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主線劇情 / 31 剪身成蝶 /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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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搜索和<color=#ff4e4eff>力場屏障</color>有關的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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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測到部分數據損壞，是否仍要從這裡開始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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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時間2198年11月21日，201節點紀錄：
人類研發出能夠隨身攜帶生成的力場屏障來阻止卡俄斯汙染傳播。
因多次使用異聚塔回溯時間，異聚塔仍在持續擴大。
受到製造成本影響，人類無法將具有力場屏障的裝置量產，只能發配給少數人員。
因此，人類領袖組建了探索異聚塔內部的先遣隊，一共12人。
配備了力場屏障的先遣隊首次進入塔內。
無法通過卡俄斯汙染探知他們的具體計畫與成果。
配備了力場屏障的先遣隊第二次進入塔內。
無法通過卡俄斯汙染探知他們的具體計畫與成果。
紀錄數據損壞
紀錄數據損壞
人類先遣隊第▅▁▇▅▂▄▁▃▆▃▆▁▂▄▁▅▇▅▃▆▅▄▁
無法探知力場屏障後的人類計畫▅▁▇▅▂▄▁▃▆▃▆▁▂判斷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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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領袖<color=#fdc600>多米尼克</color>已認知「我」的存在。
紀錄更新：「我」為錯誤稱呼▂▄▁▃▆▃▆▁▂▄▁運行異常▁▂▄▁自檢▆▁▂▄▁排查出▁▂▄▁▅▇▅▂▄▁▃▆▃▆▁
紀錄數據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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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錄數據損壞
紀錄更新：人類領袖<color=#fdc600>多米尼克</color>已認知「我」的存在，並命名為0號代行者。
他們仍在前進，探索。
人類領袖更換了先遣隊的行動方針，將「我」設定為最優先針對的目標。
毫無意義的行動。
可人類領袖仍在持續更新「我」的資訊，力場屏障也在疊代中變得可以籠罩一整個區域了。
「我」查不到他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
「我」感到焦躁。
…………
必須集中算力才能察覺他們在力場屏障的保護下在做什麼，停止觀察除<color=#fdc600>多米尼克</color>以外的先遣隊成員。
<color=#fdc600>多米尼克</color>才是我要應對的主要威脅。
其餘的傢伙，不過是富饒青山上的朽木罷了。
2160年12月24日
