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道努力地憑著夕陽光計算木製牆板壁紙上的幾何分形,這樣的行為能讓他很快平靜下來。
然而每當他這樣躺在床上數著這些裝飾時,總能想起兒時在西伯利亞鄉下農村的某個夜晚,外祖母一邊給他講一些宗教故事,一邊用小手指粗的木棍織毛衣。
那些毛衣上全是複雜的花紋,而她只不過是一個從幾次戰爭中活下來的普通農婦。
這應該也算是一種天賦,或者一種人類深處的本能嗎?他這樣想著。
許多人根本不知道這些複雜紋路其中的數學原理,但並不妨礙他們在亂寫亂畫時創造這些難以複製的設計。
也不全對。他哂笑一聲。
一本莎士比亞全集的熵怎麼比得了莎士比亞他本人……
抬手看了看手錶,下午五點五十。
他便一下子坐起來,拿起身邊的通訊終端。
喂?魯維,在嗎?
……伊戈爾,你找我?
這都幾點啦,你還坐得住?
是他們要給你接風洗塵,又不是給我。
怎麼說也這麼長時間了……
維里耶呢?他在實驗室嗎?
唔……剛才萊博維茨博士下班前,他好像沒跟著離開實驗室,應該還在。
叫一下他吧。
咳……我不一定說得動他哦?
你就說我說的,他會聽我的話的。
行,我試試。
那好,就這樣,六點半見。
朗道掛斷了通訊,起身推開窗,點起一支菸,餘光瞥到斜對著的一樓,布勞恩房間的燈也亮著。
(難怪布勞恩最近都沒有上班,或許是因為他真的和科羅廖夫不對付吧……)
朗道房間正對著理事會園區最知名的花園牆。夏天時,這堵三百公尺長,三公尺高的牆上全是青藤和各式碎花,算是科學理事會遠近聞名的好風景,總是有不少學院裡的年輕人來這裡告白交往。
無論這些年輕的男女最後是否走到一起,他們都願意在此留一小盆玫瑰,以此來紀念這段愛情,這使得每年冬天,理事會工務部都要額外委派幾個機工來把這些凋零了的象徵符號清理乾淨。
而早年間朗道還在理事會起居工作時,便偶爾會停下手上的工作,倒上一杯酒,暗地裡祝福這些年輕人,在他看來,這時代裡再沒有什麼比年輕更可貴的東西。
這時候夕陽正合適,這堵花牆底下,年輕人們正三兩成群地結伴而行。
二十幾歲的年紀上,他們正是最好的時候。
朗道本能地想要去抓窗邊的酒杯,卻發現那空了三年的杯子,並沒有能讓它容納的水。
(▼ヘ▼#)……
從他手邊升起了的那個黃色小機器人好像很不開心一樣,蹭了蹭他的手。
你還記得嗎?八年前我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酒瓶裡就是裝滿了酒的,42。
讓它和以前一樣吧,42。
(一︿一)
雖然42顯示出的表情還是很不希望自己的主人攝入酒精,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顫悠悠地飛到窗外去聯繫居住局訂送酒水去了。
年輕真好啊。
朗道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把菸按滅在菸頭叢生的玻璃缸中,轉身推門離開了自己的臥室。
隨著他邁出門去的那一刻,房間裡登時黯淡下來,原本照在好看的木製牆板分形壁紙上的夕陽光,終於穿透那層偽裝,照在現如今冰冷而單調的投影板上。
……我沒想到二部居然這麼開放?
那是當然,這是無可爭議的事實。
一邊說著,那個有點禿頭的中年男人仰起脖子杯裡的飲料一飲而盡。
你覺得那些群眾是能看懂我們的深空艦船設計圖紙的嗎?
