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时空的另一端,“我”也迈出了前行的第一步。
(先是……脚……)
一只脚,踏出去,在地上。
(脚……另一只……)
另一只脚,跟上……倒下。
呼……
(要……往前……走……)
(要……去前面……)
停,有,男性。
啊,<b>你</b>终于来了,我最成功的作品。
“你”?
我,重复,和模仿。
这就是最后一扇<b>门</b>了,等我<b>打开</b>它,你穿过去,后面就是你们的养料。
男性,蹲下,挥动,手臂,向我。
(打开,为“我”。)
在我为你打开门之前……你想不想要一个<b>名字</b>?
“名字”?
喔,你<b>歪头</b>了?是单纯在重复我的话,还是在思考?
哈哈哈……你个猴子,猴子也能做到这一步了吗?我简直……做得太成功了……<b>笑死</b>人了……
男性,歪头?笑死?笑死?歪头?
有东西,我躯体里,鼓动。
来吧,既然我是<b>造物主</b>,那必须由我赐予你名字……就叫“<b>夏娃</b>”怎么样?
造物主……“夏娃”。
夏娃。
哈哈哈哈!果然!你们是我最满意的造物,不愧是用我的基因催生的孩子!你们才会是未来在这颗星球上立足的物种……全新的、完美的!你就值得这个名字。
造物主,笑,“扭开”门。
来,我为你打开门了——这座基因库里最厚的<b>大门</b>已经彻底为你敞开了啊。
我看向大门。
我重复,我模仿。
(大门,黑色……我,要进去。)
造物主,蹲下,挥动,手臂,向我。
来呀,就这样向前<b>迈步</b>,这后面就是你们的伊甸,去尽情享用苹果。
(迈步。)
别怕,我和放弃人类的上帝可不一样,我是最爱你们的主,所以整片伊甸园都是属于你们的,那些苹果也不会带来恶果。
(迈步。)
遵从本能,去<b>吞吃</b>,去<b>夺取</b>,去<b>模仿</b>,去<b>学习</b>,去<b>进化</b>!越过这扇门!门内的守卫也可以视作最低劣的<b>粪料</b>,你们无视就好!
“粪料”。
来吧!<b>跑</b>起来!
(跑。)
<b>快步跑</b>起来!对!
(快步跑。)
呼……
快,快步,快步。
我快步靠近造物主。
呼…………
我与风靠近,去造物主面前。
我停步……在造物主眼中——我,看我。
哈哈哈!盯着我做什么?透过一个人类的眼睛,你看不清自己的全貌的,继续跑!
造物主停留,挥手,我要,继续快步跑。
我迈腿。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走啊!哈哈哈哈哈……
…………
我看造物主,我迈步,我快步跑。
我离开大门。
我,进入世界。
奔跑会带来的风声,扯开步子向前的感觉很令人惊奇——但新生的“夏娃”显然还没有理解这种感受。
夏娃快速扑入一个堆满透明瓶瓶罐罐的房间,下意识藏匿了黑暗中。
……谁在那里?
……
有人么?今天只有我值班吧……安排实习生上岛也没跟我说啊?
夏娃的视线穿过层层架子的空隙,捕捉到另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年轻人。
(粪料。)
白衣服的研究人员对这座基地中的异变无知无觉,缓步靠近了夏娃藏身的样本架——
(弓起身。)
——所幸在最危险的拐角处,他停下了脚步。
……可能是我想多了,总不能闹鬼吧,嗐。
研究员停留在原地耸了耸肩,转身就去往了另一个拐角。
…………
研究员离开了,夏娃跃出货架,扑到了最近的一部分样本上。
它仔细观察,在层层堆叠的玻璃容器中,有无数鲜活的胚胎,以人们察觉不到的幅度微弱地颤抖着。
夺取,吞吃。
嘎吱嘎吱——夏娃咬碎了玻璃,将原本已经离开的研究人员吸引了回来。
怎么还是有声音?难道进老鼠了——唔啊!!
!
研究人员手中的器皿坠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他倒退两步,指着“夏娃”,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声响,脸上的“表情”——在夏娃眼中也难以理解。
你你你你这这这………………
粪料。
什什什么啊啊啊啊啊啊——警报警报警报!!!