平安夜
2160年12月24日，平安夜
剛剛結束和馮·內古特的新一輪交鋒，咀嚼著險勝中拿到的節點紀錄，<phonetic=柯蕾多爾>0號代行者</phonetic>從異聚塔的裂隙中踏進了黃金時代。
置身於林立的金色樹林間，柯蕾多爾捨棄飛行，駐足於地面，從高處俯瞰著這裡的一切。
人造的奇蹟恢弘壯闊，輝煌與璀璨交織在大廈的玻璃之間，彷彿連天空的光輝都能奪去。
黃金時代……
<b><ud><color=#34aff8ff><link=10>2197年</link></color></ud></b>，12月25日，她就降臨在比這更加繁華的時代中。
藉著「卡俄斯汙染」帶來的混沌風暴，她目睹了那個時代的衰敗，但那個時代的衰敗中也包含了自己。
——她到底為何會失敗？紀錄仍有殘缺。
她只記得她全力應對了人類領袖，在先遣隊最終行動成功之前把多米尼克拋進了霧域。
沒有攜帶鑰匙，又沒有高維接待者的情況下跨過地球異聚塔這一側的「門扉」，一定會墜入霧域，再也無法離開。
她記得先遣隊在失去領袖之後一敗塗地，無人倖免。
她不知道多米尼克是怎麼離開霧域，來到這個時代的。
但他再怎麼神通廣大，最終也只是個人類，不可能完整地離開霧域，更不可能返回他原本的時代。
後續的衰敗應該和多米尼克無關。
那麼……那時的我到底為什麼會失敗？
富麗堂皇的建築無法解答她的問題，服務型機器人也無法給出想要的回答，寥寥行人穿行於街道，他們的身姿映在柯蕾多爾的眼中。
這裡或許有些太過空無，找不到任何一個有價值的「英雄」，映入眼中的皆是「朽木」。
她在璀璨中兜兜轉轉，又潛入地下為紅潮匯聚做出準備。
直到夕陽遲遲未造訪的下午，她在街巷深處聽到了輕慢的歌聲。
[鮮花叢中閃閃發亮寶石的舞蹈~]
[原來只是蝴蝶沒有奇蹟四葉草~]
[大樹旁邊閃閃發亮小狗圈圈繞~]
[是瞌睡老爺爺沒有奇蹟四葉草~]
…………
那是一首天真的童話，歌者不斷唱著尋找能帶來家園的奇蹟四葉草，聲音中卻滿是遺憾。
在收割正式拉開帷幕之前，先去見證此處的故事吧。
在她軀體中屬於「柯蕾多爾」的那一部分被這遺憾的歌聲吸引，向她走去，微笑著打了聲招呼。
你好，能和我講講這個時代還有你的故事嗎？
……蛤？
遺憾的歌聲戛然而止。
最初的相遇算不上順利，但被困在此地的人也無事可做，於是便開始了交談。
柯蕾多爾為她提供了許多幫助和保護，使其平安地躲過了感染機械和傭兵的騷擾，也告訴了她許多真正的秘密。
柯蕾多爾告訴過她，自己是從未來到達了這裡。
也告訴過她，她正在尋找上一次失敗的原因。
她並不在意對這樣無用的人訴說秘密，因為這些話對霧島夕子來說太過晦澀難懂，即使知道了宇宙的真理也只會當笑話一笑了之。
對於面前這位頭髮鬆散的青年女性來說，能給她提供食物和保護才是讓她親近和拜服的真正原因。
我們已經認識好幾天了，現在能告訴我你的故事了嗎？
很無聊的，建議你去找找這個時代真正的偉人來問。
那些故事我已經聽過了，就當是打發時間吧。
…………
霧島夕子嘆了口氣，坐在長椅上，用她覆著薄繭的手指打開了一聽啤酒。
好吧，就當是你給我啤酒的報酬。
女性傾過手腕與柯蕾多爾隔空碰了杯，望著空蕩蕩的街巷，緩緩說起了一個平凡的故事。
還記得我經常和你提起的千子姐嗎？
當然。
其實，她算不上我的親姐姐——我的母親在我7歲的時候去世，老爹過了沒幾天就和他的表姐再婚了。
因為這層關係，那兩人只舉行了婚禮沒有正式去登記。
他們的婚禮結束之後，我第一次見到千子姐，那是繼母和她離異丈夫的孩子。
霧島夕子，你好。
霧島千子姐姐，你好。
霧島夕子沒想到之前見過的繼母看起來那麼慈眉善目，她身旁的女兒卻像是學校裡的不良少女。
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那麼見外了，叫她千子或者姐姐就好。
千子……姐。
可面對妹妹，這位年長她七歲的「不良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去，又在母親催促的目光中拉起了她的手。
……今後，請多指教，夕子。
