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Affection / 维罗妮卡·铮骨·其之三 /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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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罗妮卡·铮骨·其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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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马戏团中从小被铁链拴住的小象,</i>

<i>即使长大后力有千钧,</i>

<i>也不会主动挣脱束缚。</i>

<i>这个黄金时代的寓言,</i>

<i>揭露了精神驯化的残酷本质。</i>

乱石,断茎,裸露的荒原与塌伏于泥泞的死树,热风扑面带来不容忽视的血腥气味,昭示着视野之外更多生命的消亡。

……我去找那群人算账。

维罗妮卡无法再压抑内心的暴怒,转身振翅——

满目疮痍的大地甚至很难辨别出人类的车辙,疑点重重的现场,让自己很难相信人类是罪魁祸首。

不是人类?难道玛蒂德的枪伤是她自己造成的吗?

够了!

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偏袒人类吗?!

不用再假惺惺了!我明白那些人才是你的同类,你讲这些废话,无非是要救下他们。

从来……就只有“你们”和“我”,没有过“我们”。

人类……呵……

那些不可逃避又反复降临的痛苦,在灵魂深处钉上了无形的锁链,名为“偏见”的束缚,让人逃避事实取证,以惯性的推导满足情感的宣泄。

偏见,又何尝不是自己对自己的精神驯化。

真相?怎么,又是什么苦衷与不得已的陈旧借口吗?我什么义务要忍耐?

即便忍耐,也无非是再给他们一次伤害我的机会。

多余的仁慈只会带来本可避免的灾难。作为正义,我会亲自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安抚和劝慰无法抵达维罗妮卡的意识,人类只能厉声阻止。

有什么区别?该死的人无非就是从这一群人类变成那一群人类而已。

都杀掉,就不会再作恶了。

维罗妮卡面容冷肃,语调克制。但发红的双眼,颤抖的声音,却让她强悍的面具,出现了摇摇欲坠地脆弱。

维罗妮卡眼中的冷意更甚,手中的长枪微提,一瞬的银芒掠过,刺痛了人类的双眼。

因为有关怀和期待,才会失望。因为害怕对方再入歧途,才会在此刻……无法压抑心中的焦急。

下一秒,维罗妮卡的枪尖抵到了颈侧。

比指责更让维罗妮卡难以接受的,是人类失望的眼神。

不要这样看我!!!!

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

那是你们的道德体系。

我的正义,是属于机械生命的正义,是让我内心平静的正义,从不在人类的评价体系之中。

你的想法……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睫毛颤抖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维罗妮卡变回了那个漠然、冷峻,独行的龙骑。

所以我奉劝你,别把我想成什么更好的人类,更纯洁的人类……更别指望我会成为什么更美好的存在。

不要附加什么高尚的道德、自苦的忍耐给我,收起你救世主一样的傲慢和同情!

好好看看我,看看这群野兽!

她迫近人类的脸,冷峻锋利的眼神,几乎穿透人类的灵魂。

正视我们!正视我们拥有丝毫不逊色你们的野心与欲望,我们要生存、要壮大,如有必要,也会侵略、杀戮,踏平一切。

我们不是什么更高尚、更有道德的……你幻想中的纯洁天使,只是另一个需要生存的种族,一个不用别人的良心施舍,就能活下去的种族。

此时浮现在维罗妮卡眼前的,已经不是埃庇罗斯草原上的狮群,而是从角斗场到航天城,这一路走来,沿途的所有不甘。

只能将生存的唯一希望寄托于另一个物种的仁慈理性,这种家伙……连动物都算不上,只是奴隶而已。

无法自立的物种唯一能领受的,只有毁灭。

求生之路,不就是你死我活?

我们是与人类别无二致的种族,需要在这世界上杀出一条血路。

杀出一条血路……真是“很人类”的说法。

说真的,你们是很好的老师——任何方面。

她转身走进荒芜的血腥气味中,振翅飞向阴沉的天际。

果然……我们更适合做敌人。

风刮过耳畔,留下薄如冰刃的低语。

埃庇罗斯遗址回收任务更新,红潮波及范围异常扩大,为确保人员安全,本部即将派出增援,请地面人员尽快集合,准备返回空中花园。

灰鸦指挥官,埃庇罗斯草原出现红潮异动,我们必须尽快返航了,您现在在什么地方?如果需要支援与帮助,请在听到留言后联系我。

但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这几天朝夕相处了解的维罗妮卡,不会做那样的选择。

嘀——

清脆的鸣笛穿透沉闷的空气,一束车灯自后方铺出明亮的前路。

[player name]!

流浪者车队的首领赛瓦妮从车窗探出身来,用力地招着手。

让他们先走了,现在可能都快开出危险区了吧……我们是特地回来找你的,[player name],这片草原现在很危险。

不,不仅是这个,是迁徙的动物们,红潮让兽群暴动了。

迁徙的动物全部被兽潮冲散,受到惊吓的、应激的又被兽群裹挟,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庞大,就连狮群、象群都无法幸免,尤其是水牛群,几乎已经全疯了——嗯?那个家伙呢?