有時候知道的太多,會給普通人造成很嚴重的心理負擔……不過科學理事會一直也對此持開放態度。
有想要了解這些東西的人,隨時可以向理事會申請學習。
知識和真理是沒有門檻的,而或者說,這個門檻是否存在,並不能取決於知識和真理本身。
坐在科羅廖夫邊上的另一位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女性如此說道。
只要一個人想,他就可以在我們那申請拿到太空飛行器的建造圖紙,甚至完全可以在自己家的後院建造一艘空天飛機,或者空間站。
不被分享的知識和真理,和真空皿裡的花朵一樣沒有意義。
當然啦,造不造的出來是一回事,能不能拿到許可,就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了。
確實,就像史瓦西小姐說的一樣,知識和真理是不設限的。
朗道注意到維里耶始終緊皺著眉頭,便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維里耶便也會意,起身離開了餐桌。
唔……
你的新學生好像還挺有自己的個性的,真好啊。
是啊……不過性格確實也很古怪,他總是說自己一點也不喜歡這種人多的場合。
怎樣?有些天分?
嗯。
前些天還提出了一套基於離散有限群的超位元多維量子反金鑰方案,說實話,大有可為。
那倒不如直接跟著你?哦……不過你現在已經不怎麼帶學生了吧?
我記得萊博維茨先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帶過新人了。
那是,畢竟萊博維茨最後的學生就在我們面前啊。
你一直也沒料到自己的學生會去二部做天體物理學吧。
嘁,那還不是你拐走了?
沒有,絕對沒有。
我倒是覺得他早有預感——畢竟是星星嘛!
我還以為你會說他老人家會寫個算法來預測自己學生最後會去哪顆星星上種馬鈴薯……
科羅廖夫先生!
史瓦西不好意思地抿住了嘴。
啊,對了,伊戈爾,下週就得申報下半年的預算了。
怎麼?
怎麼!?
科羅廖夫拍了一下大腿坐直起來,他好像確實有點喝多了。
你也不想那個叫卡農的小子多劃20%的預算吧!
我感覺他們提的那個什麼機械義肢置換技術還挺有趣的啊。
你是不是拉多加的蘑菇吃多了腦子開始不靈光了……
少喝點酒吧,科羅廖夫。
造曙光號和軌道陣列可都是要錢的啊!
而且,你們三部不是也要開始擴招了嗎?
我聽約翰說,你們最近還請了不少小說家和寫戲的?要幹嘛?
為了格式塔啊,人沒到齊,也沒辦法完全開工。
你們居然還沒正式開工嗎!?
科羅廖夫一臉錯愕。
我以為你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開工了!
哪有那麼快……
建造格式塔至少需要全行業每個領域的許多專家學者,還涉及到基礎科學和工程學的統合,雖然多米尼克說過我不用考慮預算,但拿到的報表數字還是……嘖嘖。
朗道咋舌笑了笑。
那為什麼還需要招寫小說和寫戲的啊?
你總不能指望著我們這些坐實驗室的人能寫出什麼天馬行空的故事吧?
但朗道先生說笑話的水準肯定很高。
你啊,你……改天讓萊博維茨抓你來我這裡受苦。
說完,朗道爽朗地笑了一聲。
畢竟設計這種東西會用到人類每個學科和領域的知識,接下來我倒也的確準備從一部和二部再借調一些人過來,還有資金。
你看!這就要開始挖人了!我應該去找多米尼克投訴你!
我覺得理事會是能批給你們新陣列和曙光號的錢啦……
不過也要看聯合基金會那邊能不能再多拿一點出來,尤其是三部這邊……理事會和基金會是要看成效的,第一年第三年第五年都要來人……
可惡,我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叫特里爾德的傢伙。
油嘴滑舌……他每說一句話我都覺得他像是在唸經!
那就是政治吧。
啊,政治,總是政治!我討厭這東西!
這個呢?
朗道朝著科羅廖夫的方向遞過去一杯伏特加。
要不要帶去空間站?
啊,你說這個那我可就——
科羅廖夫猛地仰頭喝光了子彈杯裡的伏特加,接過朗道手裡的酒瓶。
我估計著有點困難。
送你了。
不過,你可得看著點他,史瓦西。
這傢伙可是會一個不留神就把它都喝光的老混蛋,說不定他真的會帶著這瓶酒去空間站的。
啊,好……好的。
哪有!我畫圖紙九成九的時候都是清醒的!