原來只是看起來像，並不是真的不良少女啊——那時的夕子這樣想。
再婚後，父親和繼母各自忙碌，想像中繼母的欺凌沒有到來，同樣的，愛也沒有到來。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剩下另一個和她一樣被棄置在家的姐姐。
…………
你還要站在門外多久？想進來就進來吧。
可是……千子姐還在寫作業……
沒關係，不要吵到我就行。
我想用千子姐的終端畫畫。
…………
我現在在用，這會只能借你舊的那個。
好吧，謝謝千子姐。
這是……給我的生日禮物嗎？
嗯，打開看看。
啊……這是我之前畫的小狗……
我之前用終端的時候，看到你留在上面的畫。
造型……很可愛，所以我想了些辦法，幫你做成了玩偶。
沒記錯的話，你一直都很喜歡這些東西。
是的……謝謝你，千子姐。
沒能從父母那裡得到的關愛，她在姐姐這裡找到了代替品。
生日成為一年當中最期待的一天，不再難熬的日常如同白駒過隙，轉瞬就過了五年。
然後，難熬的日子就來囉。
夕子的十二歲生日才過了沒多久，父親便把家裡積攢多年的存款拿去投了他朋友的項目，結果卻落進騙局，血本無歸。
繼母報案後連日奔走，在路上與父親一同遭遇車禍，她全身癱瘓，只有左手臂能動，父親也落下了殘疾。
而那些被朋友騙走的錢，也隨著對方的失蹤而下落不明。
他們成為了輝煌時代的雜音，再也無法融入「黃金時代」的主旋律中。
萬幸的是，即使是輝煌時代的雜音，依然身處於輝煌時代之下，得到時代的庇護。
醫療，教育，食宿——世界政府的《最低生活保障條例》照顧到了每個守法公民，即使橫遭變故，她的家庭依然不至於流落街頭。
家庭變故及時更新在了學校的檔案裡，免費的住宿與伙食向兩人敞開懷抱。
輝煌時代的好處，便是你下墜得再快再狠，也總有東西能接住你。
還好，還有低保，要是我奶奶那一代，這種情況就只能尋死了。
她虛弱地靠在床榻上，看著比以前更加空曠的房間嘆了口氣。
至少不會影響你們……千子，夕子……你們要好好上學，別被我拖累。
被你拖累？如果不是他輕信了詐騙……
別說了！
千子……別說了……
誰都會有犯錯的時候，如果那晚我能謹慎點，就不至於連重來的機會都沒有……
你們……離開家吧，去學校住宿，我們家已經能申請到學校的免費住宿和三餐了。
你呢？你根本動不了吧！
你爸爸會照顧我的，放心吧。
他？他會照顧你？我們去找外婆吧，就算她再怎麼生氣你嫁給了……
你外婆去世了。
前兩天，我已經聯繫過了，那時候才知道……她半年前就去世了。
…………
走吧，千子，好好照顧你妹妹，她是無辜的，你們都是無辜的，走得遠遠的，別被這個家拖累。
「嗒」
又一聽啤酒磕碰到了地面，碰撞出清脆的動靜。
姐姐雖然很不放心，但還是拗不過母親，她必須上學，只有工作了才有可能買下新房子，給她重新配備輔助行動的機器人。
家裡的長輩們已經脫離正常軌跡了，如果連她也如此，我們都會永遠被留在那間濕冷的房子裡。
但老爹可不管這些，他沒辦法接受一敗塗地的結局，轉而開始沉迷賭博，每天的白日夢都是一夜暴富，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每當學校放假，我們回到家中，千子姐和我都會試著勸老爹振作起來……
可換來的，只有他無處宣洩的暴力……過了幾個月，連世界政府給母親的醫療機械椅都被他找黑市賣了。
……這樣的日子又持續了兩年。
千子姐終於畢業了，她要離開家獨自生活，只有這樣她才有機會帶母親離開這裡，可母親卻說……
千子，媽媽不跟你走了，公共宿舍人太多，我這種動不了的人，去人多的地方，本就沒什麼好結果。
你要去工作就沒辦法照顧我，我會變成你的拖累。
我就在這裡吧，不管怎麼樣……至少是個容身之地，剩下的，還有夕子幫我。
其實那時，我也想勸千子姐留下，或者帶我一起走，可剛剛21歲的她又怎麼能負擔得起兩個人的生活？
沒錯，我是「負擔」，母親也覺得她是「負擔」，我們身為負擔，只能目送著她離開。
柯蕾多爾等待著故事的下文，又在寂靜中陷入迷思。
此時紅潮已向康斯塔雷耶蔓延而去，它們奔湧的響動正在耳畔細語，細語著責任與義務，細語著0號代行者的使命。
