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官,你想活下去對吧?
就憑我跟你說過那件事,我就絕對,不會,讓你死。
回過神來時,眼睛裡有光。
並不是溫柔的光,有點刺眼,有點激烈,甚至有點……乾澀。
光是散的,半晌才漸漸聚攏成形狀。
那形狀是一張臉。
薇拉的臉佔據了自己整個視線。
謔,[player name],醒了啊。
看你瞳孔狀況也差不多該醒了,還想著要不要再對你做點惡作劇呢。
不錯,還有心情問這些,看來你是真的恢復得不錯。
我想想,告訴你,你已經死了,這裡是天堂,如何?
哈哈哈哈,但這位指揮官可太倒楣了,這天堂可沒有迎接你的天使,反而只有個死神在等你呢。
薇拉自顧自地笑著,轉身坐在床上,就在自己身邊,側眼斜睨著自己。
不是都說了嗎?這裡是天堂。
……唉,真是無聊的表情。行吧,這裡是醫療帳篷,之前躺著幾十號人,現在就你一個了。
這麼說也不對,在你醒來前,這裡也確實有幾十號人圍著你轉,但我說了句病號要護養,他們就一下散開了。
經她這麼一說,微微側過腦袋,才注意到自己床邊的土地全是腳印。
腳印圍著床頭,床頭上蓋著零星幾朵小小的野花,側目看去,不遠處還落著好幾十朵。
對於在這新建保育區生活的人來說,這大概是居民們最好的,表達關心的方式了——當然,大部分都被薇拉以有可能攜帶細菌為理由清空到了一邊。
挺受歡迎的啊,你這傢伙。
明明沒認識幾天,他們還真夠關心你的。哈,這在空中花園裡,是不是該稱作「淳樸」呢?
是嗎?
薇拉不置可否,只是坐在身邊,用手指纏繞著她的頭髮。
……你為什麼沒有用那個試劑?
突然,她放下那根手指,聲音也跟著下沉。
那個攏散劑,你可別說忘了。
那時你周圍可都是廢棄構造體,搞壞一兩個給自己續口氣,又有什麼不划算的?
要是那時你真選擇這麼幹,就不用遭受那些痛得你哇哇亂叫的手術,也不用像這樣,跟個傻子似的躺在床上了。
呵……你居然,還真信了啊。
薇拉抬頭,嘴角輕翹,表情一下變得玩味起來。
你就沒想過,像這種能救人命的重要試劑,當然是必須給人類攜帶的,怎麼可能藏在構造體身上?
戰地醫生也不是傻子,要真有這種試劑,沒有哪個醫生會選擇隱瞞。這種秘密,永遠不可能會是秘密。
要有哪個醫生在戰場後方,還因為什麼「死人的尊嚴」,就拒絕拯救活人的性命,那早就被開除隊伍了。
呵……聰明。
的確,早就該想到的。
像這樣能救人命的藥物,按理說也是必須給人類攜帶,不應藏在構造體身上。
何況戰場上人命關天,讓人類起死回生的技術,只要用一次就應當傳開了,斷然不至於構造體技術運用至今都無人言說過。
所謂逆瓣膜阻垢攏散劑,不過是個無聊的玩笑罷了。當時給你看的那玩意,其實是這裡拾荒者送給構造體的一些小禮物。大概是他們的團體的飾品吧。呵,帶液體的飾品,還挺浪漫的。
是啊,為什麼呢?
可能是因為看到有些人在戰場上不拼盡全力活著,卻非得祈求什麼天降的東西可以救自己一命的樣子,就覺得很蠢吧。
既然那麼喜歡被愚弄,那我也來給他們加個碼,講個無聊的故事,不正好嗎?
嗯哼,你猜?看你苦惱的樣子,我跟你講這故事才多多少少能有點樂趣。
我是真沒想到,你的反應,居然比這故事還要無聊。
我可期待著,灰鴉的指揮官,能在生命垂危的時候,哭著求別人用那個藥劑換自己一命的滑稽樣呢。
呵,我知道你不會那麼做的。你可是[player name],是空中花園的那個「首席」啊。
薇拉兩手輕輕擺開,歪著腦袋,又笑了起來。這次,她的笑容不如先前那般乖張,微微收斂的嘴角,像是她在這保育區裡扮演的那個「陪同構造體」一樣。
毫無來由地,問了這麼一句。
薇拉一下瞪大了眼睛,正像是聽到毫無來由的問話時的表情。
隨後,瞪大的雙眼化作一個冷酷的笑。
那我會把你救活。
既然我給了你這麼個愚蠢的希望,那我就得把你救起來。
不管你在哪,不管是多麻煩的手術,不管你在手術過程中發出怎樣的哀嚎,我都要救活你。
當然,要是你因為這個什麼阻垢攏散劑就不顧自己性命隨意亂作死,那我也得幹點麻煩事,早點除掉你這個不懂規矩的傢伙。
說著,薇拉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脖頸上橫著劃了一線。
她話語堅決,如同一個醫生在立下誓言。但她的表情依舊冷酷傲然,光是看著就令人不寒而慄。
這就是薇拉最本質,最認真的想法——不,她平時就是如此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只是那玫瑰般鮮豔的內心,總是帶著令人難以觸碰的荊棘。
而現在,自己好像正在一點點摸索,觸碰著荊棘根部,那纖細的花枝。
……怎麼?怕了?那在後續工作結束前,你就在這躺著吧,免得又死了。解決了那個大傢伙,現在也沒你什麼事了。
反正這次任務結束,你就可以回歸你那群和諧友愛的隊伍裡,和那群跟你一樣傻裡傻氣的構造體分享秘密了。
喲,居然被我自己不小心說出來了。
薇拉的嘴角又揚了起來,又是那副玩味的笑。很難分清她究竟是真的說漏嘴,還是故意誘導自己問出的這個問題。
既然想出了個故事,那當然要多講給幾個人聽啊。
我都不記得你是第幾個聽這故事的指揮官了,但我記得,在你之前聽完這故事的,沒有一個活下來——才怪,他們都活得好好的。
但他們可都跟你一樣,無聊得讓我想把他們一拳打暈啊。
呵……他們都選擇了主動遺忘這個東西。
大概是出於自保還是什麼的,反正我說到這玩意的時候,他們一個兩個都唯唯諾諾地表示,自己不會說出去,也不會用。
他們啊,就瞞著這個秘密,直到哪次作戰遇險都沒說出來,然後就那樣躺在病床上。哈,真傻,真夠無聊的。
至於原因,呵呵呵,那群人,居然有好幾個,都提到了你的名字。
你的領袖氣質,可真是夠大啊。應該說,你就是他們的「旗幟」嗎?
哼,的確,雖然傻,雖然無聊,但是,不壞。
但,少了不少樂趣。
哢啦。自己的病床被放下,上半身猛地下墜。短暫的眩暈過後,迎著昏黃的燈光,薇拉的影子籠罩在自己臉上。
既然是你奪走了我的樂趣,那我當然應該在你身上再找回來,對吧?指揮官們的傻「旗幟」?
好了,病人到休息時間咯,到第二天起床為止,都絕對要靜養,不得動彈哦。
當然,這裡可沒有麻醉劑給你用,做好心理準備吧,親愛的指揮官~
巨大的陰影襲來,髮絲的感觸與醫療機械的味道先後接觸到大腦。
緊接著,是沉重的眩暈感。隨後,自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