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主線劇情 / 21 刻命螺旋 / Story
哥哥？
通訊那端的莫瑞看起來有些驚訝，像是沒有想到哥哥會在這時候給自己發來通訊。
但很快他就難掩欣喜地笑了起來。
哥哥還在地表嗎？現在是在執行任務？
嗯，我目前還在地面上。
這一次任務也出了很久呢，一切都還順利嗎？有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到你的地方？最後一句話莫瑞沒能說出來，他有些艱難地將它嚥了回去。
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現在正好……比較清閒。
這樣啊……不過，哥哥幾乎不會在執行任務的途中給我發通訊呢，任務繁重的時候……甚至一兩個月都沒辦法聽到你的聲音。
所以剛才在接到你的通訊的時候，我還緊張了一下，害怕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總之，哥哥沒事就好。
嗯，我沒——
——唔！
里突然停下話用手扶住額角的逆元裝置，皺了皺眉。
哥哥？！你怎麼了？！
……沒事。
你又這樣……哥哥，我都看到了，你剛才明顯不像沒事的樣子，我是不會信的。
放下手，里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都被看到了，再搪塞過去反而會讓莫瑞擔心。
剛才據點附近出現了感染體，有非戰鬥人員被捲入了戰鬥，我需要優先確保他的安全，感染體數量有點多，所以……我在戰鬥中受到了輕度感染。
不過有逆元裝置在，感染度很快就降下去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問題了。
真的沒事了嗎？你不要再騙我……
我在你這裡的信用值已經這麼低了嗎？
邊向莫瑞展示了自己的機體狀態，里半開玩笑地說道。但莫瑞卻沒有因此露出笑容，反而有些難過地輕聲回答。
畢竟你總是瞞著我很多事情……但是我不想一直什麼都不知道，畢竟……你可是我唯一的家人啊。
是我無法替代的，最重要的人。但是……你離我太遠了，還是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
「家人……是無法替代的……存在。」
他突然想到了剛才在留聲機底座裡看到的留言，那段模糊到難以辨認的話。
「即使在不必要的時候，也多聯繫一下弟弟吧。」
在為了保護小男孩的哥哥和感染體戰鬥的時候，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的心底響起，那彷彿是他的心聲，又像是……從時空深處傳來的留言。
他很快揮去了自己腦中這個有些荒唐的念頭，但凝視著那輪高懸於空中的明月時，他產生了和莫瑞通訊的想法，回過神後，他已經發出了通訊的申請。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領口，透過衣服觸碰到了那個小小的方塊吊墜。
說起來，今天多虧了莫瑞。
你又轉移話題——嗯……？多虧了我？
里簡單向莫瑞講述了白天通過引力子探測裝置製作地形圖，在電磁投影的幻象中順利找到投影裝置的經過。
不愧是哥哥，能想到這樣的辦法。
都是多虧了你送給我的這個禮物，所以你看，即使你不在我身邊，也依然幫了我很大的忙。
我真的有幫到你嗎？
當然。
那真是太好了……
莫瑞張了張嘴，明明有太多話想要說出口……卻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哥哥你……真的沒事嗎？
最終脫口而出的只有翻來覆去的同一句話。
哈哈，已經問過了呢……沒事就好。
莫瑞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笑，平日裡善於言辭的技巧在此刻都消失不見。
——真的沒事嗎？哥哥為什麼看起來那樣悲傷？為什麼突然和我說這些話……哥哥你，到底在想什麼？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你經歷了什麼？
那樣的悲傷，是因為我嗎……？為什麼，用那樣的神情看著我？
……
莫瑞，我……只是突然回想起一些事情。
對於爛到底的渣滓，修修補補有什麼用？不如通通炸掉，重新來過。
「家人……是無法替代的……存在。」
家人需要的不是隱瞞，而是共同承擔。一味想要將弟弟遮掩保護起來，他卻從來沒有想起過，一直被保護在翅膀下的小鳥已經長大了。
他的翅膀長出堅硬的飛羽，已經足夠在天空中翱翔。
在你小的時候，我有些事情沒有告訴你。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我在地面的一個倉庫看到一些煙火。我想起了……那個慶典。
慶典……
他當然記得那個慶典，煙火，喧譁，和一言不發坐在桌前包紮手臂的哥哥。
那是他第一次發現，哥哥的工作似乎和哥哥描述中的並不一樣。
但他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詢問，也不知道究竟能為哥哥做些什麼。
也是從那天開始，他在心中暗暗下了決定，他想追上哥哥的腳步，想幫哥哥的忙，想要讓哥哥可以依靠他，不需要一個人在黑暗中獨行……
他想要的太多太多。他將那些東西牢牢藏在心底，封上鋼印，收拾行裝，踏上他的路途。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好像也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哥哥說過話了。
這道路太過黑暗，前行途中，他似乎已經無法確認自己所去的方向究竟是不是哥哥在的地方。
那時候，我擔心你的病情，所以……
