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外篇隱藏 / EX05 迷境刻痕 /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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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05-1 冤家聚首

>

…………

……給我下來。

費力地拖動著什麼東西,羅蘭翻過一個稍高的陡坡。

順著背後的陽光,他暫時放下了拖拽的手,輕快地跳下陡坡,揚起一片塵埃。

越過陡坡,羅蘭用雙手重新抓緊繩子,用力向陡坡頂端的方向一拽——

???

咿——!幹什麼啦你!很疼啊——!

巨大的黑影被繩子拽著躍過陡坡,滾到了地上。

四條腿從蜷曲展開,支撐起了巨大的底部跟略顯瘦弱的上半身——

話說……放開我啦,這樣走路也很不方便……

那你是不是該先解釋一下?

關於為什麼看到我的第一反應是跑這件事。

一段時間前——至少在羅蘭把拉彌亞甩到廢墟上之前。

羅蘭

(……?)

羅蘭的記憶裡只剩下自己勉強從地下水道中掙扎著離開,但眼前的並不是地下水道之外的廢土,而是——

黑暗。

無邊的黑暗包裹著羅蘭,就像溫柔的羊水——但並不溫暖。

羅蘭試圖移動自己的腦袋,但腦袋並未如他想要的那般轉動。就算想動其他的地方,估計也是一樣的結果。

——他現在約等於是被禁錮在了這溫柔的黑暗當中。

羅蘭

(發不出聲音……)

(不,比起發不出聲音,更像是無法感覺到自己的嘴。)

(我這是……怎麼回事?)

在迷茫之中,羅蘭在黑暗之中下沉著。

聲音自黑暗中顯現,讓曾經發生過的結局在羅蘭的意識中迴響——

羅蘭

我可以理解為你在勉強向我致謝嗎?

你想這麼理解就這麼理解吧。

羅蘭

真是無情啊。

地下水路已經被我完全探索過了,你接下來還要在這裡尋找露娜小姐嗎?

我還有些遺留的事情要做。

羅蘭

那麼,祝你好運。

Hasta luego.

羅蘭

(在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想不起來了。)

羅蘭下意識地試圖用手去觸摸自己的身體以確定自己現在的狀態。

——一如既往,沒有手在動,也沒有任何觸感傳回。

羅蘭

(……該死。)

(在那之後……)

(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我在這個狀態下……經過了多久?)

羅蘭覺得自己的額頭裡面開始隱隱地疼了起來。

隨即,強烈的疼痛,從他的意識海中復甦——

Hasta luego.

聽著阿爾法的腳步從耳朵的感受範圍內消失,羅蘭殘破的脊椎終於承受不住上半身的重量——他只能趁勢靠在了身後的牆壁上。

眼前一片黑暗,傳回意識海的信號只剩下回轉的噪點,想必是已經被徹底打破了。

左臂沒有任何反應,那是當然的,它早就不在它應該在的地方了。

從被紅潮淹沒的坑底中脫險就已經令他損失了太多體力,更不要提在注意到露娜失蹤的事實後將地下水路翻了個遍。

不過那次無望的尋找也不是全無收穫,至少……

想到這裡羅蘭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機體狀態,大部分都已經被破壞或者強制關停,還在運轉的也離報廢不遠了。

還真是超乎想像的狼狽,這樣的身體恐怕不適合全年齡向的戲劇舞臺。

雜亂的回憶與無端的想法打亂了本就開始遊移的思緒,羅蘭搖了搖頭,強迫自己清醒。

得要想辦法處理……至少在再次見到露娜小姐之前,需要找地方補強機體。

拖著殘破的身體,羅蘭一步一拐地,扶著地下水道的牆壁,勉強向外走去。

不錯,還能繼續走。

是啊,羅蘭,這裡可不是適合謝幕的地方。

哪怕走一步休息十次也好,都要向著廢墟之外前行。

卻一步一步,走進更加深沉的黑暗中。

身邊不斷出現著什麼人的影子,又倏然消逝。

「他們」留下的餘音迴盪在耳中。

……後悔嗎?對當初的選擇?

