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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 終幕
>小時候，露西亞曾經給露娜講過一個有關「囚禁繁星」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人們還沒有學會怎麼踏進星空。
浩瀚的星空充滿神秘，流星則被認為是天空對人們的垂憐，只要在流星落地之前向它許願，就可以實現自己的願望。
可流星卻總是稍縱即逝——要怎麼才能把觸摸不到的星空像神像一樣捧在手中呢？
於是，一位老人拿起了鏡子，讓鏡面對著天空。
浩瀚的星空立即隨著鏡子的邊框被「裁切」，鑲嵌在鏡中了。
「太好了！我們能觸碰到星空了！」人們拿著鏡子歡呼。
就在流星的光芒劃過鏡子的那一瞬，老人迅速把手蓋在了鏡面上。
「這樣一來，星星就被關進鏡子裡面了！」
「接下來，許個願吧！」
不知為何，露娜為這句話打了個冷顫。
格式塔的數據牆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大廳墜入了漆黑，只餘螢幕上赤紅的警報提示瘋狂閃爍。
空中花園的地面隨著格式塔一同顫動了起來。
合金外殼下，猩紅色閃電肆意竄動，帕彌什病毒溢出。
這些帕彌什病毒向內收縮，濃縮異聚成一顆人類眼珠大小的漆黑球狀核心。
宛如吞噬光芒的黑星。
……還是走到這條路上了。
一位女性站在漆黑之中，看向動盪傳來的方向——人類正在與那些即將爆發的危險賽跑。
應急電源也無法啟動，【嗶】跟我來！
這到底是……
電力搶修需要時間，我們去格式塔那邊！至少要做兩手準備。
路上再說！
灰鴉小隊和阿西莫夫越過警報聲沒入了黑暗。
重重封鎖的格式塔大門後，那顆黑星一般的球體正「注視」著它被封閉的時光。
「這一次」是從2160年的12月20日開始……距離今年的12月20日，也只剩5天了吧。
帕彌什降臨在地球的那一刻，它就鎖定了地球文明的基石——資訊。
為此，它將自身，優先侵入當時最大的資訊載體和輸出端——格式塔。
如果沒有被格式塔阻止，持有迷因汙染特性的帕彌什甚至能通過電磁傳播。
只要時間足夠，它帶來的汙染甚至會滲透文字和語言，屆時，地球文明的未來將徹底被切斷。
但在12月20日爆發的那一瞬間，它就被剝奪了這一特性，只留下本應承載這一特性的「空殼」——即是現在的帕彌什病毒。
變成「空殼」的帕彌什病毒在漫長的時間中感染了大量構造體，機械或人類，逐漸被填入了屬於地球的資訊。
一點點形成了屬於地球的「特產」——網路，升格網路。
…………
正因為產生了這種「特例」，出現了新的續存可能，「她」才會出現在此處。
在漫長的時間中注視著人們，一次次重建家園，一次次迎來新的災難，一點點探索潛藏在帕彌什中的「網路」。
最初，是一支構造體小隊觀察到了被感染的機械並不像表面那麼無序。
你推測那些感染體之間存在聯繫？
沒錯，後面來的那些感染體都主動繞開我們布置的陷阱。
不管怎麼移動陷阱，升級戰術，結果都很相似——就算陷阱再怎麼完美無缺，後面來的感染體都會察覺。
這些感染體之間一定能傳遞資訊，就像工作機器還在聯網時一樣。
但網路早就被切斷了，被感染的機械體也只剩下攻擊性。
難道說……
這位女性指揮官的臉色陡然一變。
我們必須把這件事報告上去。
察覺到帕彌什中存在網路後，人們又開始渴求尋找進入升格網路的方式。
真可惜，上次那種奇蹟已經無法再復現了啊。
葛林斯帶著悲傷的表情嘆了口氣，看向面前那份許久沒有更新的資料——上面記錄了僅發生過一次的奇蹟。
在那個時代的技術下，為構造體安裝逆元裝置本就伴隨著極大的風險，稍有不慎就會成為無法挽救的「潛在感染體」，距離真正失控只差數十小時。
