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主線劇情 / 33 鏽夜逐光 / Story
……
她翻動著手中書頁，無數星塵細碎飛揚，在陳舊紙頁中組合成璀璨的字跡。
已經抵達這個時間了……
紙頁上縱橫交錯，以表格形式呈現出複雜圖景。
人類……奇點……
啊，在這裡。
食指抵住紙頁，被選中的文字驟然閃爍，勾勒出航天城的投影。
指揮官離開異聚塔第771天。
人類放棄了他們最後的——被命名為「大墓碑」的聚集地，遷居航天城。
故事並沒有就這樣結束。
異化紅潮吞食了地球大面積的土地，肆無忌憚汲取著養分，航天城外，過濾器觸及不到的區域，高濃度帕彌什病毒剝蝕著它們能看到的一切。
帕彌什病毒……並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她翻開新的一頁。
航天城僅剩的人類從異化紅潮中提取到了什麼物質……實驗室中，他們開始嘗試解析那些物質，似乎想要獲取到什麼……
熟悉的畫面……
身披白色防護服的人類臉上寫滿期冀，然而……
紅色警報燈接連不斷響起，儀器被損壞，一切都對人類昭告著一個冰冷的事實——
這並不是他們可以解析的東西。
人類終於發現，這意味著，異化紅潮已經進化到了更新的層級——
他們很有可能已經無法使用地球上已有的科技對抗帕彌什病毒了。
拋棄，絕望……還是一如既往。
很快，新的猜想顯現，並快速進入到驗證階段——這些「不屬於地球」的物質，很有可能是<color=#ff4e4eff>「另一個文明」</color>的碎片。
灰鴉指揮官提出在塔內曾經的見聞，曾經的「時空旅行艙」，在被卡俄斯汙染層層包裹後，形成了現在的異聚塔。
「異聚塔」成為了一個巨大的中轉站。
它矗立在大地上，像一座赤紅的巴別塔，錯綜複雜的隧道通向不同的時間甚至時空，連通著數不清的「未知」。
那時，被困在另一個時代的柯蕾多爾發現了異聚塔，依靠塔的核心，以帕彌什塑成了新的軀體——它得以降臨在這個得到<phonetic=初始之人>多米尼克</phonetic>遺產的世界上。
在新的0號代行者徹底掌控異聚塔之後，祂……又將會做出怎麼樣的創舉？
是攜帶著整個人類文明，繼續前往下一個世界，還是像星核吸收星塵，吸引來更多的文明碎片？
敏銳的感知，精巧的推斷，可惜……
她讚許地點點頭。
讓我猜測的話……應當會是後者。0號代行者……「懲戒者」，永遠不會滿足。
眸色深遠，粉髮女性似乎在回憶更長久之前的故事。
收割所有沒有通過「篩選」的文明……呵。
露出有些嘲諷的笑容，書頁無風自動，沙沙作響。
到了這樣的局面，人類……究竟還能做出怎樣的選擇？
璀璨書頁淡去，粉髮女性單手撐起下頜，思索著看向不遠處。
兩枚骰子緩緩轉動，漆黑命途四散而去，濺射出尖銳的水花，碎裂成片片微光。
航天城內，大雪依然沒有停止咆哮。
刺骨寒意侵入四肢，即使已經站在室內，也沒有感到絲毫暖意。
……你在看雪嗎？
恐怕很難。
異化紅潮……我是說，異化後的帕彌什病毒不斷吞噬著地球上的能源。
沒有人壓制異化紅潮，「衰竭」已經開始，極寒也很難停止。
隨著自己的目光，她看向窗外的大雪。
……回到正題，我從異聚塔核心內再次拆解出一些碎片，現在航天城仍然能夠抵抗住異化後的帕彌什病毒，也正是因為那些新的「技術」。
但……
她抿住嘴唇。
……是的，現在能製作的過濾裝置並不完全。
我分析了先遣隊帶回來的紅潮樣本，它們的異化百分比正在不斷上升，繼續這樣下去，我擔心現有的過濾器無法對抗它們。
需要加強過濾器的功能，至少要先強化現在的過濾功能才行……
物資清單列好了？
大部分零件航天城內部都還有少量儲存，但是……
過濾回收裝置需要的核心部件，航天城內部已經完全找不到了。
曾經過濾塔的核心裝置，也是降低帕彌什病毒最關鍵的部分。
如果能找到之前存在過濾塔的保育區或是城市，應當能夠找到備用的零件。
實驗室一側的會議室中，凡妮莎抱著手臂站在一旁，斜奏鋪開簡陋的作戰地圖，正在標註著紅潮聚集的方向。
前不久我帶著先遣隊到外面去過。
現在的紅潮仍然聚集在航天城南部，極寒天氣對我們有影響，對它們或許也仍然存在一定的威懾。