……對不起。
生澀的道歉從唇角滑出，里微微轉過頭，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莫瑞。
……不需要道歉的，哥哥。
我一直都知道。
哥哥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我，是為了我們的未來，所以我沒有怪過哥哥。
哥哥從來不告訴我，我也不敢開口詢問，怕帶來麻煩，也怕沒辦法幫到哥哥。
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做什麼，我也一直……很害怕，害怕會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害怕哪天你會……
莫瑞露出一個有些難過的笑容。
……也許當時應該告訴你的。
……我當時應該推門進去的。
！
幾乎異口同聲的話語卻表達了完全相同的意思。
哥哥……？
……我只是在想，我做的究竟是不是正確的選擇。
不管是小時候善意的謊言，還是到了空中花園之後的報喜不報憂。
一次次「善意的謊言」，沒有如里預想中一般讓弟弟放心在空中花園成長，反而好像……讓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哪有什麼真正「正確」的選擇呢？
在做任何事情的時候，都沒辦法確保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正確的，不是嗎？
只要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就可以了。
比如……我知道我想要保護好我的哥哥，就可以了。
里訝然抬起頭，他好像剛剛才發現，面前的莫瑞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個脆弱到好像能被輕易打碎的瓷娃娃模樣了。
他已經足夠高大，肩膀足夠寬闊，足夠……和自己站在一起。
雖然做選擇的時候，也會有額外的擔憂。儘管出發點確實是「正確」的，但事情的經過卻額外曲折……
就像……我總覺得已經來不及了，必須盡快幫到哥哥，盡快去做更多的事情……
但我做出的每一個選擇，真的也是正確的嗎？
對不起，哥哥，我……
通訊對面的人類有些忐忑不安地轉開眼睛，吞沒了後面的話語。
短暫的沉默主宰了通訊兩邊的空間，只留下輕微呼吸聲，莫瑞幾乎能夠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按照原本的計劃，他本不應該告訴哥哥這些事情。
那些泥潭和漩渦，只需要他在裡面沉浮就好了。哥哥只需要跟隨那個指揮官，去完成一場又一場光明的戰鬥，獲得更多榮耀……
那些骯髒噬人的空洞，只需要他自己負擔……
但仔細想想，這和之前的哥哥，又有什麼區別？
彷彿只過了幾秒鐘，又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對面的構造體輕輕咳嗽一聲。
我們果然……很像呢。
一樣只想要把最好的事情表演給對方，一樣想要隱瞞痛苦。
空氣和緩，莫瑞露出一個輕輕的微笑。
只是覺得既然哥哥都說出來了，我也不應該……
……以後不會了。
不會隱瞞痛苦，不會藏匿真相，因為……他們是家人。
家人需要的不是隱瞞，而是共同承擔。
那……約好了。
之後，我們不管什麼事情，都不能瞞著對方。
嗯……約好了。
對了，等這次結束任務回去之後……就找個時間一起去看你一直想看的那位畫家的畫展吧。
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
這次我絕對不會食言。
嗯，我等著哥哥回來。
莫瑞點點頭，那一直以來纏繞著他、折磨著他的不安隱隱在他心底退潮。
在這之後，里和莫瑞聊了很多彼此的近況，他們都意識到，兄弟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毫無隔閡地聊過天了。
你呢？最近工作怎麼樣？想好做什麼了嗎？
嗯……最近軍部的戰術聯絡官職位有了空缺，我打算去遞交申請。
戰術聯絡官？怎麼想到去做這個？這份工作會比較辛苦。
我想成為你的後援，你以後在前線戰鬥的時候，就相當於我們在併肩戰鬥了！
如果到時候能分配到灰鴉小隊的任務，我可就是哥哥的戰術聯絡官了！
嗯，那樣也不錯。
只不過要學習的東西就更多了……我記得圖書館有《戰術情報偵查整理匯總》和《訊息分配學》，有空可以多看一下。
哥哥好厲害啊，連這些學科都有涉獵！
偶爾查閱資料的時候會看到而已。
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問哥哥嗎？
當然可以，我什麼時候拒絕過你？
但要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
儘管已經做過心臟移植手術，但還是要當心。
嗯，我會注意的。
哥哥也是啊，戰鬥中要保護好自己。
我可等著和哥哥一起去看畫展呢……
……天亮了，我們回去吧，指揮官。
溫暖的巢穴中，歸巢的他找不到曾經庇護著的小鳥。
他以為失去了小鳥。但當他抬起頭才發現，小鳥早已長大，盤旋在高高的天空，想要為他遮風擋雨。
夜空中，明月皎潔，遠遠傳來兩聲清唳，兩隻飛鳥一前一後追逐著，飛向遠方。
通訊結束後，里感到心情放鬆了不少，那隱隱鬱結於心口的迷霧也隨著彼此間的對話慢慢消散。
只是，還有一個令人在意的事情。
（剛才突然接收到的那段訊息，究竟是……）
（除了留言，還有一段難以解讀的……亂碼？）
（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用處，但是還是先記下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