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外篇劇情 / EX04 詠嘆回聲 / Story
……呃……哈。
猝不及防，白色的隼鷹被那隻渾身散發著不詳氣息的黑色怪物給一把掀飛。
但是同時，他最後一發子彈也直直地擊中了怪物散發著幽藍色光芒的胸腔。
只聽見一聲清脆的破裂聲，那隻異合生物的胸腔產生了蛛網般的裂紋。
一塊塊黑色的異聚物像是破碎的鏡片一樣滑落。
埋藏在異合生物中的殘破人形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對於自己而言既陌生又眼熟的身影，好像曾幾何時，自己在哪裡……見過那具殘骸。
一向散漫的萬事此時睜大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湖泊中央的異合生物。
……
原來……是這樣……
空間站那時失蹤的構造體，竟然被升格者用來做這種事情……
真是諷刺……
偵察小隊的情報庫，只是隨便掃過一眼所以順便記了下來，沒想到會在這個地方再次遇見……
發現情報，整合情報，彙報情報，這是斥候的使命。
上次對升格者發動作戰之前，每一個偵察小隊隊員都將關於升格者的所有情報牢記於心。
那個名為加百列的升格者在空間站作戰的時候，帶走了一個空中花園構造體這件事情，每個斥候都知道。
只是為什麼要那麼做，那麼做的必要性是什麼，一直是個謎。
原來是為了這個……
竟然還有一枚異聚核心的碎片在這裡。
受到了重創，那隻大型的異合生物沒有繼續行動，只是跪坐在紅潮的岸邊，大量的帕彌什在空氣中異聚，即將修復它的軀殼。
萬事休矣了嗎。
這種怪物根本不可能被打敗，我再拖它一陣子，你快跑吧。
……
……等等，你想幹什麼？
你拿著那個位域節點站起來想幹什麼？
認證通過。
節點開啟。
環視四周，自己現在還勉強站在一處高地上，不被帕彌什所侵染。
然而除了自己所在地方外，到處都是氾濫的紅潮，前方還有虎視眈眈的異合生物，根本沒有一處安全的地方可以安置這個節點，直至空中花園接收到它的信號。
把它交給我。
你快回去，本來就是我把你扯下水……如果連你都不能回去。
……是我糊塗了。
更何況這裡到處都是大量的異合生物，人類在沒有構造體護衛的情況下，根本沒辦法折回。
真的是……為什麼這次下地之後盡幹一些麻煩的蠢事。
為了一群素不相識的傢伙連自己的生命都要捨棄嗎，你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爛好人。
處於湖泊中央的異合生物似乎意識到了危機。
它咆哮掙扎著，拖著殘破的身體，再次襲向了這裡。
躲不開了……
與死亡進行貼面禮，讓自己體內分泌出大量的腎上腺素。
眼前閃過了一自己一路上遇見的人的面容。
那些最初無法回答的問題，在這一刻盡數得到了解答。
比方說啊……
你對那顆行星是怎麼看的？
——赤道半徑6378.137千米，自西向東自轉，繞太陽公轉，是太陽系由內到外的第三顆行星。
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心中懷有的對大地的眷戀是支撐我們狼狽生存的最後動力。
我們想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安息在這片土地的懷裡，與她永遠睡在一起。
我們站在這裡，可以回首過去的輝煌，也可以看見故人的墓碑。
在這裡出生，所以選擇在這裡逝去。
——用名為重力的愛意束縛著全人類無法離開它的身側故土。
被留在地面上的人，為什麼沒能登上空中花園？
被留在地面上的人，在那以後過著怎樣的生活？
被留在地面上的人，會對我們懷抱著怎樣的想法？
偽善也要適可而止一點，你們到底是為了我們好？還是只是不想看見一群披著同為人類皮囊的牲口死在自己眼前？
看，你們的良心和你們的行動一樣令人作嘔。
讓我們離開這裡讓你們的良心好受一點，但是不讓我們過得更好。
事到如今才和我們說我們也是聯合政府的公民，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
當初撤退的時候，你們又是怎麼對我們的？！
你們用槍指著我們，讓我們不要靠近通往伊甸的入口！
你們把我們當垃圾一樣拋下了，現在卻來說拯救我們，你們到底在開什麼玩笑？！
快滾！