那你最好不要在那百分之一的時候待在辦公室裡了——
一時間,圓桌之間又傳來幾聲笑聲,傳出了這座餐廳。
科學理事會園區餐廳是一座採取折中主義建造法式的三層小樓,在今天,這種建築風格已經是數百年前的老古董,只有少部分歷史遺跡和新興修建的展覽館才會選擇這種建造方式。
現如今,維里耶正站在落地玻璃隔斷外面的陽台上,凝望著不遠處那座獨立於夜色中的潔白磅礴的高塔——
那曾經是一台第谷級射電望遠鏡,不過現在已經停運了。
一位金髮少女的聲音打斷了維里耶的思緒。
你好,我是科研二部的瓦蓮京娜。
維里耶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身邊女性的問候,只是繼續凝望著那台望遠鏡。
當時建造這台射電望遠鏡的時候,理事會還沒有決定要在這裡修建園區。
考慮到電磁干擾,理事會搬過來之後它也就停運了。
而她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維里耶其實並沒有聽自己說話,甚至也一同趴在陽台的圍欄上,繼續自顧自地說著。
當然啦,現在它也只能當做二部的總部辦公場地了,偶爾還有孩子們來參觀什麼的。真正觀測用的射電望遠鏡陣列和干涉網都在那些深山老林和荒野戈壁上呢。
不過這十幾年來因為這樣那樣的過度開發,好多地方的緻密陣列和干涉儀都不太好用啦,果然還是得陸陸續續轉移到軌道上才行……
…………
大約是因為被瓦蓮京娜說個不停的熱情逼迫得有些尷尬,維里耶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要扭頭回到餐廳裡,但這種尷尬很快又立刻被瓦蓮京娜滔滔不絕的話語掩埋下去。
雖然第谷級望遠鏡已經是舊時代留下的最大規模的望遠鏡了,不過從這個角度看,還是很大啊……對了,看你的服飾,你是九龍人吧?
畢業之前科羅廖夫先生還帶我去過你們那裡的天文台參觀呢!聽說到現在為止,九龍那座八千平方公里的鏡陣仍然是全世界最大規模的天文觀測陣列!
你好,有什麼事情嗎?
啊!你終於說話了,我還以為你會不會是在聽力或者語言功能方面有些生理問題。
我只是……不想說話,這很難理解嗎?
科學理事會三部……維里耶?
少女打量著維里耶掛在身上的身份標識牌。
原來你是朗道博士的學生啊,果然也和他一樣不願意用植入式的。
我不是他的學生,而且……你聒噪得像一隻麻雀,知道嗎?
是嗎?
少女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似乎也不在意維里耶的諷刺。
你是……科羅廖夫的學生?
是呀。
嗯……
哦吼?原來你兩個在這裡啊?在看這個老古董嗎?
原本狹小的陽台因為科羅廖夫微胖的身軀擠了進來而變得更加逼仄。
怎樣?我聽朗道說,你好像是從九龍來的?
是又怎樣?
明天軌道平台上的三台托勒密級望遠鏡就要交付了,你要不要也一塊來國際空間站逛逛?
維里耶沒說話,只是一甩手,頭也沒回地離開了狹小的陽台。
真是有性格的孩子啊……
感覺他一點也不喜歡說話的樣子。
要是沒有九龍最近新上任的領導人的鼎力支持,這三台望遠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建好,我還想著和他說聲謝謝呢……
為什麼要和他說謝謝啊?
你不知道?他可是那個九龍領導人的弟弟啊!
「量子交互神經網路與強人工智慧工程」是由科學理事會牽頭,聯合全世界多所高校和科研機構共同進行的超級電腦與人工智慧項目,同時也曾是「格式塔計畫」的前身……
他們不會才鼓搗出這麼點東西吧?
顯然,這個稍有禿頭趨勢的男人是這電梯裡四個人之中地位較高的,跟在他身後的兩個秘書模樣的年輕人立刻應和起來。
您好,環大西洋經濟共同體財政部部長,戈登·拉姆斯萊奇先生。您的新西裝讓您看起來更精神煥發了。開發部內與戶外體感差異較大,可能引起您的不適,還請您諒解。
此外,我們還為您準備了早餐,希望您享受初秋的早晨。
這恐怕是提前錄製好的語音吧?我們可沒有提前知會這邊……
並非如此,部長先生,我是格式塔計畫的第三號圖形視覺模擬程式,是第三開發部的成果之一。
所以他們弄了一年多,就只是能讓程式說話嗎?