可在露娜出現之前，葛林斯的手下只見過了這樣一個特殊的孩子，她和她的母親一起接受改造，兩人都未能熬過最後一關。
就在行動隊即將處理掉兩人的時候，已被完全感染的母親卻突然保護了她的女兒，而那孩子也成為了唯一一個失敗後沒有被感染的構造體。
真可惜。
他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她要是能多活幾天，人類就能查清楚那到底是一種巧合還是真的奇蹟了。
現在嘛……只能推測出這種現象和對死亡的恐懼還有愛意有關。
他們想尋找這個奇蹟。
這個計畫還要繼續嗎？
當然要繼續，增加構造體本來就是必須的事，更何況還有機會再目睹一次……
他們想抓住這個奇蹟。
根據我們對你們的測試，你們的身體對鉭-193共聚物的相性非常良好。
這意味著你們有機會成為構造體。
構造……體？
為此，他們投入了大量的生命。
那麼這幾個孩子，就交給我們了。
如果成功的話，他們今後也可以承擔這片區域的防禦任務，保障大家的安全。
人類需要透過鏡子，捕捉升格網路的影子。
這次，輪到我來保護姐姐了。
再見了……露西亞姐姐……
——她找到了升格網路。
代替了深埋在格式塔中的「黑星」，接管了向帕彌什施加命令的職責，也獲得了影響病毒的權利。
即使這始於一個萬眾期待的巧合，即使這個人可能不是露娜。
……在這屍骸的海洋中，也總會有一個人找到升格網路。
這場無主的災難也在渴求著有序的命令，如同一根吊索等待著它的主人。
無主的病毒本該跟隨能夠控制它的人疊代更新，開始重新執行它們造訪時獲取的任務。
但這樣一個少女又怎能窺視到文明與文明之間的博弈？
那時的她，有的只是恨意、遺憾，還有尚未追回的心。
然而，無論被不被她期望，帕彌什都在無數糾纏和暗藏的干涉中一點點發生了改變。
……直到此刻。
如同那顆「黑星」凝望著伊什梅爾那般，她也在看著這顆被囚禁了30餘年的「黑星」。
時過境遷，當初失去特性的「空殼」帕彌什已被獨屬於地球的資訊填滿，不再擁有它釋放迷因汙染特性的位置。
但是，一旦擁有代行者權限的個體為它讓出資訊位，讓它和升格網路融合，這個世界的結局就只剩一個。
……
尚未通過重新篩選的露娜無法反抗，因為它對於升格網路來說，正是被露娜在那巧合中替代的……
……第0號代行者。
空中花園現在的科技水平，「它」一旦被釋放，墜入地面，就沒有人再能阻止接下來發生的事了。
因為，和升格網路會合的「它」將重新找回自己的傳播途徑，再一次汙染文明傳播的方式，從而殺死未來。
最理想的處理方式是在它被釋放前就連同它的牢房——格式塔對應的磁區一同摧毀。
可人們又怎能捨得付出這份代價？
來不及了。
無論是應對即將到來的爆破與墜落，還是避開徹底毀滅的結局，都來不及了。
這樣下去，連深埋在「卡俄斯」體內的可能都會消失，只剩下「返程票」這一種功能。
…………
四周的震動愈演愈烈，向未來借貸的籠子已然耗盡，很快，那顆球體就會撼動高高在上的空中花園。
她走向人群匯集的方向，想要在更近些的地方見證終幕的開啟，卻無意中察覺牆角處不知是誰落下了一本兒童繪本。
故事中那面用於捕捉星辰的鏡子，在人群的奔跑與踩踏下扯出了一個空洞。
透過「鏡子」的空洞，伊什梅爾看到了一個即將造訪的影子。
那會是，最後的變數嗎？
封閉格式塔的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帕彌什異聚的球體陡然從格式塔深處衝撞而出。
一把抓緊阿西莫夫的後衣領，以腳步失衡向後摔倒為代價，利用身體的重力，將他以最快的速度從格式塔前拽走。
幾乎同一時間，那顆球狀核心便穿過了阿西莫夫站著的位置，他因突然拽住而脫手的儀器也在紅色電流中化為碎片。
小心！
距離大門最近的露西亞最先反應過來，她衝上前來，將身體擋在了前方。