夏娃眼中的“粪料”保持着尖叫,眼看就要锤向墙壁上的红色警报按钮。
粪料,跑。我,夺取。
五分钟后,软绵绵的人类遗体从夏娃身上滑落,黏湿的血液挽留下属于它的印记。
夏娃的目的是进化,它身体力行地斩除了粪料,并从他身上习得了一种扭曲的情绪。
(换上【惊恐】的表情。)
【惊恐】。
夏娃咀嚼着【惊恐】,这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震撼与恐慌,一种令人沉醉其中的刺激感受——也难怪人类总是会在各种活动中自发接触【惊恐】。
夏娃更换了粪料的统一服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并掩藏了“惊恐”的表情。随后它走出门,行走在走廊上。
它回味着刚刚从胚胎中获取的基因信息,完全的“学习”还需要时间。
途径的人们都没能注意到刚才那间小屋发生的事,每个人都裹着和相同的厚厚防护服,麻木地行走在走廊上,与它擦肩而过。
粪料。
它的目光在这堆粪料之间流转,源自灵魂深处的嗜血渴望险些令它克制不住现在就动手。
——但还不是时候。
克服,快步跑。
它是新世界的第一位,它必须克服最原初的欲望,才能成为进化为新的、完美的人。
执勤室
21:00:00
一对4。
对7。
牌局刚刚开始,几个士兵倚着椅子,百无聊赖地甩下几张小牌。
真<b>麻烦</b>……听说外面又不太平了,离这座岛最近的口岸沦陷了,听说保育区都死了不少人……疯了。
这么看来,咱们当年选上岛也不错。虽然在这里一待就是十几年,但好歹安全,那群感染体还没顺着<b>大海</b>游过来。
喂,到你出牌了,一对7都不要?快出。
年长的士兵皱眉看向角落新来的年轻士兵,对方正攥着一把牌,手忙脚乱地安排顺序。
哦哦哦我出,一对……一对8。
拆牌啊?没必要。咱们就是随便打打,又不搞什么人情世故,用不着给我们喂牌。
好好好,我好好打,认真打!
……你紧张什么啊?
别着急,你刚上岛不久,还不了解这边的详细情况——虽说有一点研究项目在运作,但原身只是个基因库,没什么核心要紧的工作,是咱们黑野内部评选的“最养老的好地方”。
噢噢……多谢,谢谢各位跟我说这些……我就是……我就是……
年轻人的视线飘向房间上方,那里有一只监控,正微微发着红光,盯着下面这群打牌的士兵。
我就是有点担心<b>监控</b>,我看这些东西无处不在的,还以为管控很严格呢……
你管那些干什么!上头的家伙想看的时候再说,咱们不用管——这<b>该死</b>的世界都要完蛋了,再不及时行乐,等什么时候?
对K。
?
?他扔一对8,你直接甩下一对K啊?
角落蒙面的士兵沉默地点点头,示意自己就是要这样打牌。他身形陌生,大概也是新来的。
得,那我要不起,你出吧,我倒要看看你拿了一把多好的牌。
啪。
沉默的蒙面士兵缓缓抽出一对牌扔下,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对3。
……哈哈哈哈!我寻思你怎么这么急着出牌呢,原来是还有对3捏在手里怕走不掉啊!
出出出,年纪小的出吧,让让你们这群不会打牌的。
年长的士兵朝前摆摆手。
对、对5。
对5?我看看……让那小子拆牌拆的,我们这都不好出……
哎,话说这都九点多了,那群研究员怎么还没去吃饭?
估计又在加班挨训。前几天跟你们这批新守卫人员一起上岛的还有他们那边新来的领导,看起来挺正常的,实际是个鸡血党,天天让他们刷kpi,科研工作都要搞绩效。
年长的士兵瞥了一眼监控,压低声音。
还骂人呢。昨天他就骂那群研究人员“像个人样的研究成果拿不出来,天天就嚷嚷着吃干粮,回头就捏一堆恶心巴拉的东西出来”……哈哈哈……
噗!骂得也没错啊!哈哈哈哈……
执勤室内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除了角落里的两个胡乱出牌的新人。
要不……我们还是去<b>检查</b>一下吧?