就像很早之前一樣……它們仍然不喜歡過於寒冷的地方。
她在作戰地圖南部塗上代表紅潮的赤色橫線。
新的0號代行者也很少會在北部出現，我判斷，北部應該有至少一條能夠勉強通行的道路……
跟隨著斜奏的指引，凡妮莎在地圖上標出一條崎嶇的線。
……這條路很危險，附近這裡……和這裡，都存在大量異合生物的老巢。
確定要走這條路嗎？
這已經是排除重度汙染區域的結果了，除非你想直接從紅潮游過去。
她眯起眼睛審視著地圖，扭曲的線條像魚餌般通向地圖深處。
北極航線後方應該還存在幾個倉庫，很久之前，我曾經在那邊做過標記。
如果那些噁心的東西仍然牴觸北部的嚴寒，那倉庫中很可能還存在能夠使用的零件，至於是不是需要的核心部件，就只能看運氣了。
但我的運氣一向都還不錯。
我的意思是，現在或許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沒有時間了，紅潮異變加速，新的0號代行者能力增強，幾乎突進航天城外圍防線。
那些哨戒炮啊，防空機槍啊……你們不會真的指望那些東西就能夠攔住它吧？
況且，現在航天城內部的物資供給完全沒辦法做到自給自足，食物都還需要靠從附近搜尋，才能勉強填飽這些人的肚皮。
等0號代行者真的包圍住航天城，或許不需要它出手，城裡這些人類自己就能把自己都吃乾淨。
她冷笑一聲。
更別說我剛收到消息……
靠近外圍的地方，又有兩個先遣隊的成員跳進了紅潮。
……
紅潮幻影，夾雜著甜鏽腥味的美妙樂園。每次靠近紅潮，似乎都能聽到那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呼喚。
它無孔不入地傾聽著人類的幻想，打造著人類期望的夢境，呼喚著人類心底最柔軟的記憶。
她說她聽到了，她媽媽正在紅潮中呼喚她。
什麼才是真實的呢……
也許……這邊才是虛假的，這邊才是那個恆定的噩夢？只要我能……
只要我走到那邊，媽媽說……她就在那裡等我……
那邊是樂園，擁有無窮無盡的食物，也不會再寒冷……
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慘笑一聲，拋下槍枝，縱身躍進紅潮。
……蠢貨。
死寂在空氣中瀰漫。
所以，必須盡快把東西找回來，完善那個過濾器，不然……
只怕過不了幾天，這群人就都得排著隊從紅潮邊上跳下去。
那我去。
不只是你……
凡妮莎蹙起眉頭盯著作戰地圖。
斜奏，你帶一支先遣隊從這個區域繞過去，那邊有一處北極航線聯合之前的倉庫，我在大門上做過安全的標識。
然後……
指揮官和我一起，從這個方向過去。
你瘋了，那邊已經很接近0號代行者的領地了。
所以才要指揮官和我一起，只要我的意識海足夠穩定，它就拿我沒什麼辦法。
這個區域存在一個很大的倉庫，我印象很深刻，那個倉庫是北極航線聯合之前專門和空中花園做交易使用的。
北極航線聯合定期也需要維修他們的帕彌什病毒過濾裝置，那邊很有可能存在洛莎需要的東西。
總要有一隊能帶回些物資，撐過這段時間。
她喃喃自語著，看向窗外昏暗的天空。
更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抹詭譎的赤紅從天穹泛出，逐漸扭曲成0號代行者的瞳孔……
——甜腥血氣撲鼻而來。
眼前一片漆黑，意識被強行從記憶中喚醒，模糊的光感從遙遠方向傳來，劇烈的嗡鳴在大腦迴盪，思維信標彼端釋放著痛苦的信號……
自己……和凡妮莎一同離開航天城，前往計畫中的那個倉庫……
然後，然後……
……咳。
低低喘息從耳畔傳來，有防護服的摩擦聲，冰冷尖銳的痛楚從大臂傳來。
血清和血液逐漸融合，怪異色彩從瞳孔底處搖晃著變形，劇烈喘息著，再次閉眼睜眼，視網膜逐漸對焦……
醒了就自己爬起來走。
晃動的視線突然停止，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被凡妮莎背在背上前進。
混沌大腦終於短暫撿回思考能力。
當時……凡妮莎和自己一同離開航天城，根據規劃好的路線前往計畫的倉庫。
但沒人能預測到0號代行者的行蹤。