她不該在這裡繼續逗留，不該繼續聆聽著這樣一個沒有高潮的下沉式故事。
面前這位名為「霧島夕子」的女性對許多問題都沒有探究心，用她自己的話來說，以她的生活壓力，只是維持呼吸就拚盡全力了。
她時常憎恨自己的無力，憎恨到想去求死。
但這樣的人卻仍然能安然無恙地坐在她面前，拉開一罐她帶來的啤酒，笑著繼續講述自己的故事。
霧島夕子得到的第一份工作，是私人護理師。
這個職業專門為一些不喜歡家用機器人的家庭服務，需要做他們的護士，保姆兼美容師。
這個時代大部分工作都被機械代替，世界政府給的福利待遇很好，就算沒有工作也能得到最低生活保障。
但若想在這個基礎上過得稍微好一些，偶爾出去旅行，吃稍微貴些的美食，體驗些需要花錢的娛樂，
或者為自己的愛好和事業籌備資金，就必須找份合適的工作了。
千子姐，下午發你的簡訊怎麼還沒有回啊。
工作的第二年，所有可抱怨的事都變得細微，一切看似回到了正軌。
沒什麼，在忙。
千子的聲音帶著疲憊。
在畫阿呆蛙？
嗯，畫著玩。
影片另一邊的千子低下頭翻了翻夕子剛剛發來的簡訊。
你換雇主了？出什麼事了？
他們暫時不需要護理師了，我就換了一家，現在這家離你那邊很近，有空會過來找你。
沒騙我吧？是不是遇到什麼問題了？
說什麼呢？這麼簡單的工作，怎麼可能有問題？
讓你教我兒子把這幾道題做了！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我還不如租個共享家用機器人呢！
我當然相信你，只是最近這種新聞有很多，把本來就有的家庭矛盾推給私人護理，因此鬧出不少事。
不管什麼工作，難的都不只是事，還有人。
哈哈，沒辦法，但這就是我們比家用機器人強的地方啊，機器人隨時自帶記錄儀，這責任可推不到它頭上。
有必要的話，你上班的時候也把家電上自帶的攝影機打開吧。
不用不用，我還是很相信雇主的。
你偷偷摸摸開這東西偷拍我們？好好好，這是能證明那個花瓶不是你摔的，但上次的可沒有紀錄，你休想一併扣在我女兒身上！
今天就結了工資給我滾蛋，我們家不需要你這種滿肚子心眼的人！
上家把工資給你了嗎？
給了，他們都是給中介公司的，不會拖我工資。
工資單已經從終端上發你了，扣完要賠的，還欠了三百，記得補交。
啊？中介定損和提取購物紀錄價格時你沒看著？哦，你那天不在，早就辦完了，找中介去問吧。
那就好，新雇主家怎麼樣？
挺好的，需要照顧的只有一個人。
老爺子剛做完手術，我和我老婆都有工作要忙，你去陪護吧，和醫院的人一起學著怎麼灌腸，以後以防萬一……
之前有些事……嗯，肛門造瘺……那糞袋怕是要掛一輩子了，好的是他也年過半百了，這苦不會太長。
對了，少刺激他，老爺子脾氣不太好，上個護理師就是因為這事才走的。
……那就好。
直到這一刻，霧島夕子才察覺她的姐姐一直在問她的事，像是有什麼始終沒說。
姐，你怎麼了？
…………
……夕子……
她的聲音越來越沉重。
你父親去世了。
…………
在賭場上……和人起了爭執，打死了人……自己也沒熬過來。
什麼時候的事……
晚上，就在剛剛，我才從媽那裡得到消息。
家裡可能要賠點錢，畢竟是在店裡打的，還砸碎了不少東西……還有些麻煩的債算在了咱媽的頭上。
…………
至少你一切都好。
姐……
別這幅表情。
之後……要怎麼辦。
你一切都好，就好好工作……我打算辭職回家，找個離家近一點的短工，這樣能多照顧一下咱媽，畢竟家裡的情況……
霧島夕子不願把一切都交給姐姐來背負，和她爭了半宿，最終還是同意了她的計畫。
千子就這樣犧牲了自己的前途，辭職回到了母親身邊。
為了付清賠款，家裡不得不賣掉房子。
母親說，這套房子本就是老爹存錢買下的，現在也還了他留下的債，一切都變回了空蕩蕩的樣子。
兩人搬進了世界政府建造的免費公共宿舍——這種宿舍一般都在偏遠的城市，跟過去的千子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只能晚上去酒吧裡打零工，早上回來照顧母親。
即使她什麼都不說，夕子也知道帶著一個全身癱瘓的人擠在公共宿舍會是什麼處境。