向赛瓦妮解释了维罗妮卡离开的原因。

呵……我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其实这就是我们回来的原因,为了避开红潮范围,我们的车队绕路后也经过了这里,那些燃油的痕迹大概确实是我们留下的。

是水牛群,虽然避开了红潮,但我们正好与暴动的兽群迎面撞上。就在这,我们和你的狮群都直面了兽潮的疯狂。

逃亡的动物,暴动的兽潮,场面太混乱了……我们甚至都没来得及统计伤亡人数。

有几头水牛几乎要把车都掀翻,更不用提那些狮子,好几只狮子都遭受了严重的冲撞和踩踏……

为了击毙那些水牛,中途我们确实开过枪,这是没办法的事……在那种情况下,大家都只为求生,也许误伤了这孩子,但也许……那时候她已经动不了。

赛瓦妮摸了摸玛蒂德的头。

我无法确认,也无法否认,如果你需要罪魁祸首,我也不介意道歉,但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这么认为吧?

我们认出来了……这是你的狮群,猜测你可能就在附近。

你没办法放下同胞,我也一样。

不过,说全然是因为担心你们也并不准确,我只是不甘心……一切就这样结束。不管是你,还是这片草原,我都希望有更好的结局。

一饮一啄,万物相生。

女孩投来了探寻的目光,隐约雷声响起——雨季的最后一场暴雨将来。

风萧雨晦,赛瓦妮的手搭在车窗边缘,担忧地看向车内的人。她借出了流浪者车队的一辆车,以供这位来自天空花园的指挥官去寻找那个古怪的机械生命。

你真的要去找她?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管是红潮还是异合生物都很危险,更何况还有不受控的暴动兽群。她那么强大,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

赤裸的脆弱会被小心呵护,可藏在坚硬盔甲后的伤痕,并不会在忽视中自行痊愈。

直到说出这句话,才后知后觉刚才脱口而出的指责,对维罗妮卡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被爱塑造,也被恨塑造……看来这是所有生命都逃脱不了的怪圈。

担心什么?

可草原这么大,你怎么才能找得到她呢?

轻车熟路地调出实时地图,埃珀斯的定位器信号正在闪烁。

这么相信她啊?

蜿蜒的血色爬满整个草原,红色浪潮翻涌着,寸寸蚕食掉破碎的绿意,异合生物游荡在被不详污染的大地上,而这已是红潮覆没的草原上最平静的景象。

如人类所料,独自离开的维罗妮卡犹豫再三,放弃了追踪流浪者的车辙,进入更危险的草原深处寻找失踪的狮群。

维罗妮卡再一次拉高飞行高度,躲避已经全然暴虐的兽潮。翼翅拍打着闷热的潮意,却无法驱散这一路所见的惊心动魄。

(那个人类……应该不会有事吧……)

无数生灵仓皇穿梭在红潮间,奔腾的兽影汹涌而出,大地在兽潮的铁蹄下簌簌颤抖,轰鸣着扬起浓浊的烟尘。

无需再多解释,此时的维罗妮卡已明白狮群栖息地发生了什么。

羚羊的哀鸣,鬣狗的惨吠,都如同这兽潮与红潮协奏曲的疯狂鼓点,裹挟着死亡没入血泥翻腾的地狱,这本该是一场无人见证的处刑。

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挑飞一只试图跃到她身上撕咬的鬣狗,维罗妮卡已顾不得兽潮的汹涌,在这群疯狂的生物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可她的狮群迟迟不见踪迹。

踏为烂泥的花豹,被红潮侵蚀了大半身躯的巨象,翻覆的残破人类载具,在这样的无情摧残面前,任何生灵都难逃灭顶之灾。

在更暴虐的伟力前,从来以暴为恃的机械生命无法做得更多,她无措地悬停在空中,徒劳地搜寻着。

……那是!

雨季的最后一个月,荷弥涅的狮群遭遇了流浪雄狮联盟的袭击。狮群的雄狮和她的兄弟死在与入侵者的战斗中,两败俱伤的鏖战后,新的狮王将杀死所有幼崽。

她毫不犹豫地咬断了新狮王的脖子,从它嘴下救下了自己的女儿,也从入侵者伤痕累累的尸体上,第一次嗅到了那红色恶魔陌生而危险的气息。

荷弥涅带着亚成年的儿子与其他母狮、幼崽,在雨季结束前踏上了迁徙之路,不追逐食物,只为求生。

可这红色的恶魔依然追上了她。水牛的乱蹄下她听到了女儿的哀鸣,看到了那被踩进泥泞的身躯。人类的枪声无法驱赶疯狂的水牛群,她的女儿已经没办法再活下去了。

呜……嗷呜……

吼——荷弥涅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嚎。

胸腔中那块搏动的血肉撕裂般抽搐着,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泥泞中哀叫着的女儿,衔起埃珀斯的后颈,狂奔出混乱的兽潮,再也没有回头。