新任0號代行者出現在兩人的必經之路上，卡俄斯幾乎已經完全透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陌生面孔。
祂就快要脫離卡俄斯的控制了。
也許是卡俄斯殘存的意識幫助了自己和凡妮莎，激烈交手過後，在凡妮莎即將不敵的前一秒，0號代行者化為一灘紅色液體，融化在紅潮中。
……還沒想起來嗎？乾脆直接把你扔進紅潮好了，一了百了。
哼……
輕輕嗤笑著，凡妮莎將人類指揮官安置在一側的隱蔽區域。
她看起來並不好，外傷很重，循環液不斷流失，意識海也並不穩定。
被噁心的東西黏上了。
她輕描淡寫著。
0號代行者消失之後，你被感染得很嚴重，我背著你走到這裡……
用僅存的完好手臂撕扯著繃帶，她明顯有些不耐煩。
接過繃帶，取下合適的部分，簡單幫助凡妮莎包紮著傷口，剛拿出準備好的<b><ud><color=#34aff8ff><link=18>冷凝液包</link></color></ud></b>，凡妮莎按住了自己的手。
等一下再用。
這樣的傷勢，她應當無法繼續任務。
計畫中的那個倉庫就在前面了。
她眯起眼睛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這附近還沒有被那些噁心的東西沾染過，0號代行者出現很可能只是個偶然，我們有很高機率能找到需要的東西。
你……應該還能行動吧。
凡妮莎朝自己伸出手。
走吧，加快速度。
0號代行者已經發現了這裡，異化紅潮繼續蔓延，可能一定時間內都沒辦法再次探索這個區域。
要是斜奏他們也找不到核心部件……索性我們就一起跳進紅潮好了。
……嗤。
哈，這有什麼不好笑的。
簡單休整過後，兩人繼續朝凡妮莎標記的方向走去。
正如凡妮莎所說，0號代行者已經發現了這裡。
異化紅潮在陰影中蠢蠢欲動，幾隻體態扭曲的紅潮生物已經在角落擁擠地試探……必須要趕在異化紅潮漲潮之前回收物資。
小心些。
她用僅存的完好手臂握緊槍枝，示意自己跟在她的身後。
下一刻，腐蝕的涎水從暗處襲來。
砰——砰——
兩聲巨響幾乎一前一後迸發，貫穿了紅潮生物的頭顱和胸——或許是胸腔的位置。
……還好來的不是0號代行者。
紅潮生物嘶鳴著融化，凡妮莎神色冰冷，加快腳步。
據點就在前方。
異化紅潮不受控制地瘋狂蔓延，兩人幾乎是以能夠爆發出的最快速度，移動到了還沒有被侵蝕的倉庫中。
途中，不少紅潮生物飛蛾撲火般地衝上來，在被自己和凡妮莎擊潰之後，融化進紅潮中，再次凝練身軀。
……咳。
軀殼傳來劇烈的痛楚，她清晰地意識到，大量帕彌什病毒已經汙染了她的意識海。
左臂已經完全無法行動，右腿的零件也出現損壞，最多只能再勉強支撐二十分鐘……
一側的人類冷靜地對著再次襲擊過來的紅潮生物開槍，凡妮莎閉上眼睛，自嘲般地笑了笑。
咳……
話沒說出口，嗆咳聲先溢出唇角。
沒事，別廢話。
她嚥下腥澀的循環液。
就在前面了。
攜帶的燃料被傾倒在倉庫前方，只需要輕微的碰撞，地面就能燃起絢麗火光。
轟——
赤金焰色直衝雲霄。
……好了，快進去。
依靠著火焰作為緩衝帶，紅潮生物暫時無法衝進倉庫中。
就算能勉強多頂幾分鐘也好，凡妮莎在一側看著自己的行動，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示意自己開始尋找核心裝置。
根據凡妮莎的記憶，兩人穿行在倉庫中，盡可能地搜羅著或許能夠派上用場的物資。
邊緣的貨架上，躺著洛莎曾經描述過的核心裝置。
……我的運氣一向都還不錯。
飛快將裝置搜羅進人類指揮官的背包，她勉力將幾個箱子堆疊在牆角的天窗下。
嗯，你突圍，門口的火焰攔不住那些鬼東西太久，我留下斷後。
意識連結彼端，撕裂般的痛楚和悲鳴透過思維信標傳來。
是的，知道了就別說廢話——
尾音還沒有落下，她右腿一歪，猛地摔倒在地上。
哈……還以為能多撐一會。
從應急背包抽出兩節繃帶，凡妮莎用力將右腿損壞的關節重新綁好，勉力站了起來。
接下來，我留下斷後，你把東西帶回去……真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說出這麼噁心的話。
抽出武器，凡妮莎轉頭看向人類指揮官。
愣著幹什麼，還想繼續聽我交代遺言嗎，沒有這種東西，快滾。
