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是平平無奇的一天。
清晨，陽光灑進比安卡的臥室——
呼……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她蹙起眉頭思索著，這個夢過於複雜，有死亡，恐懼，冰冷的海水，還有——
虛無像是橡皮擦，緩慢擦去她睡夢中的噩魘——那些「記憶」正在她的大腦中逐漸透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比安卡~昨晚睡得好嗎？
唔……昨晚夢到了學校的春遊！
拂去腦海中微妙的不諧，比安卡興奮地和家人描述起昨晚的美夢。
夢裡，我和空中花園學校的老師同學們一起去了海邊！海邊的那個叫做「科波菲爾海洋博物館」的地方！
我們看到了好大好大的仿生鯨魚！還有很多各式各樣的海洋生物……
哈哈哈，比安卡想去海洋館玩了嗎？那下次我們一起去怎麼樣？
好！下次我們一起去！
鐘錶分針逐漸指向數字7——就要7點35分了，而校車開過門口的時間是7點30分。
啊，要遲到了——爸爸媽媽再見！
帶上你的早餐！
比安卡匆匆忙忙地跑到門口，接過媽媽遞來的早餐。
「鐺」——7點30分的鐘錶敲響了。
嘿，早啊，比安卡，今天也是剛剛好！
早啊，司機大叔！今天也是……剛剛好嗎？
記憶中模糊的7點35分被橡皮擦擦去，比安卡和司機開心地打了個招呼，登上校車。
早安，比安卡。
藍髮少女已經坐在了她們慣常坐的位置上，笑著和比安卡打招呼。
早啊，千子。
昨晚的作業你做了嗎？
昨晚的作業……？
一份份空白的試卷在腦海中逐一構建出來，筆尖沙沙作響，填充著卷面的空缺。
……哦！當然做了，最後一道題很複雜，我花了好長時間才做完……
你做完了嗎？是用昨天老師教的那個方法解出來的嗎？……
陽光透過車窗照射進來，照射在兩個並肩討論的孩子身上。
午間，刺眼的光線順著建築縫隙洩露。
拿著鉭-193共聚物適配報告，比安卡站在空中花園科學理事會的門口。
你想清楚了嗎？你確定要改造成構造體？
嗯，我想清楚了。
改造有失敗的可能性，改造成功之後，你就會失去人類的身份，也無法被改造回人類。
我想清楚了。
空中花園需要抵抗感染體，收復地球。我通過了適配，成為構造體之後，我可以救更多人。
…………
工作人員默然在紙頁蓋下一個章，比安卡帶著那份適配報告進入科學理事會。
再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成為了一名構造體。
正午的陽光下，千子站在科學理事會門口的陰影中。
我等你好久了，你怎麼自己申請了構造體的改造……
千子不贊同地看向比安卡。
你不是已經成為構造體了嗎？
…………
千子一時語塞，她沉默片刻，再次開口，
我只是認為……認為你可以選擇其他的道路。
你的成績很好，或許可以去科學理事會，或者生命之星……
這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我想為空中花園，為這個世界做更多事情。
……也好。
你選擇個人意向了嗎？想進哪裡的隊伍？
還沒有選……精英小隊能夠站在收復地球的第一線，但聽說工程部隊和清理部隊有很多缺口……
不要進清理部隊。
清理部隊……你不喜歡那裡嗎？
算不上不喜歡，只是覺得那裡不適合你。精英小隊就很好。
那千子呢？千子想進精英小隊嗎？
……只是稍微了解過一些，你不是想要做更多事情嗎，精英小隊就很合適。
雖然這樣說，但也不會完全根據意向表來做決定吧。
總之，不管分配到哪裡都好，我只是想為空中花園盡一份力……
……嗯。
她們的身影沒入被陰影覆蓋的建築中。
夜幕降臨。
比安卡從清理部隊隊長的辦公室走出來——
