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浮點紀實 / ER09 晨昏庭影 / Story
繡球花島
6月10日 傍晚 晴朗
醫學研究所 全加護病房
臨近繡球花醫學實驗區的私人設施，敞亮的半自動化院區裡……
臉色疲憊的麗香和神態怡然的幸平站在病房外。
幸平，優華恢復得怎麼樣了？
手術的效果很好，依次植入了特定型號的奈米機械。
目前，腦遠端部分的啟用率達到98%，超過期望值。
計算機正在定位和解析，下一步會進行信號干涉，預計……
你聽不懂嗎？我問你她恢復得怎麼樣。
是，非常抱歉。
過程算不上一帆風順，好在沒出現嚴重的排斥反應。
指標上來說並無大礙，只是醒來後有一陣子上吐下瀉……
現在呢？
還是會噁心和暈眩，但情況在好轉。
優華的心臟不是很好，多留心。
放心吧，監護室裡隨時有兩名醫生和自動機器人待命。
現在就讓她靜養吧，記住，一定不能操之過急。
明白。
我們邊走邊說吧。
麗香回頭徑直朝著電梯走去，幸平立即大跨步跟上。
下週，我要離開這座島去開股東大會，見見那幫富得流油的傢伙。
這種事情也需要您親自到場嗎？
最近，我準備開始一個全新的課題，需要增加經費預算。
因此，有必要親自出席會議接受股東的質詢。
新的課題？您竟然還有餘力進行其他課題的研究嗎？
沒猜錯的話，也會是意識領域的研究吧？
可以這麼說，總之，項目還處在預研階段。
祝您順利。
我不在的時間裡，幸平，你來負責跟進意識投射實驗。
科研團隊會聽你指揮，我手頭的資源也隨你使用。
其他的不多說，要提醒你的主要有兩件事。
首先，下月初要進行首次意識投射實驗的階段性驗證……
讓優華用量子計算機進行模擬吧，以收集數據為主。
單對單的意識投射成功後，我們就進行對人群的干涉實驗。
因此我要你同時做第二階段實驗的準備工作。
御園高中的活動部背後有個暗室，那是施工時就預留的隱秘空間。
在暗室內架設信號增幅器和脈衝發射終端，確保萬無一失。
機靈點，那麼大的東西不要在眾目睽睽下運進去。
明白了，您放心吧。
切記低調行事，不要在開會期間惹是生非。
說完了，其他的你自己判斷。
麗香走出醫院，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已經在外面等候。
幸平先一步上去打開車門，待麗香上車後，又對著離去的車鞠躬。
直到他挺起身，黑色轎車已經走遠，他淺淺地喘了口氣。
不遠處，戴著黑色墨鏡的男人緩緩渡步到幸平身後。
發生什麼事了？
組長，我們的線人剛才得到消息……
大迫義弘的助手正在四處打探我們的消息，據說還聯繫了媒體。
不知好歹，那傢伙叫什麼名字？
似乎是叫杉木。
派點人去問候一下，對了，要抓活的回來。
幸平眯起眼，像是想起了什麼，驀地笑了起來。
哼，這個杉木，說不定也能利用起來。
利用起來……組長，您的意思是？
別管了，先去辦吧。
是。
御園學院高等學校
6月20日 夜間
校門
集合集合，夜晚的御園高中，怪談社堂堂登場！
岸井，你之前信誓旦旦說一定能拉到新社員，然後呢？
結果被騙過來的只有我和逸島，太差勁了。
學姐，能問的人我都問過了嘛，大家都當我是笨蛋啊~
可不是嗎？
連那位超神秘的御園小姐我也問過了，還想著藉機宣傳一波呢。
超神秘的御園小姐……你說的難道是早乙女優華？
正是正是，但是她乾脆俐落地拒絕了我。
明明沉默寡言卻在男生中大受歡迎，到底是為什麼？
不懂了吧，長谷川，這就是神秘感，捕獲芳心的奧義！
給我叫學姐，沒大沒小的。
別鬧了，兩位，靈異之神都被你們嚇跑了。
難不成你真想見到幽靈嗎？我看，只是岸井瞎編的罷了。
才不是瞎編的哦。
據說，每個無月之夜，美術教室的雕塑都會在樓道裡狂奔。
今晚正好沒月亮，正是調查的好機會。
月亮只是躲進烏雲裡了吧？
哎，走啦走啦，出發！
岸井從身後推著兩個學姐向前走，三人一起進入了御園校園內。
教學樓內
音樂教室
什麼也沒有啊，岸井。
剛才去了你說的美術教室，那裡的雕塑都好好站著呢。
現在又跑來音樂教室，你想說復活的雕塑也來上音樂課了嗎？
逸島拿起手電筒朝走廊兩側照去，玻璃倒映出了三張青澀的臉蛋。
夜晚的教學樓脫離了白天的喧囂，連廁所的水滴都能聽清。
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屋外的風聲呼呼地敲著窗戶。
廁所漏水了。
逸島摸著牆壁走在門邊按了開關，但教室的燈並沒有亮起來。
夜間不讓用燈，是怕有人在這裡做壞事嗎？
回去吧，反正也沒什麼異常。
說到底，校園怪談就只是都市圈內眾口相傳的「神話」罷了。