她沒有抱怨，也不配抱怨——像她這樣的家庭，放在歷史書的任何一個篇章都會變得更慘。
她必須珍惜她現在的處境，珍惜這個繁榮時代對庸才的優待。
說到這裡，霧島夕子又灌了一口啤酒。
好在這種慘狀沒有維持多久，生活又開始了它的循環，大風大浪後就是晴天。
聽到那些噩耗的一個月後，因為一些機緣巧合，霧島夕子從過去的工作中解脫，加入了她嚮往已久的玩具公司。
這是今天來的新人，以後負責阿呆蛙的宣傳漫畫。
久仰！之前看過你畫的阿呆蛙漫畫，現在終於是同事啦。
謝、謝謝……我也沒想到那些畫會被內部人員看到……
其實是上週才看到，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能入職。
公司最近才打算多給阿呆蛙這個形象投入宣傳資源，有人就發了你畫的同人漫畫，向市場部推薦了你。
嗯……請多指教。
好了，人都到齊了，那就說一下我們這個小組接下來的目標，大家也都知道阿呆蛙這個形象出了很多年，只有一小部分人喜歡。
畢竟它是這個樣……
別這麼說，市面上有很多外形獵奇扭曲的娃娃，只要配合上好的故事做好宣傳，銷量都不錯。
這條賽道走的就是特色，阿呆蛙比那些可愛布偶更容易被人記住，我們要抓住這個點而不是嫌棄它。
但它也不獵奇，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位置……
討論這些沒有意義，不如帶著新人好好給阿呆蛙做宣傳。
摩娜用乾脆的語氣打斷了談話。
這才是關係到績效和年終獎的事。
當這位前輩轉身離開，夕子才恍然察覺，這間會議室裡只有她一個人為「加入阿呆蛙市場宣傳部」感到高興。
即便如此，她也為這份突然到來的機遇感到開心，雖然工資比以前低了些，但意外少了許多，她有餘力補貼家用了。
能被喜歡的各種玩偶包圍，這才是讓她欣喜無比的事。
她甚至驚喜地發現自己要繳納的稅額到了一個「正常」的數字——她終於不再是領取低保或者只能償還賠償的「拖累」，而是能為這個社會做出貢獻的人了。
在同事的幫助下，她學會了很多繪畫與市場行銷的技巧，與大家一起為阿呆蛙的新造型做宣傳，又給它繪製了許多聊天表情。
雖然成效不大，但霧島夕子依然幹勁十足，相信著這樣努力下去總有一天會得到他們想要的成果。
霧島？你昨晚又在公司通宵了？
嗯，抱歉……這一版表情的神態我自己也不太滿意，想再改一改。
注意身體，這才是最重要的。
嗯，做完這點我就去睡，謝謝摩娜前輩。
…………
她本以為這樣平靜愉快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但這份平靜只是源自於她的不知情。
在聽到這句關心的三個月後，霧島夕子在公司食堂聽到了鄰桌其他同事的交談。
下午小點悄悄跟我說他們那又漲薪了。
還漲？上半年才漲過吧？
沒辦法，他那層做的可是肉桂喵喵系列，銷量好，各部門都厲害。
你要擱阿呆蛙，三年都不一定能來一次侮辱性調薪。
…………
而且這次漲薪是打算分出去一批人做個類似的新形象，老闆點名要棉花糖主題的。
聽著就可愛……能申請內部轉崗嗎？
可以啊，你想試試？
…………
那天，霧島夕子頭一次產生了疑問——這樣下去真的有意義嗎？
把這個問題拿去問千子，千子卻安慰了她。
當然有意義，雖然沒有那麼多人喜歡，但它一定能打動一些和它一樣特別的人。
正因為如此，公司才會想要宣傳它不是嗎？
不是，我估計老闆只是想試著搶救一下，沒戲唱就算了。
霧島夕子站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看著正在收拾個人物品的同事不知說什麼才好。
漫畫部之前畫的那些，已經被上面丟進資料庫了，接下來會有繪畫AI來接管。
但這樣……這個故事就會變得千篇一律，永遠走不到結局，阿呆蛙也會永遠停在這個循環裡找不到它的四葉草。
誰在乎？
…………
你申請內部轉崗通過了嗎？
她麻木地搖了搖頭。
那就抓緊時間找工作吧，我記得你家裡挺困難的。
……
她就那樣在辦公室裡站到了深夜，一遍又一遍地看著終端上的畫稿，還有那首為阿呆蛙寫的歌。