……不甘嗎?對這可悲的末路?

羅蘭

……有什麼可後悔跟不甘的,雖然看上去慘了點,但是至少直到剛才,事情的發展都勉強算在計畫之內。

說的也是,從虛假開始的人生,至少也曾經得到了片刻真實。

你還有力氣進行你的下一個計畫嗎?你還認為自己的行動能產生什麼作用嗎?

你看,你已經連站起來都做不到了。

為什麼不求救呢?

羅蘭

吵死了……

雖然事實就是如此,他已經失去了行動能力,但至少他再次感受到了風。

在感官隨著迴圈液流失而被逐個關停的過程中,羅蘭無力地反駁著來自內心陰影的譏笑。

……構造體死後會有電子天堂什麼的嗎?

不過,自己的歸處應該是地獄才對。

只是對於他來說,那不再是隨時墜入也無所謂的地方了。

在羅蘭這麼想著的時候——

(嗯?那是什麼?)

迷迷糊糊地這樣想著,羅蘭的眼前出現了一個模糊的光斑。

光斑緩慢地變大——不,那不是變大,光斑正在向羅蘭靠近著。

羅蘭

(……?)

羅蘭的困惑持續了很短暫的時間,隨後他笑了,至少他自以為他在笑。

羅蘭

(雖然之前就聽過這種所謂的「意識海損傷」,但是因為要死了而發生在自己身上還是……有點滑稽呢。)

(這種景象如果讓加百列看到的話,他說不定會很高興。)

(但我可沒指望過有朝一日會有天使來接我啊。)

光斑還在接近著羅蘭的視野,看起來緩慢卻不可阻止。

羅蘭

(……真的會有天堂這種東西等著我嗎?)

(要是地獄的話……這個顏色的地獄……說不定也不錯……)

光斑溫柔地覆蓋了羅蘭的視野,羅蘭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風的聲音,砂礫滾動的聲音,柴薪在火焰中崩裂的劈啪聲,就像已經塵封的齒輪開始緩慢地轉動起來似的,傳入他的耳中。

羅蘭

………………?

於是,他重新睜開了眼睛。

……

是帳篷。

出現在羅蘭視野裡的,是幾根木棒交叉支撐起的一塊破舊的帆布,勉強可以稱為一個帳篷。

帆布雖然破舊卻意外的沒有什麼明顯的缺口,只是會有風從細小的破洞裡灌進來,發出嗚嗚的聲音。

而羅蘭就躺在帆布之下。

羅蘭

……這是?

自己的聲音傳入耳中,提醒著羅蘭自己的身體似乎開始重新回到控制之下。

——於是他試圖再次抬起自己的右手,然後他成功了。

羅蘭

這是……什麼?

跟自己原來的手不一樣的結構,雖然聽從著自己的意志,但是是不一樣的模樣。

帶著疑惑,羅蘭試圖用自己的左手去碰觸自己的右手。

然後他發現自己的左手也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羅蘭

我到底是……

帶著越來越深的疑惑,羅蘭坐了起來。

熟悉的鐮槍被放在自己的身邊,於是羅蘭毫不猶豫地拿起了它。

鐮槍一如往常,握著這熟悉的武器,羅蘭的思緒也稍微安定了一些。

不管是誰……目前看起來對我沒有敵意。

至少是個值得多說兩句的傢伙。

帶著這種想法,他挑開了帳篷帆布的接縫——

嗯?你醒了?

在羅蘭的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正坐在燃燒的火堆邊的女性。

似乎是發現羅蘭的醒來,她的頭微微偏向了羅蘭的方向。

她的臉上套著足以擋住大半張臉的兜帽,在兜帽之下只能看到模糊而詭秘的笑容。

你醒了?

……你是,慈悲者嗎?