給我快滾！我不需要你們現在的假慈悲！
因為我從你們的眼神中看出了軟弱和膽怯。
一切結束之後，你們恐怕會將一切歸咎到自己的無能上，然後活在沉重的負罪感當中吧。
我想要告訴你們——不需要。
不需要有任何愧疚。
我們選擇了我們的道路，你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這樣就可以了，這樣就夠了。
有朝一日，我們會和地面上的同胞相會，互相敘述彼此看過的奇跡，詠唱同一首歌謠。
沒有比這更浪漫的事情了，不是嗎？
是，沒有比那更浪漫的事情了。
心底有一個聲音，跨越了時間和空間，回答了那個無名少女的提問。
所以在還沒有互相敘述彼此看過的奇跡，詠唱同一首歌謠之前。
以這樣充滿仇恨和悲劇的結局落幕，未免太不體面。
所以至少在最後，要保護住節點。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緊緊地抱住了懷中的黑色長針。
呃——
只聽見了機體破碎的聲音。
睜開了雙眼，映入眼中的，是萬事擋在自己身前的一幕。
異合生物的利爪洞穿了他的右臂，大量的迴圈液從傷口處噴湧而出。
不要在意……構造體沒那麼脆弱。
要是你受傷了，不管是你的隊員，還是我的隊長，估計都要拿我問責。
不過現在好像並不是說那種事情的時候了。
強烈的無力和恐懼感讓自己雙腿發軟。
恍惚之中，餘光窺視到了埋藏在怪物胸腔裡的那個殘破人形。
她雙眼空洞，一如初見時那樣，裸露在外的胸腔異常明亮，胸腔下散發著幽藍色的光芒。
異合生物的胸腔，一步之遙，觸手可及。
之前只能隱約窺視到的少女殘骸，也毫無保留地展露在了自己的面前。
看清她容顏的那一刻，腦子有點發懵。
這種狀況下，她還活著嗎？她在做夢嗎？
不然為什麼，她會流露出那樣痛苦的表情？
身前的萬事還在苦苦支撐著，這個時候不應該胡思亂想，但是思緒卻仍然被拽進了螺旋之中。
封閉的空間站裡，自己和灰鴉的三人站在空間站的中環前，停滯不前。
請問，下邊的是灰鴉小隊嗎？
你是……
等、等等……是艾拉小姐嗎？
嗯，我是第二考古小隊的成員艾拉。
……為什麼她會到這裡來。
麗芙，里……你們都認識這位嗎？
……她是在空中花園中，當下正紅的青年藝術家，莫瑞……經常會去她的畫展。
我也……很喜歡艾拉小姐的作品。
……
我對你們也是久仰很久了哦！特別是……
其他話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說吧，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傳達。
我在這裡的任務是救援一位叫做【——】的構造體。
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灰鴉小隊在升格者基地的英勇事蹟已經通過執行部隊傳開了，就連待在空中花園的我都對此有所耳聞。
如果你和升格者的正面接觸過的話，那麼你是不是也見到了在空間站裡和我交鋒過的那個升格者？
不，他不重要。我唯一在乎的是，你在他們的基地裡，有沒有找到她的蹤跡……
你其實見過她，就在空間站上。
她是我的摯友。
她的名字是……
異合生物的利刃仍然卡在萬事的肩膀上，萬事死死地按住了它，不讓它有任何機會拔回去。
有那麼一瞬間，身體先於思想行動了起來。
那些零散的記憶片段終於被思緒湊到了一起。
你見過她，在空間站上。
她是我的摯友。
她的名字是……
賽……
記憶螺旋中艾拉的聲音，一瞬間和自己的聲音同步了。
名字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異合生物忽然停止了動作。
緊接著，它的喉嚨裡發出了淒厲而尖銳的叫聲。
處於它胸膛中央的少女，微不可見地動了動。
那雙無神的雙眼再次恢復了聚焦。
與此同時，不斷異聚的帕彌什病毒修復那具異合生物的軀體的速度也變慢。
一瞬間，自己明白了——那些哀婉的鯨歌，那些束縛自己的鋼刺，全是那隻異合生物胸腔內的少女，最後的掙扎。
人形的嘴唇在翕動，她的發音元件大概已經完全損壞了，沒有辦法發出任何聲音了，因此她掙扎著，從異合生物的胸腔內，伸出了殘破的手。
不需要真正的言語，在目光交匯的那一刻，雙方已經知道了彼此的處境和立場。
剩下的，只有各自完成自己最後的使命。
呼叫灰鴉小隊！灰鴉的傢伙們，能聽到嗎？這裡有緊急事態。