儘管麗芙距離較遠，但在球狀異聚核心出現的第一時間，感應模組就發出了尖銳的警報，因此她的反應並不比露西亞慢多少。
她向這邊趕來的同時，浮游炮也做好了攻擊的準備，但因為球狀異聚核心移動的速度實在太快，炮口第一時間未能追上。
……
架著高能狙擊槍的里冷靜地進行了瞄準，機體的算力運轉到極限，此刻於他而言，時間彷彿緩慢了下來。
異聚核心，呈球體，直徑約2.4公分，蘊含不穩定的能量，能量溢出形成電弧，直接攻擊球體可能造成爆炸，不摧毀球體，通過精確射擊改變運動軌跡，讓它遠離眾人……
分析，瞄準，射擊。
砰！
射出的子彈精確地從紅色電流的縫隙間穿過，命中了最內側的球狀異聚核心。
被擊中的球狀異聚核心受撞擊影響方向偏移，但下一瞬間又猛地恢復原本的運動路徑。
它在自我調節？
砰！砰！砰！
里連續進行射擊，球狀異聚核心在每一次子彈命中時都會改變運動方向，但隨即又調整了過來。
這種自適應調節，彷彿異聚核心具有自我意識。
？！
監察院成員正站在球狀異聚核心前進的方向上。
人類與構造體的反應速度終究不能相提並論，待監察院成員意識到危險來臨時，攜帶著紅色電流的球狀異聚核心已經到了面前，而她已經來不及躲閃。
小心！
軍方成員猛地將她推開。
嘩啦——
儘管軍方成員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往回收，但他的手掌與小臂仍然被紅色的閃電波及到。
最初為防止退路被堵死，眾人在進入算力中心時，房間的合金大門刻意維持著打開的狀態，而球狀異聚核心自格式塔中出現後，徑直向那邊奔去。
麗芙！救助傷員，我來保護指揮官，里！
收到。
里從高處一躍而下，追了出去。
露西亞護在自己身邊，警惕著四周，麗芙則快速跑向軍方成員。
在麗芙趕到前，軍方成員將破爛的防護服撕開，手掌與小臂上，高溫燒焦與帕彌什病毒侵蝕溶解的痕跡同時存在，且病毒侵蝕正順著手臂擴散蔓延，眨眼的時間，就已經接近了肩膀。
軍方成員取出手槍，槍口對準感染手臂的肩膀部位，經過改裝大口徑的子彈瞬間洞穿了肩膀的血肉與骨頭。
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猶豫。
我現在為您注射血清！
Ω武器！
球狀異聚核心攜帶著大量帕彌什病毒，這些病毒本應伴隨紅色電弧在房間內肆意，多虧這些部署的Ω武器，病毒還未來得及擴散便被吸收，但與之對應，紅色電弧也多落了在這些Ω武器上。
斷口處鮮血汩汩流淌，但軍方成員沒有在乎，他第一時間指揮構造體小隊檢查房間內部署的Ω武器是否還在正常運轉。
房間內帕彌什濃度如何？
已經在一個安全的範圍，而且還在持續降低。
請不要亂動，我來為您包紮傷口。
格式塔呢？
格式塔狀況如何，被感染了嗎？
此刻的格式塔不再有閃電纏繞，但本身破破爛爛，看起來受損很重，猩紅的光芒重新轉回了幽藍，但這份幽藍微弱，三不五時更為暗淡。
就像老人彌留之際斷斷續續的呼吸。
阿西莫夫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得有沒有第二波危險，迅速回到格式塔邊。
原先那連接的設備在閃電經過時受損不能再用，他將備用的儀器重新接入插口。
在接入的瞬間，儀器螢幕內容變得無法理解。
數據紊亂……帕彌什？不……不是，不是帕彌什病毒的感染表現……
我不確定，它好像感染了某種病毒。雖然不是帕彌什，卻也不好處理。
我先將格式塔內的數據進行區域化分隔，好利用程式備份尚未受到影響的核心數據。
但現在比起數據層面，格式塔更需要硬體維護，誰去……
阿西莫夫話音未落，腳下的地板震動起來，差點讓他再度摔倒。
震動越來越強，很快大家發現，震動的並不是腳下的地板，而是整個房間——
整個空中花園在震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