴隨著降雨，所以還是做個臨時的木屋比較好。
為什麼需要兩個？
構造體不會感冒或者著涼，但是一想到自己縮在木屋裡，而21號嬌小的身軀卻盤坐在空無一物的空地上。
甚至被夜雨反覆沖刷，內心的罪惡感就發出了大聲的譴責。
？
21號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21號，需要做些什麼？
自己剛剛說完，那道嬌小的身影便衝了出去。周圍的樹木一瞬間遭了殃，長短不一的樹枝紛紛落到自己面前。
眼見樹枝快要堆成小山，而周圍的樹則快成了光杆司令，自己急忙喊停。
21號輕輕落到地面，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將武器收了回去。
接下來要怎麼做？
21號看了過來，眼神中有些好奇。
將一塊地面清空，挑選出一節短樹枝用匕首將一頭削尖作為樁釘，然後用樁釘在清理出的空地打出幾個深孔。
接著挑選出一些較長、柔韌、樹葉繁密的樹枝，一頭插入剛打出的深孔中，另一頭與其他插入深孔的樹枝交疊纏繞，形成一個圓拱形。
最後在拱形外圍鋪滿短樹枝與樹葉，而空地上則鋪上乾燥的落葉，一個臨時的樹屋就完成了。
看著眼前花了一個多小時才完成的成品，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21號……也想試試。
目睹了全過程的21號，雖然依舊面無表情，但是語氣中卻有罕見的興致。
硬要說的話就像是看見了什麼新的獵物要征服一般。
21號點了點頭，沒有拒絕。
四小時後。
唔……不太一樣，和[player name]的。
眼前的臨時木屋歪歪斜斜像是半個斜切的鵝蛋。
有些枝丫直接伸出，又像是長滿觸角的綠色海膽。
21號盯著眼前並排的木屋，似乎在做著對比。
不，21號要自己的。
21號一下子鑽入了歪歪扭扭的木屋裡。
這裡是21號的領地了。
天色也逐漸暗沉下來，在利用匕首背後的打火石點燃一團篝火後，自己也鑽入了臨時木屋中。
木柴在火焰中噼啪炸響的聲音延長著對時間的感知，在這樣的寧靜中，似乎黑夜永遠都不會過去。
[player name]……
少女的聲音透過樹葉傳入自己耳中。
[player name]知道很多，21號不知道，會很多21號不會的。
這對你來說都是必要的嗎？
那就是多餘的？
21號的聲音沉寂了一會，然後帶著茫然問道。
21號不明白。
畢竟將來的事情誰也不知道。
所以在能做到時就盡全力去做吧。
不論最後我們是否看到了我們想要的。
[player name]說，有很多遺憾……會變成後悔嗎？
……
21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就在自己以為對方已經休息時，突然聽到了隔壁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只見木屋靠近的21號那處，漸漸被掏出了一個洞，素白的小手摸了摸，確認前方沒有阻礙後，便縮了回去。
雪花般的眼瞳出現在自己眼前，在遇到自己的目光後顯得有些飄忽似乎想要退縮，最後依舊堅定地看了過來。
這樣就聯通了。
領地，21號和[player name]的領地。
21號闖入過[player name]的領地。
希望[player name]能走進自己的領地，但[player name]一直沒有。
不知道[player name]是不是，不想進入21號的領地。
不敢把[player name]，拉進自己的領地。
最後，搞不清到底希不希望[player name]進入領地。
在害怕，害怕聽到拒絕的話。
但21號剛才明白了，比起聽到回答，沒有這麼做，會更後悔
「做必要的，不做多餘的」，這是必要的事，對21號來說……
火光在21號雪花般的瞳孔中閃耀，似乎要將塵封的冰雪融化。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樹葉上，落在篝火中。
光亮逐漸暗淡，只剩下兩對視線的餘光。
還沒來得及說出剩餘的內容，篝火終於被雨水熄滅，世界重新歸於黑暗。
在火光消失的一瞬，瞳孔中融化的冰雪捎來了少女最後的話語。
21號的領地裡，想要有[player name]。
黑暗中，有什麼柔軟的東西通過孔洞，搭在了自己胸口。
同領地的，會互相取暖。
[player name]沒有，21號的，借你。
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胸口的熱意逐漸擴散到全身。
自己知道，可以安心入眠了。
真是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自己把執行部隊的王牌搞丟了……
態度，變了。
別這麼看著我，我也有在努力了解你們啊！
畢竟是合作對象嘛……哇，居然有這麼多樣本！！
再次回到科研溫室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負責人見到眼前豐富的樣本時，已經完全拋棄了一開始的拘謹，顯得無比激動。
不過沒想到你們居然被困在山上了啊，是我這邊光想著樣本考慮得不周全了。
這樣吧，我這裡也沒有其他東西，要不你們挑一些花回去當擺設吧。
那這位21號呢？
21號左右看了看，最後停留在一個白色的花蕾前。
她湊上去嗅了嗅，點了點頭。
21號要這個。
欸，你確定嗎？這是油桐樹上移植下來的，本來用來實驗脫離母體後是否還能正常度過生命週期的試驗型花卉。
可不一定能開花哦，這裡還有很多其他的選擇。
它的氣味，21號很親近。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麼我會幫你裝到培養基裡，希望它有一天能開花吧。
對了，今晚有準備一場小小的歡迎會，那個……你們可以來參加嗎？
不參加也沒關係……嗯……但是我個人還是希望你們能來……
人與人的關係並不會一成不變。
每一次邂逅，每一次對心聲的袒露都能將軌跡改變些許。
21號，也答應。
重要的是是否願意踏出那一步，伸出那隻手，做出無悔的決定。
重新坐上返回空中花園的運輸機，21號小心地捧著裝著花蕾的培養基。
21號歪了歪頭，似乎在對比著什麼。
它開花後會是什麼樣，21號不知道。
它現在的氣味，21號也喜歡。
她將手中的培養基舉起，陽光透過舷窗照射進來，印在培養基上，把影子拉長。
不由打了個哈欠，為了應付熱情相送的研究人員們，自己可是被折騰得不輕。
腦袋不由向一旁歪去，就像是心有靈犀一般，身邊傳來了柔軟的支撐。
這次，肩膀借你。
儘管影子之間依然存在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互相聯通的心意卻不再有距離的限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