……最近做自我介紹的機會似乎多起來了。

面容被遮去大半的女性似乎有些困擾地輕笑,然後稍作思考。

嗯,他們都叫我「慈悲者」。

慈悲者乾脆地回答了羅蘭的疑問,她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如水。

我知道你。

我聽說過……有關「不分敵我和好惡,平等地給合適的人多一次機會」的代行者的事情。

至少在羅蘭知道的範圍裡 ,只有這一位代行者是這樣的。

雖然,比起「修理」更像是「重塑」。

他緩緩轉動自己的手腕,確認著身體的每一處都完好如初。

為什麼要救我?

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在臨死的時候,都會想起自己的「未盡之事」。

想做的事情沒有做完,禁忌的研究沒有觸及真理,萬世的平安無法保證……

「正好,今天天氣不錯」「今天隨便摘來的青草煮茶意外地有甜味」「被吸引來的老鼠似乎很可愛」。

……「那,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吧」。

所以,要喝青草茶嗎?今天的這杯也意外的很甜呢。

慈悲者把剛才在喝的飯盒裡的茶水倒出一杯,遞向了羅蘭的方向。

沒有強迫,也不是邀請,只是讓人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步調走。

羅蘭不由得接過了散發著奇異香味的杯子,然後皺了皺眉。

不過……在被我救起的孩子裡,你的反應是最特別的。

因為我知道你在這裡。

「慈悲者」。

……嗯?

「不分敵我和好惡,平等地給合適的人多一次機會」。

沒錯,那次無望的尋找並非全無收穫,他看到了那個在黑暗中悠然穿行的身影,偶然聽到了她向著阿爾法所做的自我介紹。

自己所受的傷無法靠單純的補強治癒,即使是在那時叫住阿爾法也於事無補。

我「求救」了,但我不確定你是否真的能夠回應。

現在看來,我賭對了。

女性有些訝異地張大了雙眼,隨後立刻變回了溫和的微笑。

是個聰明的孩子。

哪怕是虛張聲勢的謊言,也能說得如此篤定。

畢竟我可是黃金時代末期最負盛名的演員。

羅蘭笑了起來,像是證明他所言不虛那樣行了一個誇張的謝幕禮。

請不要誤會,我很感謝您救了我。

如果我的生命就此結束,恐怕這個世界會因此變得無趣不少。

那可就是令人困擾的情況了,尤其……是對於我要做的事情來說。

是為了那個白色的孩子嗎?

我記得,她叫「露娜」。

雖然失蹤,但是她賦予你的力量並沒有完全消失。

輕描淡寫的話語,仿佛這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

而羅蘭卻在聽到露娜的名字後,臉色猛然變得更凝重了些,他覺得手裡的鐮槍似乎比往日重了三分。

你窺視了我的人生嗎,「代行者」?

慈悲者的話讓羅蘭陡然警覺起來,他的手指已經悄悄地扣住了扳機,但他想了想,又放開了。

果然看了嗎?那又怎麼樣?作為代行者,這是她跟露娜小姐都有的權能。

更何況,在現在,她看到了一切,卻沒有對自己做出敵對的表現。

對羅蘭來說,這未必是什麼壞事。

嗯,看了。

看來……你還是和那些孩子一樣,在迷茫。

然後呢?

這不是你要問我的問題,這是你要問自己的問題。

然後呢?你要怎麼做?

我在問的是你。

我無關緊要。

如果你覺得我是個干擾或者阻礙,你可以離開這裡,或者等天亮之後,我會離開這裡。

…………我不知道你是否可以相信。

……噗嗤。

慈悲者像是聽到了笑話一般發出一聲輕笑,緊接著——

那又如何?

於是羅蘭頓時理解了慈悲者為什麼會笑。

……是啊,那又如何?