可这红色的恶魔依然追上了她。

跳跃,狂奔,身边的同伴一个个消失,不知是被冲散,还是葬身在暴动的兽潮中。红色浪涛吞噬了无数哀鸣的生物,她在这陌生的波涛中听到诡谲的耳语,如母亲哀切地呼唤她归巢。

但荷弥涅没有片刻迟疑,只是跑得越来越快,她一直是最出色的那只母狮,她的女儿也是如此,她……未来的孩子也会如此。

目光坚毅,她跃上岛山,奔向峭壁,一次次向高处攀越,埃珀斯低低哀叫着,红潮的浪涛声就在脚下,胸腔中擂鼓般的鼓点催促着她——快一点,再快一点。

想活,想要活,想一直活下去!

鼓点在最后一次攀越中戛然而止,那颗凡俗的心脏,终究无法负荷这不愿向命运屈服的欲望。

她自高空坠落。

落入了振翅而来的维罗妮卡臂弯中。

荷弥涅!荷弥涅!!醒醒!

及时赶到的机械生命救下了荷弥涅,将母狮放置到安全的高崖时,才发现她已经呼吸停止,彻底失去了意识,无论维罗妮卡怎么呼唤也没有回应。

心肺复苏,心肺复苏会有用的……

就像初遇的那个雨夜,维罗妮卡模仿人类当时的动作,将母狮侧放,找到了她胸腔的位置,覆手上去。

它的身体无法承受我的力量,要尽量控制——你可以做到。

母狮依然没有任何恢复自主呼吸的预兆,幼狮焦急地转来转去,用头拱着母亲沉重的身体,向维罗妮卡发出稚嫩的呼唤。

机械的标准运转让维罗妮卡的胸外按压动作没有丝毫变形,可她的思绪早已过载。

(能活下来吗…)

建立正压。 他还说了什么? 胸外按压,呼吸通道…… 对于血肉之躯来说,金属造物的送气有用吗? 建立呼吸通道,氧气含量……我没有氧气。 对它们来说什么是活物? 什么是生命……在它们眼里我算吗? 为什么我还在思考? 我的操作正确吗? 它会死吧…… 狮群怎么办? 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可以停止吗? 为什么我还在思考? 我是在恐惧吗? 为什么人类的大脑构造允许他们逃到情绪的藩篱之后? 我可以恐惧吗? 机械生命的大脑依靠算法的逻辑运算,不会像人类那样容易被狂暴的情感操控。 无论如何,都更容易保持冷静。 它会死吗? 情感? 停下——不要想了,维罗妮卡,按步骤来做。 它会死吧?你为什么还在想? 这是什么? 它会死。 集中精神,你会害死它。 我当然知道情感是什么。 我是问这是什么?

是……什么?

这是眼角一点微末而吝啬的湿润,但烫得惊人。耳畔隐隐不绝的雷声,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心中没有停息过的暴雨,还是失却宁静的草原,正颤抖着发出雨季最后的呜咽。

这潮湿的雨珠就快落到维罗妮卡的手背上,这手叠在她另一只手上,这交叠的双手正急切地将狮腹再一次深压——

滴答。

咔嚓。

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维罗妮卡猛地抬起手。

不,这声音……好像是塞拉伤重时异常的呼吸声,也可能……是冰冷凶器穿过阿列克谢血肉的沉闷摩擦声。

但也有可能是……太多被深埋的记忆数据翻涌上来,耳边一片嘈杂。

是我用的力气太大,压断了它的肋骨。

逻辑运算并不照顾已经过沸的思绪,维罗妮卡的意识模块纷杂却清明,她的机体在微微颤抖,口中平静地重复着人类曾经的急救说明。

不能停止,建立呼吸通道,用人工方式维持血氧。

那是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并未对眼见的一切有任何动容,她没有低头,只是再次将交叠的双手放回母狮的身体。

但她控制不了那双颤抖的手。生命是那么珍贵而又那么脆弱,即使她强悍无匹,拼尽全力,也无法挽回。

无论何时都要保持冷静,在此刻是一种残忍。

……

维罗妮卡模仿着人类的样子,深吸了一口气,尽管这对机械生命毫无作用,因为她交叠的双手始终无法再次按下。

……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像一柄被折断的旗杆,她垂下头,也垂下紧绷的肩,埃珀斯紧紧贴着机械生命冷硬的身躯,小心地舔了舔她的手臂。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永远都不会结束的。

一双人类的手落在她的左肩上,轻柔而又沉重。

就像初遇的那个雨夜,人类这一次也及时赶到了。

机械生命猛地抬起头,从未停息过的潮湿雨季,终于温柔地落入一束阳光。

她从来可以一个人面对所有。

但此刻,她终于不用再一个人面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