原本的計畫是要請一位有名的歌星來演唱，現在，它只會停留在AI演唱出的樣子，也不會被發布了。
…………
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空無的樣子，她所喜歡的事物總是沒什麼價值，總會成為優先被犧牲的那個。
她不希望千子姐犧牲自己的前途，可幫不上忙的她只能看著千子選擇了這條路。
她不希望公司放棄阿呆蛙，可幫不上忙的她只能看著阿呆蛙被放棄。
今後，這樣的事還會發生嗎？還會發生吧，到了那時，她要怎麼辦，要怎麼才能原諒鏡子中一無是處的自己？
霧島夕子得不出答案，就那樣收拾好她的東西回了家——回到了母親和千子所在公共宿舍。
沒了視訊狹小取景框的裁剪，夕子真實地看到了她們的生活環境。
哪怕世界政府已經盡力安排了醫療和食物，甚至還有一台簡陋的家用機器人，公共宿舍還是有許多源於他人的麻煩。
千子的臉上和肩膀與胸口都有醒目的淤青，無聲地提醒著她在酒吧工作的工作處境。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母親用虛弱的聲音喃喃自語。
你喜歡畫畫，那就去學畫畫吧……繼續教育是還能申請到低保的。
不，媽，我也在附近找份短工，先讓千子姐休息一段時間。
…………
千子……是啊……
…………
說到這裡，霧島夕子垂著頭，沉默了很久才繼續開口。
……第二天，她就自殺了，就在公共宿舍，千子姐的旁邊……
癱瘓的人走不出去，隨便發出一點聲音千子姐都會醒，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
……用衛生紙沾著杯子裡的水……一層一層貼在自己臉上，又用手壓著……就那麼窒息而死……
遺書寫在她終端的備忘錄上，只有簡單的幾行字。
她想把死亡保險賠償金，還有「不被她束縛的自由」留給我們……
她希望千子不要再為了她留在公共宿舍附近，去找更適合她的工作。
…………
辦完喪禮後，千子姐就不怎麼和我聯繫了，發的消息很少回覆，我甚至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她在那副自嘲的笑容中深吸了一口氣，嚥下一大口啤酒，像是要把某種藏起來的悲傷也一同嚥下去一樣。
你讓我講黃金時代的故事，我也只能說說我這種無用的「朽木」怎麼在這個輝煌時代渡過無人在意的一天，怎麼靠世界政府的福利苟延殘喘。
這是這個時代的常態，因為沒有價值被公司「犧牲」或擱置的商品數不勝數，不止是玩具，哪個行業都很多，樓下的麥O勞也「犧牲」過不少套餐。
因為一個失誤就從今以後都走下坡路的家庭也太多了，只是具體的事件不同。
拿我的經歷做個模具，能套上這座城市50%的人和99%的公司，讓他們每個都感覺自己被冒犯了或是覺得我在內涵什麼。
其實只是太過普通而已……這些事，都太過普通，太過常見了。
好了，我的故事已經講完了，你真的覺得聽這樣的東西有意思嗎？
…………
——她不好說。
不過，她從屬於這個「朽木」的故事上察覺到了諸多「犧牲」。
為了孩子，母親犧牲了自己；為了更有價值的玩偶，公司也會犧牲不那麼賺錢的玩偶。
通過這種方法，人類抵達了本不能抵達的目標，在那個未來中，被她忽略的先遣隊員是否也做到過相似的事？
說起來……如果有辦法能出去，打敗引起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但是有可能遇到危險，你會犧牲自己嗎？
會吧。
其他人會嗎？
……也有可能吧。
柯蕾多爾對面前的「朽木」露出了微笑——她想對她做一個實驗。
其實，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告訴你……
秘密？
嗯，說不定再過幾天，你會看到有兩個你從未見過的人突然出現在康斯塔雷耶。
……就是那兩人帶來了災難，把你們困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