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主線劇情 / 21 刻命螺旋 / Story
……
有信號……這邊！
空中花園自誕生以來，似乎從沒出現過這樣可怖的場景。
鮮血，尖叫，瘋狂而詭異的大哭和大笑。
所有條幅和告示牌都播放著鮮紅的警告，整齊排列的陳設和長椅東倒西歪，一片凌亂。
里保護著沿路救出的幾個工作人員，躲避著那些瘋狂的攻擊。
不遠的街角，一個工作人員正跌跌撞撞衝出來，身後跟著一個舉起手槍不斷朝他射擊的人類。
那邊，那邊還有人！
有說話的力氣就走快點！
乾淨俐落地打暈瘋狂追過來的人類，將人類交給身後的構造體，里深深皺起眉頭，再次回想起阿西莫夫傳來的訊息。
電磁輻射，思維信標混亂……帕彌什異聚……塔……
他緊緊抿著嘴角，簡單清點身後倖存人類的數量，開始在終端查詢附近的緊急避難所。
沒有用的……剛剛的紅光是電磁輻射，普通防護根本無法阻隔。
總比直接暴露在外面好些。
最近的避難所就在那邊，跟上。
工作人員不再言語，拉起在奔跑中劃破的外套，安靜地跟在里身後。
緊急避難所已經擠了一些過來避難的人，他們沉默著坐在一起，偶爾小聲討論些什麼。
里和負責這裡安保的構造體簡單交接，大廳中，空氣凝固的幾乎窒息，每個人臉上都寫著惶然和不安。
……空中花園E-02「伊甸」正在遭受由地球發射的不明電磁輻射攻擊。
請所有身處伊甸的乘員注意，聽到廣播後，立即就近尋找緊急避難所避難。
這不是演習，重複，這不是演習。
聽到廣播後，立即就近尋找緊急避難所避難。
廣播一遍遍重複著避難訊息，機械的音訊中似乎都透露著一絲沙啞。
……沒有用的。
打破僵硬氣氛的，是不知哪個角落傳來的細小聲音。
說話的似乎是一個從科學理事會逃出來的研究員，他抱著膝蓋，整個人惶惶縮成一團，自顧自嘟囔著。
根據地球自轉速度和空中花園軌道速度的推算……
即使能夠控制空中花園的巡航速度，但下一次，下一次被那個東西照射，就在4小時……不……3小時之後……不不不，可能我們只有半小時時間了……！！
他眼珠亂轉，連聲音都在打顫。
到那時候……到那時候……誰又能保證這個避難所的人，都不會發瘋？！
……
避難大廳激起一陣輕微的討論聲，隨後又逐漸消沉，恢復成一片死寂。
暫時安頓好帶來的人，里轉過身朝科學理事會大步奔去。
空中花園，科學理事會。
科學理事會的情況也很糟糕，碎裂器皿和儀器散亂在地面，被迫中止的儀器和喧譁的人聲交織在一起。
路上，到處都有發瘋的研究員在破壞他們能看到的一切。
異合生物！異合生物怎麼會進入空中花園！
你清醒點！那不是異合生物！！
這裡怎麼也有一隻！請求支援！異合生物已經突破防線，進入科學理事會了！
我不是異合生物！放下棍子！
呃……
試圖阻止同伴發瘋的研究員被來自身後的襲擊擊倒，睜大雙眼，茫然地滑倒在地上。
……這台構造體也被感染了！你們小心！
來自身邊的攻擊是猝不及防且難以抵抗的，儘管科學理事會大部分研究員都尚且清醒，但只需要幾個瘋子，就足夠把這裡攪的一團糟。
一部分研究員已經被電磁輻射影響，陷入臆想，另一部分尚且清醒的圍成一團，拚盡全力抵抗著他們的「同伴」。
救下沿路的倖存者，里踏入阿西莫夫的實驗室範圍。
實驗室大門敞開著，不詳的血跡從門口支離破碎地向內部蔓延著。
阿西莫夫……你最好沒事。
實驗室內，電子屏仍然亮著，但大量玻璃器皿和精密儀器都已經碎裂。
阿西莫夫並沒有向往常一樣獨自在儀器前忙碌，實驗室看似空無一人——
「砰！」
毫無預兆的，一發子彈射在里的身後。聽到破空聲，裡警覺地閃開。
異合生物！又出現了！他們是一伙的！
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身上穿戴著屬於科學理事會的標誌，陌生研究員舉著槍，臉上掛著瘋狂而痛苦的笑。