突擊鷹的傢伙終於不再一臉散漫了。
是什麼讓你這麼驚慌失措？
你們的指揮官——
指揮官？
指揮官怎麼了？！
你們的指揮官沒事，不要失去冷靜，雖然防護裝置已經突破極限了，但是血清還夠用。
……我失態了。現在不是鬥嘴的時候，漢斯指揮官就在剛才啟動了最後一枚位域節點，空中花園已經開始朝我們方向變軌，打擊馬上就要降臨了，告訴我你正在帶著我們的指揮官撤退。
我的確正在帶著你們的指揮官剛從「虎穴」逃離。
「虎穴」？你們遇到了什麼？
……
萬事沉默了不足一秒鐘，便接著說。
我不知道，不過我判斷那東西就是紅潮的源頭。
說明你做出這個判斷的理由。
那東西周圍高得不正常的帕彌什濃度，強大的自我保護慾望，以及它附近的異合生物的行為模式……
簡直就像是在模仿地球生態中的蜂巢。
用言語難以描述，具體的測量和統計資料我現在就傳輸給你。
資料已接收……這也是異合生物？
里看著圖像上的異合生物，皺了皺眉。
的確和你說的一模一樣，你在戰鬥中還一直在收集資料嗎？
我是狙擊手，狙擊手就是負責觀察戰場收集資料的人。
所以你做了什麼？你該不會只是想要通知我你找到了源頭然後狼狽而逃吧？
不是我做了什麼，是你們的指揮官做了什麼。
你們的指揮官把最後一個位域節點插到了那東西身上。
將位域節點插到了對方身上？！
空中花園已經建立好座標系朝我們上空駛來準備降下打擊，但是現在第四枚位域節點也已開啟，還有挽回的餘地。
你理解我的意思。
里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明白，你和指揮官狀況如何？
我？哪裡都有問題，但是意識海還算穩定，感染度也壓制在極限之下，我現在只想倒頭就睡。
提醒一下，現在睡了可就再也醒不來了。
唔……只是開個玩笑。
並不好笑，請把我們指揮官安全送回來再開這種玩笑。
我會的。
……你還能正常執行掩護任務嗎？
唔……保護一個肉體凡胎的人類綽綽有餘。
知道了，我會讓營地這邊準備好，你一回來就進行構造體維護工作。
還有……謝謝你，保護了我們指揮官。
你應該謝謝你們的指揮官，從剛才的資料裡你應該能看出來。
你們指揮官冒著生命的危險爭取到了這個兩全的機會。
如果能夠說服那個總指揮通知空中花園將打擊方案改成定點打擊，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這是你們的任務，別辜負你們指揮官的心血。
我明白了。
麗芙，事態緊急，我需要靠你的演算能力一同構築這個模型。
漢斯總指揮。
灰鴉小隊的構造體，這次又是什麼事情。
空中花園即將抵達我們軌道上空，還有不到半小時，撤退的命令就會下來。
我們剛剛得到消息，我們的指揮官正在返回營地的路上。
我不在乎逃亡者的消息，不過你們最好讓你們的指揮官不要幹蠢事，現在原路折返可來不及逃離打擊範圍，要[player name]往側翼方向跑。
我們的指揮官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這也是我們為什麼現在再次站在了這裡。
指揮官在行動途中遭遇了一隻大型異合生物，與指揮官同行的突擊鷹小隊構造體在戰鬥中採集了大量相關資料。
依據這些資料，我們隊伍的麗芙建立起了紅潮的演化模型。
……說下去。
里按下了終端，資料投影顯現在了漢斯面前。
這是突擊鷹小隊的萬事在探查紅潮源頭的時候整理的帕彌什梯度分佈圖。
如您所見，紅潮的帕彌什濃度隨著深入越來越高，直到抵達了……這塊區域攀上了巔峰。
里指了指萬事最後發來的圖片，一片由血紅潮水組成的湖泊坐落在全息遙感圖的中央。
以及那隻充滿不詳氣息的黑色異合生物。
只是一眼，漢斯便頷首。
我看到了，關掉圖片。
里了然地點點頭，將全息遙感圖像更替回了原本的資料圖。
還有，這是紅潮流速資料圖。
濃度核心區域同時也是流速分佈圖的中央地帶，紅潮在這裡加速流轉並向周圍擴散，就像是……把血液泵向全身的心臟。
最後，這是核心區異合生物行為模式統計模型，這只異合生物發出聲音的時候紅潮會擴散這一現象是既定的。
切入結論。
紅潮存在一個源頭，而這只異合生物就是讓紅潮蔓延的罪魁禍首。
消滅它，就等於關上了紅潮的盒蓋，一切都將迎刃而解。
指揮官靠自己的直覺採取了最合理的行動：把最後一個位域節點留在大型異合生物體內。
空中花園馬上就要過頂，我申請變更天基打擊方案，集中力量優先打擊指揮官安置的位域節點。
