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條不紊地發佈一條又一條的命令,指揮三頭犬小隊將西蒙和諾安轉移到安全的位置。
在終端上規劃著接下來的行動,莫瑞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如此冷靜過。
戰術、布兵、補給醫藥……不僅如此,甚至在這個時刻顯得並不那麼合時宜的一些瑣碎的過往,也都清晰地陳列在他的腦海中,如同一本本被裝訂好的書本展開在他眼前。
本以為在這樣艱難時刻支撐起自己的,應該是和哥哥度過的美好回憶。但他腦海中閃過的一幕幕畫面裡,卻寫滿了錯過和遺憾。
慶典的那個夜晚,沒能推門進去的遺憾;
眼睜睜看著哥哥被改造為構造體,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遺憾;
因為哥哥從來都不覺得,我們會真正幫到你的忙嗎?
你明明知道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
那些隱藏在不安、擔憂、與憤怒之下,交匯卻又被錯失的吐露真言的時刻。
這些交織在二人之間的點點滴滴最終指向了平凡的,本應快被莫瑞遺忘的一個下午。
西蒙現在怎麼樣?
……死不了。
薇拉喘息著,回身擊退追上來的發瘋構造體。
位置我重新標記過了,向安全區域繼續轉移。
喂,你那邊……沒問題嗎?
哈……死不了。
莫瑞莞爾,將薇拉的話原本回敬給她,手中投影光屏的操作仍然快速而準確。
哼,竟然這麼有精神?你知道我問的是……
那是發生在空中花園的,無數個「普通的一天」中的之一。
莫瑞?要遲到了,你在看什麼?
啊……我就來。
嗯?是那個構造體嗎?好眼熟……他是不是來看過你?
……嗯,那是我哥哥。
哦哦!就是你平時提到過的那個「優秀的構造體軍人」哥哥啊。
構造體平時好像不太能出行自由吧?你不去打個招呼嗎?
是……啊。
莫瑞期盼地看過去,但里並沒有看到他,熟練地檢查過裝備,里朝著任務預定地點徑直離開,沒有回頭。
……
借讀法奧斯的學籍已經辦好有一段時日,學校是他能夠接觸到空中花園高層的最佳途徑。
他沒有背景家勢,想要用最短時間打入空中花園內部,就必須抓緊一切時間,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
一切都會按照他的計劃進行,他會無聲無息進入想去的位置,然後從更高層面上保護哥哥,而哥哥不會知道任何訊息。
——這就是年幼、稚嫩的他所制定的「荒謬的計劃」。
但此刻,他只是一個和旁邊興奮地討論著構造體軍人的同學們沒有什麼區別、僅僅遠遠站著觀望的旁觀者。
他好像離哥哥很遠很遠,是無論怎麼加快腳步都無法追上的距離。
該死……原定位置被二部那些發了瘋的白袍占領了。
情況怎麼樣了?
嗤……諾安背著西蒙,我們正在向標記的位置轉移,後面的構造體沒有繼續追上來了。
辛苦了,在那邊補給軍備和醫藥之後……
整合著所有的已知訊息,在莫瑞的指揮下,三頭犬很快轉移出一批意識尚且清醒的指揮官和構造體。
翻看著伊甸中運轉正常的區塊地圖和避難所分布,思忖著行動計劃。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但現在……已經不一樣了。
……對不起。
……以後不會了。
之後,我們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能瞞著對方。
嗯……約好了。
不僅僅再有「一定要讓哥哥幸福」這個信念支撐著自己,某個夜晚來自哥哥的通訊,那小小的承諾與約定一直埋在莫瑞的心底,成為黑暗之途中照亮他方向的燈光。
不會隱瞞痛苦,不會藏匿真相,他們彼此相信,他們彼此依賴。
間隔著地面到空中花園的距離,他能感覺到,哥哥仍然和他在一起。
哥哥在地面,為了全人類和未知的存在戰鬥,他也必須像曾經他對哥哥承諾過的那樣,保護哥哥,也保護哥哥想要保護的東西。
他的身體本就不適合下地作戰,如果在途中遇到意外,什麼都沒能完成就死掉的話……他怎麼會甘心?
他還有好多想和哥哥說的話沒有說完,還有好多經歷過的事情要和哥哥分享……
不再有隔門相望的遺憾;
不再有無能為力的悲憤;
掩蓋在不安、擔憂、憤怒之下的氣話也不再成為二人之間的芥蒂。
你……一切小心。
我明白,哥哥,我是遠程連結不會下地,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等回來之後,我會去找你。
……我知道了。
我會等著你的,哥哥。
還清醒的指揮官和構造體都在這裡了。
迅速在伊甸地圖圈出地點,莫瑞輕呼了一口氣。
首先是……三頭犬小隊……
哥哥的心臟正在他的胸腔跳動著,他依靠哥哥生存著,他也將帶給哥哥依靠——
這是他信守自己承諾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