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
唔……也不能说就是吧,这些事还在商量的过程中啦……
蒲牢苦笑着坐在驻地值班室的座位上,身边站满了高矮胖瘦形色不一的蒲牢众。
要是搬去纯净区的话,就不用每天这么累了吧!
想什么呢,到了那个什么纯净区也少不了战斗和维持治安。
我还从来没去过呢,哎,山洵叔,纯净区都是啥样的啊?
我也就在押船的时候远远儿地瞧过一眼,好像是有一座特高特大的蓝色的塔,具体是啥样我也没进去过。
感觉有现在这个过滤塔应该也够啊。
什么‘纯净区’‘保育区’‘重灾区’‘异灾区’这个区那个区的,这些词儿一天多一个,有啥意义。
这山洵叔你就不懂了吧,这概念越高大上,不就越显得造出这些词儿的人劳苦功高嘛。
没事儿齁着了是吧……
其实绝大多数的蒲牢众都对“纯净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没有明确的概念,和大多数的九龙普通人一样,他们从未踏足过那里,也只是知道有那么一个远在天边的地方,没有帕弥什。
比起这个偶尔才会听到的地方,蒲牢众们更关心的则是近在咫尺的日常。
而只有在夜航船偶尔出航交易物资的时候,才能从水手和押船人的闲言碎语里听个大概的意思。而实际上真正切实地踏上过纯净区土地的人,或许只有蒲牢自己。
嗨呀!
蒲牢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跳下椅子大叫一声。
总而言之,这些事都还没定下来呢!
我可是才从空中花园那些文山会海里解脱出来,先不说这个了!
蒲牢显然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但即便是她,也已经无法完全平息蒲牢众们的好奇心。
哎……
山洵叔?今天是不是还要巡逻来着?
哦,是有,这个点的话——
年长的蒲牢众拧上茶壶夹在胳膊底下,翻看起手里老旧的终端。
外滩到辅城南站,辅城那边这时候是枳实带的那一队。
谢啦。
诶?不是才从空中花园回来吗?这就要出去,不歇一阵子?
那些废话连篇的政客和公文压得我透不过气来。那些人有话从来不直说,只会搞一些谜语和不明所以的比喻……而且空中花园就那么小!
终于回家了,不是更应该出去走走吗?
那倒也是……
那我去跟队巡逻啦!有什么事的话,随时联系我。
蒲牢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只给山洵留下了一个挥手的背影。
哎……走还是不走,说还是不说,肯定很难办吧。
辅城南站是九龙货运中枢的最南端,也是九龙南延大陆架上的填海造陆时遗留的九龙军事辅城最南端,再向南,现如今在蒲牢面前的,就是九龙一望无际的大海。
呼……
哈啊!!!!!!
两周以来的疲惫、烦躁和愤懑积攒为一声长长的怒吼,但回应她的,只有宁静无垠的大海。
根据哈桑的说法,现如今还在地面上生活着的人类,除去许多无法统计的零散聚集点和流浪者之外,九龙仍然占据着相当大的人口比例。
仅就夜航船和九龙环城现如今生活着的人,就已经达到了纯净区现有人口数量的三分之一。
在夜航船停靠的几年间,不断向内陆派出的搜救队最近又得到了机械教会的帮助,有许多在大陆深处艰难求生而幸存的九龙人民,也正不断地回到环城生活。
除此以外,不止是九龙人,还有越来越多流离失所的人们也聚集到能得到庇护的九龙城和夜航船的港口上。
难民这个词从未出现在九龙人的心头,在他们心中,居于世代生活的土地上,自己便能抬起头,骄傲地说出自己是九龙人。
正因如此,蒲牢在空中花园的会议上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对她和嘲风身后的六十四万人负责——
蒲牢大人!
海岸线上不远处,像是回应着她一样,传来几声呼声。
我还以为大海会说话了……
青灰色的海岸边缘,三个红白相间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您没事儿吧?刚才听到叫喊我们就过来了。
您……您啥时候回来的!
好啦!
在两个身材魁梧的蒲牢众之间,还挤着一个看上去只比蒲牢略长几岁的少女。
嗯哼。
大人,您遇到危险了么?
啊……我啊?没事没事……
看到大海的时候,肯定都想要朝着它说点什么嘛,或者喊点什么。
那就好……那我们继续吧——
对了。
蒲牢挠挠头,笑着说道。
我能和你们一起巡逻嘛?
居然是这样……
意思是说要搬去那个什么纯净区吗?那帮天上的东西还挺当人的嘛。
哼……
基本就是这样啦。
蒲牢舒了一口气,脚后跟在沙滩上已经踩出了一个浅浅的窝。
如果真的向人们放开,肯定会有非常多的人选择坐船去那个纯净区吧。
看起来温和一些的蒲牢众摸了摸下巴。
毕竟听起来……那里真的是一个没有帕弥什的地方。
要我说也没啥,没了帕弥什还真以为能安生了?
不还是今天闹点矛盾明天勾心斗角……
我觉得不行。
嗯?
我们在外面飘了那么多年,现如今好不容易才回到九龙,又花了好大的力气,死了那么多的人,才勉强守住自己的家。
这里是我们自己的土地,流的是我们自己的血。
怎么能说走就走的……
当然不是说就强迫大家都走啦……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离开。
就像你说的那样,他们从来也没有正眼看过我们,甚至也根本不在乎我们。
我们凭借着自己终于在自己的家园活了下来,甚至有太多太多的人根本都没能看到这一天……
但我觉得,是不是真的要再次离开九龙,去纯净区生活,选择的权利应该在大家手里。
蒲牢脚底下的那个浅浅的沙窝,已经盛满了一抔清水。
没有性命之忧,生活条件优渥,甚至还能得到世界政府的支持……很难不心动啊。
你个眼镜仔,你不是要跑吧!
寒招五大三粗的质问之后的,只有海风的沉默。
我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我是军人,服从命令是我的天职。
蒲牢大人说让我往东,那我就往东,说让我往西,那我就往西。
寒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不想走,也不会走。
不不不,也不是这个意思啦……我是说想听听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你小子——
寒招。
寒招揪住了建衢的领子,却立刻就被枳实叫住。
咳……对不起,队长。
寒招长满老茧的双手颤抖着松开了。
不,这是我的问题。
因为我……确实不知道。
那个沙窝越来越大,而从大海浸润而来的水,却越来越浑浊。
……我曾经说过,会保护好夜航船的大家。
还在夜航船上的时候,我们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到自己的家。
只不过现在真的回来了,身边面临的危险却又一点也没有减少,需要保护的人也越来越多。
假如……假如真的要的话……
一只手拉住了蒲牢的袖子。
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们都会跟着你。
每个人选择的权利都在他自己身上,但那个最终的责任,我们会和你一起承担。
俺也一样!
建衢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