不管怎麼說,對方都是給了自己第二次機會的人……不,是第三次機會。

眼下最有可能給自己幫助的,也就只有眼前的慈悲者了,即使最後還是什麼都做不成,也只有這個機會可以開口了。

羅蘭覺得心裡突然解開了什麼似的,於是他開了口。

關於露娜小姐的事情,關於阿爾法的事情,關於幾個升格者最後的分崩離析。

而慈悲者只是聽著,不時低頭抿一口青草茶。

…………

直到羅蘭的話語告一段落,慈悲者才放下早已喝空的飯盒。

誰讓青草茶好喝呢。

……

……是,誰讓青草茶好喝呢。

羅蘭的手不知不覺間從握緊變得鬆開,他的眼神稍微溫和了下來。

其實,你自己最清楚接下來要做什麼不是嗎?

可能你只是有意忽略了「自己」的想法而已。

……我沒理解。

我也沒法幫你理解。

然後,慈悲者往篝火裡投入隨後的幾片薄木片,四處看了一眼,發現能拿來燒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去撿柴的孩子怎麼還沒回來。

我不知道你會收留同伴。

……我是不留,只是正好跟那孩子待在同一個地方而已。

而她的腳程看起來比我要快得多,我就拜託她一點小事。

啊,看來是回來了,要不然火恐怕是要重新點了。

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之後,用布條拉著一捆柴火的拉彌亞,出現在羅蘭跟慈悲者的面前——

呀,得救了,你可算是回來了。

我只能找到這些了……咿?

…………你怎麼……

羅蘭和拉彌亞用錯愕的眼神看著對方,片刻最後,拉彌亞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轉身就想加速逃離——

坐下,拉彌亞。

在別人面前轉身就跑,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聽到慈悲者的話語,拉彌亞愣了一下,然後乖乖地轉過身來,盤下了腿。

嗯,這樣才是乖孩子。

接著,慈悲者轉向羅蘭——

看這孩子看到你拔腿就跑的樣子……你們認識?

……算是?

敵對?

……同伴。

真有趣,不過既然是同伴,有事還是好好說比較好喔。

慈悲者從拉彌亞放下的柴火堆裡抽出一根,稍微折斷之後,丟進了火裡。

但是我也說過,我只是跟你碰巧待在同一個地方而已,天一亮我就會離開。

…………

……我應該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才對,還是你還想著用隱形跟著我?

……!

也許你的隱形騙過空中花園和其他升格者綽綽有餘,但對我是行不通的。

…………

在拉彌亞沉默的時候,天邊的晨光開始隱隱地刺破陰靄和峰線,讓帳篷掩蓋下的陰影變得稍微更暗了一些。

說天亮,就天亮了呢……那我也該走了。

你們看起來互相認識,那你們的問題就你們自己去解決吧。

……那麼,在離開之前,能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嗎?

為什麼會被人稱呼為——「慈悲者」?

…………

明明是由他人賦予的名字,卻要來問我這個被賦予者為什麼嗎?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越來越高的陽光越過林線,照在還殘留著餘溫的篝火殘骸上。

慈悲者已經離開,她沒有收攏帳篷,也沒有帶走什麼東西。

也許這個容納著羅蘭跟拉彌亞的帳篷跟篝火,也只是她路途上「遇到」的一個東西罷了 。

……

……

羅蘭和拉彌亞看著對方陷入沉默,明明是久別重逢,但兩個升格者之間的氣氛卻並不輕鬆。

對於羅蘭來說,他想起來拉彌亞似乎已經在升格者的行動中失蹤了一段時間,這讓他開始猜疑眼前的人。

而拉彌亞,則是知道羅蘭會因為自己的那段失蹤而猜疑自己,但唯獨那件事,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跟羅蘭坦白。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咿……)

對於知道羅蘭手段的拉彌亞來說,就算眼前的羅蘭看起來跟往日的模樣不太相同——

——但那也是「那個羅蘭」,拉彌亞是見過「那個羅蘭」的手段的。

無論如何,跟羅蘭鬧翻都不是對自己有利的情況,既然如此……

拉彌亞。

咿?!

說吧,為什麼看到我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