他對著一片漆黑的終端不斷呼叫支援，死死盯著里的一舉一動。
……
阿西莫夫在哪裡？
異合生物……又說話了！
儘管聽不清楚這個異合生物在說什麼，但我確認它和剛剛的異合生物一樣，使用的是某種已經成型的結構語言。
他神經質地點擊著自己的終端，記錄著什麼東西。
第二次抓捕行動——開始錄影！
這個發現，我一定能獲得今年的獎項……抓住它，抓住它！
研究員癲狂地撲向里，彷彿抓住的不是一個「異合生物」，而是他下半生的科研成果。
……
乾淨俐落地制服科學理事會的研究員，里在實驗台側後方發現了昏迷的阿西莫夫。
從這個位置看過去，只能看到阿西莫夫的上半身。大約是遭到了剛剛研究員的襲擊，他倒在血泊中，臉色蒼白。
臉頰和手臂均有不同程度的擦傷，但最嚴重的是肩胛骨附近一處貫穿性槍傷。雖然看起來得到了簡單救治，但傷口仍然不容樂觀。
……開槍也太快了……
止血繃帶……用完了？這裡好像還有些消毒凝膠……
一個紫色頭髮的小姑娘飛快地從實驗室出現，懷裡抱著一大堆藥品，跌跌撞撞地跑過來。
……洛莎？
沒有看到他就開始大吼大叫，也沒有試圖弄死阿西莫夫，姑且判定這個小姑娘還沒有發瘋。
呃啊……里，里先生！
她抬起頭，眼睛裡充斥著驚慌和恐懼。
嗚……剛剛那個人，打傷了阿西莫夫先生，我我我沒辦法阻止他嗚嗚嗚……
我，我從後面找到一些藥……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生澀地安慰著洛莎，里簡單處理過阿西莫夫的傷口，血止住了，但他看起來並不像短時間就能醒來的樣子。
如果越過阿西莫夫的權限，強行更換機體……
不，不行。
他需要的不僅僅是權限，還有啟動新機體的參數和一系列除錯數據。
這些數據全部屬於最高機密，阿西莫夫曾向里提起過，他不會把這些數據放在任何紙質或是電子儲存資料中，他只相信自己的大腦。
沒想到這種謹慎的習慣在某一天也能成為阻礙。
洛莎，你知道新機體的啟動參數和除錯數據嗎？
呃……我我我只參加了除錯，我不，不太清楚……
阿西莫夫先生說那些是機密資料……我……
我只能……找到之前機體適配實驗的紀錄備份……
里和洛莎一起翻找了所有能看到的儲存器和紙質材料，只找到一些之前機體適配實驗時的模擬戰鬥記錄備份。
回想起從異聚碎片中得到的坐標和訊息，里盯著那些標著數字的儲存單元，腦中閃過一道影子。
……異聚碎片中的「留言」。
如果假想是正確的，帕彌什存在能夠被解讀的「語言」……
那麼被異聚碎片直接感染，就能夠從異聚碎片中直接獲得訊息。
這個猜想如果是正確的，他就能夠成功啟動機體。但如果是錯誤的……
「太冒險了。」
指揮官一定會這樣說。
但是……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了。
外面的混亂還在繼續，病床上躺著的阿西莫夫嘴唇蒼白，人類脆弱的軀體讓他沒有辦法在大量失血的情況下仍然保持意識清醒。
洛莎怯生生地試圖幫他尋找一些相關資料，但仍然什麼都沒有找到。
時針一分一秒的流逝，鐘錶滴答，切割著支離破碎的空間。
沒有時間了，如果無法在那個「塔」再次照射到空中花園之前解決這件事情的話……
將桌面散亂的儲存器和紙質資料歸置整齊，里關上了仍然亮著的電子屏。
洛莎，留在這裡照顧好阿西莫夫，不要讓其他人進來。
嗚……好，好的！
里抽走阿西莫夫的工作卡，神情平靜。
希望你不要把那個東西也加上只有你自己才記得的密碼鎖。
不然……我可不想把重傷員強行弄醒。
反身鎖上門，確定不會有發瘋的研究員能衝進去，里朝著科學理事會的另一間實驗室奔去。
大約是為了方便研究取用，科學理事會對異聚碎片的保存並沒有嚴密到像阿西莫夫大腦一樣的程度。
利用阿西莫夫的權限密錀解開最後一道安保設施，異聚碎片在密閉的玻璃罩內閃爍著奇異的色彩。