……你在等什麼？
……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喂！把我放下來！
不再和凡妮莎搭話，確認攀登繩已經將無法行動的凡妮莎牢牢捆縛在自己後背上之後，嘗試順著凡妮莎剛才搭建出的箱子攀出天窗。
天窗很窄，似乎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試了幾次，都沒辦法同時兩個人一起越過去。
過不去的，我都說了，把我放下來……
砰——砰——
幾聲槍響之後，本就老舊的天窗轟地坍塌下來，煙塵四起。
咳……
再次堆疊箱子，利用攀登繩，很快就站在了倉庫的房頂。
察覺到人類的意思，凡妮莎索性放棄掙扎。
真是……天真的理想主義。
好心才是這種時候最沒用的東西，我建議你，在你的好心能夠當做物資使用之前，趕緊放下我，然後滾回航天城。
……
背後的構造體發出意義不明的笑聲。
觀察周圍，紅潮生物仍然被沒有熄滅的火焰攔截在倉庫外圍，已經有幾隻聰明的繞開紅潮，試圖封鎖住兩人來路。
但尚未完全坍塌的建築或許可以成為新的逃生渠道。
很可惜，攀登繩的長度並不足夠兩人直接攀爬到另一棟樓頂。
或許你可以考慮把我投擲過去……真的不這麼考慮一下嗎？
別傻了，你真的這麼跳過去，我們就可以一起躺在地上和那群噁心的東西擁抱了。
所以，你還準備帶著我玩多久的廢墟跑酷？
一邊說話，凡妮莎一邊開槍，擊中後方追上來的異合生物。
我早就說了，這個距離，你帶著我跑不掉的……
反覆衡量距離之後，還是決定保險起見，利用攀登繩先向上攀登到這座建築的橫梁，再嘗試跳到另一座樓的頂端。
陳舊的建築顯然無法同時承擔一名成年人類和一名構造體的重量，鋼製結構發出不詳的吱呀聲。
放下我，你想一起死在這裡嗎？
……雖然我不想再說一次這麼噁心的話，但……
我仍然建議你把我留在這裡，我右腿的零件已經出現問題，無法繼續移動。
留在這裡，或許還能夠做個合格的炸藥包。
構造體的聲帶不值錢，也不會浪費更多循環液。
咬著牙在鋼製結構上奔跑起來，趕在架子徹底坍塌之前，攀登繩甩出去，兩人懸掛在對面的建築頂端。
倒塌的架子將下方倉庫徹底壓毀。
短暫沉默一瞬，凡妮莎再次開口。
不愧是……法奧斯的首席。
攀登繩繞過另一座建築的承重梁，反覆試探之後，兩人身影劃破鐵鏽色的天空。
直到這種時候，還仍然在堅信……戰術和信念都是為了敵人，要盡可能地保護還活著的人。
你不是這樣想的嗎？
沒必要嘴硬。
嗤……我從來都不會這麼想，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才輸給你？
不，我也沒有輸過。
所有倖存者的價值都應當最大化……只有這樣，才能保全火種……
如果不是靠著這個想法，你以為我能帶著人類活到現在？
只要還有人活著，只要火種仍然沒有熄滅，我……就沒有輸給你。
她的聲音漸漸微弱。
咳……
輕微的動靜從背後傳來，她的意識還清醒著。
勉力攀爬過最後一座倒塌的廢墟，自己的體能幾乎也已經到達極限。
鎖定正確的方向之後，不再曲折前進，簡單清理掉附近幾隻蠕動著的異合生物，朝著目標區域快速移動。
終端滴滴作響，由洛莎改造過的終端只要接近一定距離，就能勉強聯絡到對面的同伴——
……還算聰明，什麼時候聯絡的斜奏？
不要把我描述的像個蠢貨。
儘管背後構造體的語氣在故作輕鬆，但仍然能夠感覺到她的機體溫度在逐漸流失。
不要……
放心，我還不會死。
已經能夠看到雪地的邊緣，紅色信號彈從那邊燃起，斜奏帶領的另一支先遣隊就在那邊——
小腿猛然一痛，尖銳的鋼筋勾破了防護服，冰冷的寒風順著縫隙蔓延至四肢百骸。
沒有人會死在這裡。
雪地泥濘如同沼澤，將希望和絕望一同攏入懷中。
凡妮莎——指揮官——
微弱聲音在凜冽的風中被擊碎，迴盪到更遠的地方。
就要——會合了——
寒風刺穿骨髓，已經麻木的痛楚抗拒著身體繼續前行，帕彌什病毒開始緩慢腐蝕自己的身體。
就要會合了。
冷汗在額角凝結成冰，大塊紛亂異色景象再次堆疊在視網膜中——
意識再次陷入深沉的海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