你憑什麼保證這樣就能消滅紅潮？
里驟然壓低了聲音。
我不確定，但是總指揮，您擁有更高的許可權，您應該清楚首席技官對紅潮起源的推測。
——是異聚核心的殘留物。而根據我們曾在空間站對異聚核心作戰的記錄來看，只是廣域打擊是無法摧毀那樣的存在的。
我向你呈現的只有客觀的事實和資料。廣域打擊一開始就是一個不夠保險的方案。
綜合空中花園武器發射功率、地球大氣厚度、氣體散射率、紅潮面積及帕彌什病毒活性等各方面因素。
天基打擊的力量看似強大，但平攤到整個打擊區域裡，每單位面積上的鐳射能量就會急劇衰減，很難保證達到消滅紅潮的目的。
可如果我們進行定點打擊，那就像用一根針刺進敵人的心臟，足以讓這顆心臟停止跳動。一旦心臟停跳，剩下的工作無非就是處理屍體罷了。
……
……
正如你之前所說，漢斯總指揮，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
時間所剩無多，請您下決定，漢斯總指揮。
漢斯扭過頭。
替我轉接空中花園。
呼叫作戰指揮中心，替我轉接哈桑議長。
已為您轉接，漢斯指揮官。
地面上的情況如何了，漢斯？
情況有所變化。灰鴉小隊的指揮官擅自行動，發現了一隻酷似我們在075號廢墟發現的大型異合生物。
從他那裡傳回的資料顯示，這個生物的性質很接近於聚噬體。
從流動的帕彌什能量來看，這隻異合生物很可能是紅潮的源頭。
灰鴉指揮官將最後一個位域節點留在了異合生物體內，我申請將廣域打擊改為定點打擊，把全部力量傾瀉到這頭異合生物身上，以保證消滅紅潮。
在哈桑回覆之前，另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漢斯，你所做的事情已經超越了一線指揮官的許可權。
制定方案是空中花園的任務，不是你的任務。
方案一旦制定，你所能做的就是執行。
我知道，司令官。
廣域打擊這是科學理事會經過權衡做出的最佳判斷，我們的確不能保證廣域打擊能夠徹底消滅紅潮，但是那是最為保險穩妥的策略。
議長，科學理事會制定這方案時，並沒有獲取我剛剛提到的資料。
我認為現在應該基於新的資料進行合理的隨機應變。
真實戰場上的一切都瞬息莫測，我只是基於現在的實地狀況，進行最優的判斷。
毫無私心？
……
將資料傳輸回來吧，我讓阿西莫夫現在看看。
給我轉接阿西莫夫。
已轉接，議長。
阿西莫夫，這是地面一線部隊傳回的資料，你怎麼看？
一臉還沒睡醒的阿西莫夫出現在了通訊上，他眯著眼看了一會兒漢斯傳輸回來的資料，頓時睡意全無。
啊啊，有意思，很有意思……這樣看起來，第四個位域節點所在的座標才是關鍵。
你也這麼認為？一線部隊要求我把廣域打擊改為定點打擊，瞄準第四個位域節點。
就事論事，他們的判斷基於他們傳輸回來的模型上來講是合理的。
聚噬體體內異聚核心碎片就是紅潮最初起源這個猜測，我最早也做過。
我只是後來不能理解為什麼聚噬體消失後，紅潮還有能量繼續蔓延。
原來是找到了新的動力源。
有趣，這些資料……
阿西莫夫，現在不是沉溺於研究的時候。
是我失態了，議長。
你認為臨時變更方案可行嗎？
客觀來說，我們對紅潮的一切知之甚少，無論是廣域打擊，還是定點打擊，都是賭博。
廣域打擊不過是我們推算總結出的一種最為穩妥的方案罷了。
賭博嗎……我知道了。
你想清楚，一步走錯可能就是深淵。
不是你，是整個地球。
既然兩者都是在賭，我不介意站在人性的那一面。
替我轉接漢斯總指揮。
漢斯。
請講，議長。
我同意將空中花園的廣域打擊改為定點打擊。空中花園過頂時，一旦座標解算完成，我們將對灰鴉小隊負責的位域節點進行天基打擊。
我會立刻傳令給手下的所有構造體。
我還沒說完呢，漢斯。
第一次打擊結束之後，我們會等待二十分鐘觀察效果，如果對遏制紅潮無效，我們將進行第二波打擊，到那時就是無差別的廣域攻擊了。
連續兩次打擊將會耗費完空中花園百分之九十的能量，到時候空中花園的防空火力會因為缺少動力大大衰弱。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是我認為這值得，誠如你之前所說——地面上的人民仍然是我們的同胞。
你要發佈的不只是更改作戰指令，還有撤退指令，帶著你的校準小隊轉移到安全地帶吧。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