耐心,戈登。
特里爾德整理了一下領帶,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頭頂上響著的那個電子音。
你知道九龍給第三開發部注資的時候,他們的螭吻眾說了什麼嗎?
什麼?
我也不知道。
電梯微微顫動了一下,電梯門隨之緩緩打開。
因為他們什麼也沒說,戈登,什麼也沒說。
第三開發部主機實驗室入口到了,祝您心情愉快——
展示在他們面前兩側的,是十幾個穿著白色外套的研究員在各自的工位前忙碌,而中間是一道十幾公尺高的玻璃大門,裡面閃爍著猶如繁星的藍色幽光。
就是在這道門後,激盪著人類有史以來最偉大的電流。
您好,特里爾德理事。
身材高大的男人從容地在電梯口握住特里爾德的手。
朗道先生。
這位就是拉姆斯萊奇部長嗎?您好。
我是9S,接到負責支援你的指令。
剛下飛機應該很累?請來這邊坐坐。
朗道一邊說著,一邊把特里爾德一行人引向電梯右手邊的一間辦公室。
這間辦公室不過二十平方公尺,對方這大量的紙質文件和計算單元,各類的硬體單元和文件上還額外黏貼了不同顏色的標籤加以區分,頗像是上個世紀落後的圖書館。
正門口對著的是一張木製的辦公桌,同樣堆積著大量的文件和設備,只是從幾個相框還可看出,這辦公室的主人還不算是完全的工作瘋子。
辦公桌邊上立著一塊白板,白板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疊代,在白板正上方還倒扣著一台由三塊螢幕構成的工作站,螢幕後面有一根連著天花板的線纜管道。
然而最重要的是,這間辦公室是完全透明的,從這裡,正好可以看到第三開發部中央的巨大機房。
這地方真不錯,就是……沒什麼隱私可言。
都生活在這樣的時代裡了,我們每個人都沒什麼隱私可言。
朗道開著玩笑,扭過身去忙著什麼東西。
資訊的刀刃對著別人,也對著自己。
……由於我們部裡都自備杯子,所以你們就只能用紙杯啦。
朗道轉過身來先是遞給拉姆斯萊奇一個紙杯,隨後又先後遞給特里爾德和坐在他兩個身後兩個秘書各一個紙杯。
這是上好的卡托咖啡豆,精挑細選。
不會是你自己種的吧?
從選育到成品。
拉姆斯萊奇接過咖啡喝了一口,他身後的兩個秘書也似乎鬆了一口氣似的,也趕緊捧起紙杯啜飲起來。
嗯,味道……好久沒喝過這麼好的豆子了,萃取也不錯。
這也是格式塔的功能之一。
朗道端起自己的白色陶瓷咖啡杯,指了指玻璃門後的計算陣列。
從培育種子到種到土裡,水量,光照,施肥這些農業工藝將完全由格式塔統配機械工人完成,而這些咖啡豆的烘乾,處理和包裝,再到市場上的銷售分發,也將會由格式塔的計畫經濟調節完成。
在將來,這樣的豆就不需要我選育了,格式塔自己就能完成一切。
嗯,這就是資訊時代啊——
不,拉姆斯萊奇先生。
朗道斬釘截鐵地打斷了拉姆斯萊奇的話。
這是未來時代,而且是一定會實現的未來時代。
這我倒是都懂……
拉姆斯萊奇把紙杯放到身邊置物架的空處,瞥了身邊的特里爾德一眼,繼續說道。
但是怎麼想也有些天方夜譚了吧?
嗯?
我是說,只是說我個人的一些小看法哈……要在十年裡完成這樣的能統轄全世界事務的超級人工智慧,是不是有點太快了,這樣的工作在科幻小說裡也是要幾十年吧?
