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是潔白的沙灘,還有略顯鹹澀的海風。
從沙子中站了起來,口中似乎還進了一些沙子。
這裡是……映畫晨星。
與上一次來到時不同,從沙灘的方向望過去,整座樂園燈火通明,能隱約聽見歡快的音樂,黃金時代風靡的、由手風琴演奏的舞曲。
朝著樂園的方向走去,路途中遇到越來越多屬於映畫晨星的服務用機器人。
瞧一瞧,看一看!客人要聽演唱嗎?
客人,來一杯馬天尼嗎?
轉動著機械臂底部的滑輪,飛快地滑至面前的服務用機器人以兩隻機械臂端著盤子,剩下兩隻機械臂優雅地朝這邊行了一個很是紳士的禮。
噢,未成年不能喝酒。
面前的馬天尼無情地用機械音宣佈,然後猛地轉過身,邊念叨著「有客人要酒嗎?」邊迅速滑開,手中的「馬天尼」不客氣地甩了自己一身。
客人!有客人!有客人!又來了一位客人!
客人,請跟我來!請跟我來!
面前體型較小的機器人看起來完全是電量過剩地蹦蹦跳跳著。
映畫晨星、最盛大的表演、正在上映中!
被機器人拉著來到了一棟建築前,門口矗立著販賣霜淇淋和紀念品的西瓜阿茂。那些機器人正發出歡快的聲音,不斷往空中遞著零食和玩具。
小朋友,請收下這個。
完全不理會拒絕的話語,機器人不由分說地將用彩色布條包裝好的禮物塞進了自己懷中。
喜歡!喜歡!喜歡!
面前的阿茂在禮物被接過後,歡快地嚎叫著,朝遠方滾去了。
在小機器人的引領下來到了一個劇院一般的大廳中。隱約看見舞臺頂端掛著一條橫幅,上面用蠟筆畫著筆跡歪歪扭扭的「昭明之死」。
想要在昏暗的觀眾席中找到露娜,卻發現所有機器人都熱情地盯著這邊,眼睛散發著不正常的閃光,在黑暗中尤其瘮人。
好戲上演了!好戲上演了!
舞臺中央猛地亮起一盞聚光燈,不知何時出現在舞臺上的鯊士碧兒在刺眼的光芒中尖叫著。
好戲上演了!好戲上演了!
它的頭開始剝落,裡面顯露出昭明的臉,不甘地瞪著眼睛。
露娜,你真的認為自己掌控了一切嗎?
你真的認為沒有人知道你在想什麼嗎!
你在失望吧?在從我這得知真相之前,你就沒有妄想過剝離升格者的身份嗎?
事與願違的感覺如何呢?比起你施加給他人的痛苦,這根本不值一提……!
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也不可能得到幸福!
你要償還千倍萬倍的痛苦!這是你應得的!你的姐姐也只會成為你還債的替罪羊……
……閉嘴!
在黑暗中聽見了露娜的聲音。她被激怒了,但四周的機器人越來越多,目光如炬地盯著這邊。
為什麼……都這樣看著我……
不……放開我!
劇院中似乎在短短幾分鐘中就擠滿了不知道從哪來的機械體,在推搡中自己也從座位上離開,伸手只能摸到無窮無盡的鋼鐵,在黑暗中根本無法看見對方。
在黑暗中摸索著,竭盡全力靠近了舞臺。拉開厚重的簾幕,霎時整個舞臺的聚光燈焦距在自己身上。
同時,那些機械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了過來,飛蛾撲火一般聚過來。
借著光源,看到在靠近出口、機械體們散開的地方,露娜就在那裡。
……
她也注意到了這邊的視線,注視著這邊。她看起來很惘然。越過被密密麻麻的機械體佔據的觀眾席,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她的視線似乎有了定點。
朝那邊做著口型,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讀懂,但她確實按照自己說的,就那樣站在原地。
隨後瞄準了舞臺上方懸掛著的繩索——掛滿了氣球、彩帶這樣的裝飾。
扯直先前用於包裝禮物的布條,奮力往上一躍,將布條掛住繩索,使勁拉扯了兩下,在確定牢固後,借用雙腳的蹬力向下滑去。
眼看著對面的牆壁愈來愈近,瞄準時機鬆開了手,準備穩當落地。隨著一聲巨響……摔在了構造體的腳邊。
……
那些機械體很快察覺到了正在進行的逃脫,來不及多說,站起身後一把拽住露娜的手,往外跑去。
……又一次。
要去哪裡?
不同的是,這次露娜不再掙脫。她問,看起來對遊樂園一無所知。
……那是哪裡?
最高的地方……?
二人從劇院中狂奔而出,將燈火、音樂、成群結隊的機械體都甩在身後,只能聽到風從耳邊呼嘯而過的聲音。
露娜的手腕極其纖細,彷彿一用力就會被折斷一般,難以想像其中蘊藏著如此可怕的能量。
拽著對方的感覺,讓自己一瞬間錯以為是在放風箏。
就這樣直徑朝著樂園中最高的建築跑去,來到了……「摩天輪」下面。
最高的地方……就是這裡嗎?
眼前的摩天輪並非和普通的摩天輪一樣,由許多被圓形玻璃房掛在圓軸上組成,那些本該是玻璃吊房的地方,統統被兩個一組環繞的木馬所替代。
散發著橙色暖光的旋轉木馬掛在摩天輪的圓軸上,邊自轉著,邊隨著摩天輪往空中升高。看起來就是一個……由旋轉木馬和摩天輪拼接而成的木馬摩天輪。
就在一隻木馬經過面前的時候,伸手勾住了木馬,一躍而上,轉頭看向露娜。
……
在露娜身後,成群結隊的機械體發出可怕的呼嘯聲,朝這邊逼近著。
世界被一分為二,一邊是恐怖如斯的噩夢,另一邊是如夢幻般的樂園,而露娜站在中間,望著這邊。
隨後露娜往前踏了一步,朝這邊伸出手來,於是世界向後翻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