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成為了「升格者」,那麼你的力量就要為我所用。
憑什麼?
憑我創造了你,憑我「給了你新生」。
你之前明明不在乎。
我改變主意了,反正你也沒能找到你的「目的」,不是嗎?
……行吧。
但是……如果我找到了想做的事情,我就一定會離開這裡,甚至可能與你為敵,即使這樣也無所謂嗎?
隨你的便,我會繼續我的計畫,也不怕再多一個要碾死的螻蟻。
呵呵,真是——隨心所欲的小姐啊。
一句感嘆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羅蘭臉上堆起一絲笑意。他站起身,向著露娜的方向單膝跪下。
他伏低頭顱,一手握拳,扣在自己胸口,語氣莊重。就像是無數次演出過的,滑稽戲裡的騎士一樣。
那麼,就讓我在尋找到「目的」之前這段有限的時間裡,向你獻上我的忠誠。
露娜小姐。
一句誓言說畢,羅蘭久久不起身。
眼見著羅蘭突然的宣誓,露娜臉上波瀾不驚,甚至眉毛都未曾動過一下。她歪了歪腦袋,似是在略加思索,又似是什麼都沒在思考。
……是嗎。那就走吧,現在動身。
我們有應該做的事。
她開口了。一邊開口,一邊轉身,邁開了步伐。沒有認可,也不作否定,只是逕自離開。羅蘭也不多言,立即起身跟在後面。
演得好,羅蘭,不愧是你,演技爆表啊!
而最終認可他的,是一道稚嫩的嗓音,來自羅蘭剛剛站著的地方。羅蘭仿佛能看到那個紮著小辮子的羅蘭在自己身後舉著手高叫。
掌聲響亮,口哨尖銳,對一個舞臺上的演員而言,真是最好的褒獎。
然而,這掌聲,這口哨,在他聽來,卻是那麼刺耳。
演技嗎?或許吧。反正我這輩子都是演的。
演出來的三流騎士,演出來的蹩腳助警,甚至構造體戰士,也只是憑演技撐過去的。
反正沒別的長處,也沒別的慾望,那臨場發揮演給人看一看,又有何妨?
我甚至,不想活著……
你這麼說話,可就太傷我心了呀,羅蘭。
要是你不想活著,你在當初得知園區真相時,就該選擇跟那堆破機械陪葬了不是嗎?
……
但,你選擇了活下來。
因為,有人記住了你,你的名字,你的一切經歷。
因為有人記住了你這個小丑的好戲,所以,小丑就會想要活下去……他必須要活下去!
……是這樣嗎?
對,對,你想活著!如果你希望死亡的話,從園區開始,從變成構造體開始,你有無數次就這麼放手去死的機會。
被獨自調去抗擊感染體群的那次,連核心都差點被毀成渣的那次,還有被隊伍騙去當做誘餌那次……
甚至就是剛剛,被那個超大型感染體碾壓的時候,你都已經在勸自己做好死的準備,勸自己就該這麼死去,你以為自己下定決心了。
——但你還是拼盡了最後一口氣,活了下來。
羅蘭啊羅蘭,你可是只用看幾秒劇本就能記住全部戲的專業演員,你怎麼可能還看不出答案?
你想活著,想活著,去追求願望啊!
只是活著還不夠,你想找到,可以成為你活著的理由的,只屬於你自己的,足以讓騎士獻出生命的「願望」——不是隨隨便便的誰都能給的,必須是足夠支撐你活下去的,真切的願望!
哪怕是殘酷的,危險的,足以顛覆世界的願望,都可以,只要能支撐你活下去,都可以!
你想要一個……活著的理由啊!
口舌伶俐,語速極快,毫不拖泥帶水,像是在念誦什麼廣告詞。但語氣真切,聲嘶力竭,其中聽不到任何賣弄。
羅蘭甚至開始想像,如果自己回過頭,會不會看到那個紮著小辮子的羅蘭在篝火旁挺胸抬手,風範十足。
——又或者,只是狀似表演,臉上卻涕淚如流。
……真是精彩的演說,比我演過的那個侏儒症的政治家都要厲害。我都被你說服了。
既然被說服了,那就讓我訂正一下吧。
我想活著,起碼在那一刻,我是想活著的。即使沒有理由,我也想活著。
那從現在這一刻開始,我就得找到下一個活著的理由。
不是在園區裡,那樣被人戲耍,被人操控,仿佛小丑一般的「期盼」。也不是成為構造體後,作為士兵與演員,每日被強迫著執行的「任務」。
是只屬於我的,屬於「羅蘭」的理由。
羅蘭兩拳緊握,大步流星,沒有回頭。那個小羅蘭的聲音在他身後遠去。
升格網路,升格者,樂園……都是全新的,未知的概念。天知道前面有什麼,但總比回頭守著那些被碾成泥的信念要強。
反正已經沒別的什麼可以期待的了,那隨便找一根稻草抓,也沒所謂吧。
……就讓我,把她的願望,貫徹到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