信心是很重要的,朗道先生。
呃,這個……
朗道沒能聽懂拉姆斯萊奇的意思,略緊張地看了看特里爾德。
在「格式塔計畫」之前,我們對強人工智慧已經有了相當多的探索和成果驗證,在這個基礎上去完成「格式塔」,十年是多米尼克對此做出的估算——
朗道先生的意思是,理事會和首席多米尼克對此都有十足的把握和信心。
特里爾德接過了朗道的話。
以獨立推動完成了材料學爆炸和冷堆設計的理事會而言,「格式塔計畫」也仍然是一個需要全世界攜手合作的超級任務,在這一點上,理事會對自己也有著充足的考量。
信心就是相信,戈登。
……畢竟這之前誰也不知道你們理事會真的能搞出冷堆來,是吧?
我們也將這一構型完全地公之於眾了。
哦,說起來……我記得朗道博士和他的老師齊奧爾科夫斯基先生,也是第一代冷堆模型的設計者之一哦?
陳年舊事了。
你好,有什麼事情嗎?
拉姆斯萊奇有些喪氣地搖了搖頭,接著說道。
我也說實話,我其實也有壓力。
我的選區裡有好多工廠工人,將來這格式塔要是真上線了,他們肯定會丟飯碗,那時候我……
而且經濟共同體裡也一直有一股民意,認為這種製造出來的超級AI有悖於人類道德,是忤逆神的行為,他們也在擔心有一天那些科幻小說裡機器人和人工智慧危機真的出現。
不,拉姆斯萊奇先生。
朗道的眼神堅定了起來。
從一個時代邁入另一個時代的時候,一定會有陣痛和創傷。
在這個生產力已然高度發達的時代,如果再加上格式塔的翅膀,人類肯定會飛向更遠的地方,到那時,每個人都會按照他們各自的興趣和愛好分配到他們最想要的工作和生活。
我們甚至可以在月球,不,火星上建立我們自己的城市,到那時,人們想要去哪裡工作生活都不再會受到任何限制。
而且……格式塔絕不會背叛人類。
你說什麼?
拉姆斯萊奇身後的兩個秘書也打了個激靈。
背叛人類?
人們擔心的不就是這一點嗎?擔心人工智慧總有一天轉過身來要攻擊和反抗人類,忤逆我們對人工智慧下達的元指令。
但我可以向您保證,部長先生,以全科學理事會的名義。
格式塔,絕不會背叛人類。
而且,格式塔完成之後,也會納入到世界政府的管轄之中。
我覺得比起能夠統籌全球的超級人工智慧,建立一個統籌全球的世界政府要更加困難吧?
會成功的,戈登。
特里爾德自信地笑了。
只要給人們能夠聯合起來的信心,那我們必然能夠走向聯合。
格式塔和科學理事會,就是提振人們信心的最好的強心劑。
這還只是政治效益,戈登,想像一下,這背後潛藏著的更加巨大的能量和經濟價值。
嗯……
看出拉姆斯萊奇還有疑惑,特里爾德便不再繼續勸說,起身將手裡的茶杯丟進了垃圾桶。
朗道先生,給部長先生展示一下魔法吧。
魔法?
當我們見到那些無法用常識和理性解釋的東西的時候,神蹟和魔法就是唯一的形容詞。
朗道點了點頭,拿起步話機說了幾句,隨即幾個研究員便推著一輛插滿線纜的小推車進了辦公室。
這是什麼?
用常識來解釋的話,它叫「魔法」,用科學解釋的話,它叫「自適應情景生成與視覺交互決策機III型」,已經是第三代了,一般而言,我們平時在部裡叫它「安東」。
這只是格式塔的副產品之一,或者說,它負責實驗測試的是「格式塔計畫」中的決策問題。
目前它只接入了全球35%的網路資訊,但也涵蓋了所有學科大類,而且通過了圖靈測試,能夠處理目前已知的多達三百萬億億個語言模型中的問題。後續型號的實驗,會接入更多。
幫您決策任何問題,部長先生,「任何問題」。
隨著一陣電磁音的細小鳴叫,朗道打開了那小推車上的裝置。
難不成它還能告訴我是不是該發射核彈嗎?
那就得看經濟共同體還未銷毀的核彈發射密碼有多複雜了。
條件允許的話,它可以透過您的決定來毀滅世界,當然,也可以拯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