……
里緊皺著眉心，房間內只留下監測儀器的滴滴聲響。
他曾經無數次設想過啟動那台機體的瞬間，但這樣極端的獲取到啟動參數和除錯數據的方式……
確實有些冒險。
但是……
在密閉的房間以外，空中花園，地面，無數的混亂正在爆發。
電磁輻射汙染著所有照射到的，人類的思維信標，扭曲著他們看到的一切。
從本身的力量來看，人類能造成的破壞是有限的。
然而，當那些擁有極高權限的人陷入混亂和瘋狂，造成的災難卻遠遠比帕彌什病毒的蔓延更加可怕。
……那個留言，最好是真的。
打開玻璃罩，里果斷拿起異聚碎片，在帕彌什病毒擴散到整個房間之前，用力把它刺進了胸口。
呃……
鋒利的痛感從人造皮膚和異聚碎片接觸的部分炸開，泵出循環液的機械結構瘋狂震動著。
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感知到過「心臟」這個部位的存在，最後一次胸腔中有這樣激烈的跳動，還是在他改造成構造體，將心臟移植給莫瑞之前……
劇烈的疼痛彷彿鋪天蓋地的巨大海嘯，接連不斷的砸在他的意識海中。
一些他以為早就被遺忘的，塵封已久的回憶隨著痛苦的浪潮被掀開，時間順著循環液逆流，直直衝進刺進異聚碎片的地方。
扭曲的光斑，漆黑，怪詭的色彩組成接連不斷的異常畫面，沖刷著每一根纖細的神經。
細密如同針刺的燒灼感充斥著機體的每一個表面，像是被什麼裹挾著衝進了深淵，他的感官逐漸變得混亂模糊……
虛無的寒意充斥著意識海，偶爾傳來無法辨認的囈語和呼喊，裹挾著尖銳的痛楚衝進聽覺模組。
要……清醒過來……
不能……
斑斕色彩和怪異畫面從意識海不斷湧出，匯聚在一起，淌成支離破碎的河流。
時鐘停滯著，隨即向後瘋狂轉動，視線中模糊出現了四分五裂的畫面，默劇一般安靜表演，時而是新機體獨自行走，時而是和灰鴉小隊一同經歷過的戰鬥，還有……
沒有盡頭一般的螺旋高塔在曲折的視線盡頭像天空無限延伸，彷彿一座永遠登不到頂的天梯，崎嶇而又可怖。
拚命保持著清醒，捕捉著每一段無序的數據，每一條雜亂的訊息……
……找到了。
解讀開始……啟動參數確認……除錯數據確認……
龐大又繁雜的訊息流中，里精確捕獲到了他需要的那些訊息。
黑暗蠶食著靜謐的空間，意識不斷被侵蝕，被剝離。
荊棘在深淵中生長，順著手腕向著機械的心臟逆向生長……
唔！
驟然放大的瞳孔昭示著構造體剛剛經歷的一切痛苦，里大口呼吸著冰冷的空氣，藍色循環液從指縫溢出，散發著淡淡的鐵鏽腥氣。
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體會過死亡的悲鳴，他的關節不自覺地輕微抽搐著，神經似乎仍然沒有從那片虛無的深淵中脫出。
短時間過量運算導致機體輕微出現過載情況，里茫然盯著蒼白的天花板，意識海中閃現過剛剛「看」到的一切。
那些記憶……是確實存在過的嗎？
腦海中影影綽綽地還存留著剛剛看到的那些畫面，他換上新機體的行動，很久以前的作戰任務，他隱約總覺得這些事情和他經歷的並不完全相同。
到底哪些才是真實的記憶？
閉上眼睛重新校準視覺模組，再次睜開眼睛，那些斑斕的幻覺已經從視網膜消退。
無論那些東西是不是真實的，他都已經得到了他最需要的東西。
儘管無法用更加具體的語言表述，但里已經清晰地解讀出了捕獲到的，和機體相關的內容。
啟動參數，除錯數據……不僅如此，他還得到了些額外的收穫。
模糊不清的留言中傳遞著新的訊息，和他原本的計劃一樣——
啟動名為「超刻」的新機體，進入「塔」中。
……名為未來的禮物嗎？
活動活動逐漸恢復的手腕，里眉頭舒展了些。
只要有解決的辦法，問題就不再是問題。
接下來，只需要——
里目光堅定，向著科學理事會的封閉試驗區大步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