比安卡從清理部隊隊長的辦公室走出來——
比安卡從工程部隊隊長的辦公室走出來——
比安卡從工程部隊隊長的辦公室走出來——
…………
她轉頭凝視著訂著「工程部隊」的牌子，不諧感像入夜的薄霧一般將她包圍。
比安卡從工程部隊隊長的辦公室走出來——
比安卡從清理部隊隊長的辦公室走出來——
眨眼間，牌子上的「工程部隊」變成了「清理部隊」。
……是沒休息好嗎，怎麼總覺得視覺模組有些問題……
按了按額頭，她調整視覺模組之後，撐起一把雨傘。
剛剛結束一次任務，千子約了她寫完報告之後去看電影……
比安卡，這裡。
電影院中，千子已經找到了她們的座位。
今天的電影是……《歸路》？
陌生的電影名稱。
嗯……要開始了。
螢幕上閃爍起沙沙的噪點。
主演是兩個人，內容很簡單——
他死了。
我沒有死。
他已經死了……
德拉普爾抓起叫做諾里斯的屍體。
這裡是雪原。
我還沒有死。
我們……要怎麼離開雪原？
比安卡。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嗎？
我們的第一次相遇……
會議室內，白色燈管刺眼地閃爍著。
燈壞了嗎？等一下找後勤部來看看……好了，這點小事，沒什麼大驚小怪的。
下面開始自我介紹，從……你開始。
……我？
標識著「清理部隊隊長」的構造體不耐煩地以手指扣了兩下桌面作為回答。
我叫比安卡，來自……雪原空中花園……
嗯，下一個。
我叫千子，霧島千子，來自空中花園。
我叫德拉普爾，擅長網路方面的工作……
我叫諾里斯，在執行部隊擔當過突擊手……
…………
面目模糊的人群逐一自我介紹著，微小的違和感卻始終填充著比安卡的意識海。
千子……是和自己同時進入清理部隊的嗎？
好了，大家相互認識一下，這次見面會就到這裡。
清理部隊的規則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
隊長並沒有被稀稀拉拉的回答聲激怒，她敲了敲桌面。
記住最重要的一條。
不要靠近熱帶魚，因為……
海洋館沒有熱帶魚。
聲音帶著混響，幾乎同一時間在意識海中響起。
是……是誰？！
巨大的轟鳴響起，運輸機轟然落地——
雪虐風饕。
為什麼你要來這裡。
為了救人。
我們這支小隊本就不可能生還，你繞路來這裡只會讓你也陷入危險。
但你生還了，其他人……
他們被我殺了，全都變成了感染體。
但至少你還活著。
這裡的感染體太多了，這不是什麼聰明的行為。
比安卡沒有回答，她用凝膠和繃帶修復著千子身上的傷口。
……你知道前任隊長已經犧牲了嗎？
我知道。
……那你知道，我們兩個是清理部隊隊長的候選人嗎？
我知道。
那你救我，是想要我感激涕零，然後……
節省些體力，我們還要從這裡離開。
製作了簡易雪橇，比安卡拖著千子一步一步向外離開。
……我看不懂你。
千子仰躺在雪橇上，藍天和樹梢堆積的雪花刺痛了她的視覺模組。
你自己的意識海也在偏移的邊緣吧。
嗯，但還好，我沒有什麼外傷。
……你為什麼要冒著這樣的風險來救我？
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還有可能得救的人。
……只是這樣？
只是這樣。
做到這種程度，不想要權力，也不想要利益……你究竟想要什麼？
現在嗎？現在……我想要我們能活著從這裡出去。
…………
撥雲見日一般，森林外的薄霧悄然消散，後勤部隊的救援車呼嘯而來。
對了。
？
空中花園有海洋館嗎？我當時就很想問……
為什麼清理部隊最後一條的守則，是不要靠近熱帶魚？
…………
視覺模組像是萬花筒般綻放開絢爛的色彩。
運輸機呼嘯著飛向雲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