我来的这段时间一直在观察,那群研究员无论怎样,也都是坚持健康生活、准时吃饭的……唯独今天,我好像真的没听到一点声音……一点都没有。
哈哈!那群研究员不会是搞出了什么大动静、把自己玩死了吧——黄金时代的老电影总是这么讲的,一群研究员冒着风险捕获了一群怪物胚胎,结果让怪物逃逸又反<b>杀</b>。
……还有这种事……吗?
执勤室内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刚好轮到那个蒙面士兵出牌了,他却捏着牌,久久不动。
说这么吓人干什么,你看把新来的小孩都吓到了。
……我就是开个玩笑,别当真,虽然这种事在别的地方也发生过……
啪。
又是一声纸牌落下的脆响,人们的目光追上去——
蒙面士兵扔下一组大小王,覆盖在小小的“对3”上。
……你是不懂打牌规则吗?
年长的士兵迅速与中年士兵交流了眼色,他一手举着牌,另一只手谨慎小心地伸向腰间。
——但一旁的年轻士兵已经拔枪而起,一脚踹翻了蒙面新人的椅子。
把面罩摘了!!刚才我就一直在想你是谁……!我不记得有你这号人!!
**这愣头青直接动手了!
执勤室内的气氛骤然紧张,另外两人也一同掏枪站起,对准角落从椅子上爬起的蒙面士兵。
蒙面士兵被三支枪指着,缓慢地抬起双手,试图摘下面罩。
别动!
面罩被年长的士兵抢先一把扯下。
一张“惊恐”表情的拙劣模仿出现在众人面前,扭曲到有些诡异。
警铃大作。
快步跑。
夏娃顶着闪烁的警报冲出执勤室,身上的鲜血和碎肉清理不掉,便褪去了繁琐的人类衣物。它加快步伐,快步离开。
粪料,也在快步跑。
拦住它!!
一梭子弹从背后打来,看来是那个老兵临死前拉下的警报唤来了麻烦——一群士兵追了出来。
(翻滚躲避。)
执勤室里全都是……!*的,一塌糊涂!前面那东西果然不对劲!
夏娃试着四肢并用,但这副进化中的躯体已经不再适应原始的前行方式,只能跌跌撞撞地利用双足前行。
麻烦。
一颗子弹没入夏娃的“肩膀”,浓郁腥臭的黑水溅出。进化中的血液尚未形成,只能用这个替代能量运输的工具。
**?!恶心!什么玩意?!
刚去搜查了——研究室那边也出事了!启动应急预案!!前面跑着的那东西……
随着“粪料”士兵们的呼喊,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对。
——那东西绝对不是人!!!
麻烦!
原来越密集的火力集中在夏娃身后,逃不及,躲不过,高速飞行的子弹凶残袭来,扯碎模仿人体生成不久的躯壳。
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
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麻烦
粪料!!
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粪料
粪料!!该死!!!
出逃的拐角处,突然又冲出几个举着武器的家伙。
杀——粪料!
夏娃扑了上去,张开巨口,病态的裂口撕到耳侧,可依然不够……
吞吃!吃!吃掉粪料!
啊呜。
鲜血迸溅,骨骼被切裂,皮肉被撕扯,声音活像扯开一片破布——人类研究员的头颅被狂暴地撕扯,随后被一口吞下。
吞吃……夺取……模仿……学习……
进化。
……!!!
夏娃极速解析着“粪料”带来的信息,从咀嚼中体悟到了种种复杂的情绪。
其中,一种最轻快的情绪最能吸引它,远远超过了“惊恐”带来的感受,几乎从它的胸口喷涌而出,让它无论如何也要表达出来。
好【快乐】。
夏娃攀在无头研究员肩膀上,忍不住仰头对追兵们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
嘻嘻。
世界上的第一个“新人类”——夏娃,它逃出了基因库的建筑,来到了孤岛地上。
一路上吞吃的样本足够多,满溢的信息在它体内解析不止。从越过那扇大门开始至今,这趟新生旅程几乎算得上“满载而归”。
只要跳入大海……即便不能跨越汪洋,但只要在水下躲过这一阵,一切就算大功告成。
跃入大海的上一秒,夏娃最后一次回头看向那些追兵。
追兵们再也【快乐】不了一点了——因为与夏娃同类的大群一同出巢了,每一个“我”都在追求进化,每一个“我”都在猎杀粪料。
粪料就是粪料,本该乖乖充当新人类进步的垫脚石。
夏娃看着这些惊惧不已的面孔,不禁大肆宣扬【快乐】情绪。
嘻嘻,再见。
它站在岸边,随即纵身一跃。
(跃入大海。)
赢了!
砸入海中带来的气泡在耳边咕噜作响,细细密密向新生的人种道贺。
夏娃接受重力的温柔牵扯,缓缓沉入海底。
无数被它夺取的基因在体内迅速解析、衍化,在每个崭新的瞬间,它都能看到“旧人类”这个物种的无数种含义。
它尝试理解一切,比如初见那个人类的情绪是【惊恐】,而再往前回忆……促使它诞生的那名男性……那名鼓舞它跳出门框、去寻求进化、并赐予名字的男性,海恩斯。
他那时的表情,它也终于看懂了。
原来是一种的狂热的【兴奋】。
【兴奋】。
突然,一道惊涛骇浪从远处涌来,熟悉的同类气息也顺着海浪一同拍打而来——此时此刻,居然有一艘远道而来的船在这孤岛附近沉没了,那船上还有帕弥什的气息。
更令人兴奋的是,夏娃察觉到,有个孤零零的旧人类坠入了大海。
这个旧人类相比那堆粪料,好像有点不一样。
(快速游向旧人类。)
旧人类穿着一件厚实的作战服,这外套只会在溺水过程中浸满水分,成为将人拖入深海的石块。
透过帕弥什的眼睛,旧人类的身躯宛如被丝线一圈圈缠绕塑成,微弱地发着光芒。
这是被命运丝线缠缚的人。
这是在哪一个世界的投射?还是说……看错了,这只是个单纯在水下挣扎的普通旧人类?
(【兴奋】地贴上去。)
不管怎样,这个旧人类身上的信息极其丰富,理应尝尝。
夏娃的手缠上旧人类的裸露的脚腕,它需要吞吃信息,可帕弥什的侵蚀让旧人类的皮肤迅速溃烂,鲜红的肉露出来。
抓住旧人类脚腕的手下意识松了松,一种奇异的情绪在夏娃心中升起。
【不舍】?
但这位旧人类带来的信息是庞杂的,迅速笼罩了夏娃,一瞬间,对“旧人类”整个物种的解析都得到加速。
恍惚中,像是许多旧人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性女性,老人小孩的声音都有,如洪钟响彻海底。
人们说:
<i>“你是我的小孩,是我亲爱的宝贝。”</i>
<i>“你是我的小指挥官,我希望你想去哪里闯荡都去得,有什么梦想都能实现。”</i>
<i>“你是我们的希望。”</i>
<i>“你是……”</i>
…………
它在旧人类的呼唤中无法自拔,对那种温暖的感受……迅速萌生出了依赖感。
它忍不住热切地回以呼唤——不像呼唤造物主海恩斯那样谨慎,它只想单纯地、像一个旧人类那样呼唤这个人为:
……母亲<//父亲>……
突然,夏娃身上的重力陡然加重,它被粗暴地从旧人类脚腕上扯下——下一秒,它就被提出水面,悬在空中。
▃▇▂▄█▄▄!!!
嘶嘶嘶!!!
夏娃疯狂挣扎,身上的水滴答落回海面,只见一个发色鲜红的女人半身站进海中,精致到有些危险的面庞紧贴在它面前。
太近▆▆▇▅▂!
我就说……这座岛上的虫豸怎么这么趋近人形呢。
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受了什么鼓动,就想成人了?
别认不清现实,让我告诉你……
她盯着夏娃,缓缓露出一个残忍又讥讽的微笑。
小宝贝,你是一只该死的异合生物。
!!!
(【惊恐】。)
嚓。
薇拉手中握着夸张的长枪,一刀捅进了异合生物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