基於講述者的意圖，故事本身脫離了真相。
可能是為了補充不清晰的部分，或者單純為了掩蓋什麼……
總之，在口口相傳的過程中被賦予了詭異的內核。
就像理工教室的鬼火，很可能只是負責值日的同學忘了檢查桌燈……
恰巧被夜晚離開的學生撞見，於是出現了這樣的傳聞。
但是，怪談社不就是為了驗證這種事而存在的嗎？
說破的話就沒意思了，長谷川。
等等！兩位學姐，你們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哪有聲音，分明安靜得很，別嚇我，岸井。
不是的，好像真的有什麼動靜，長谷川，你先別說話。
逸島趴下身子，將頭趴在地上，感受到了地面傳來的略微震動。
沉悶的響聲像是某種重物被載具拖行時，輪子碾過地面的動靜……
樓梯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岸井和長谷川藏了起來。
手電筒的光從走廊的盡頭照射過來，那束光片刻之後消失不見。
除了我們，還有人？
來了來了！一定是暴走的雕塑！
岸井站起身子，躡手躡腳地朝著教室外走去。
喂，岸井！這個笨蛋！逸……逸島親，現在怎麼辦？
我們也跟上吧，總不能丟下她一個人不管。
哎，真拿這傢伙沒辦法！
輕輕扣上教室門後，逸島和長谷川追著岸井下了樓。
拐過一個樓梯，兩人發現學妹岸井正傻傻地站在活動室外面。
幹什麼，岸井，別一言不發就亂跑！
長谷川氣喘吁吁地拍著岸井的肩膀，眼神中充滿了抱怨。
長谷川，你見過這裡面的東西嗎？
都說了叫學姐，還有，誰沒見過活動室……
我不是說這個……
岸井抬起手指向了黑漆漆的活動室，原本上鎖的門扉向外開敞著。
逸島推開門扉，不知為何，地面出現了一條細長的光痕。
眾人沿著光的軌跡向牆邊望去，放置書架的地方……
書架被人挪走了，取而代之的是牆面的縫隙，光從裡面透出來。
逸島和長谷川面面相覷，岸井已經走了過去，將手貼在牆面上。
輕輕一推，隱藏在牆體中的「隱藏門」便向後移動，煙塵也撲面而來。
咳咳。
視野逐漸開闊，出現在岸井面前的是間不大的暗室。
這……這究竟是什麼？
望著密室裡的巨大機械和先進的裝置，岸井瞪大了雙眼。
沒見過的龐大機械……
看起來好像是某種武器啊。
可是，為什麼學校裡藏著這種東西？
喂，長谷川和逸島學姐，快來看看，大發現！
學姐？
沒有人回應岸井，四周一片死寂。
原本應該在她身後的兩位學姐突然沒了動靜。
岸井小心翼翼地退了回來，她首先看見了地面上滾動的手電筒……
最終，停下的光束照向了她的腳踝，也照亮了半個活動室。
長谷川和逸島一左一右倒在地上，看起來失去了意識。
欸……欸……不對吧……
岸井踉蹌地向後退了兩步，剛想大叫出來……
有一隻手從身後掩住了岸井的口鼻，掙扎幾秒後她便昏了過去。
實際上，倒下的岸井沒有馬上失去意識，迷離間，她聽見了幾人的對話。
真是奇怪，大晚上的怎麼會有學生在學校？
隨後是有人被甩了巴掌的清脆響聲。
一幫廢物，讓你們盯緊點，怎麼輕易放人進來了！
你們想讓早乙女博士的心血白費嗎？
早乙女……
躺在地上，眼神迷離的岸井嘀咕道。
出了問題，我要你們好看！
對不起，老大……
對不起，老大。
強撐了一會，岸井終於合上眼皮，徹底失去意識。
話說，老大，這三個女孩怎麼處理？
弄到樓上丟下去？
又是一個響亮的巴掌。
混蛋，你見過三個人一起想不開的嗎？
在別的地方可能沒事，在御園高中發生這種事故……
必定要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想讓外界了解晚上發生的事嗎？
最近那些《御園文春》的校刊記者很煩人啊。
我們該怎麼辦？
把她們送到保健室裡去，我現在打電話讓校醫過來。
第二天早晨，岸井、逸島及長谷川三人平靜地在保健室醒來。
她們被校醫告知，昨晚學校廚房發生瓦斯洩露，三人一氧化碳中毒……
因此不約而同地產生了幻覺，好在被巡邏的警衛及時發現。
對於三人嚴重違反校規的行為，出於安撫考慮，學校不再進行處分。
同時，校園夜間禁足令發布，進一步加強了夜間安保。
岸井等人需要每週接受一次心理檢查，並分別提交一份事件陳述。
學生活動室進行為期兩週的水電維護和牆面修繕，不對外開放。
至此，御園高等學校正式進入夏令時。
繡球花島
7月05日 午後 室內
腦科學研究所 量子計算機驗證室
午安，優華小姐。
……
我們今天要進行的是首次單對單意識投射的可行性驗證……
只是模擬實驗而已，實驗中呈現的場景是通過計算機即時渲染的。
相關的說明文件之前透過電子檔案分享給你了，還記得吧。
會……很痛苦嗎？
痛苦？
既然下定決心參加實驗，連這種準備都沒做好嗎？
我會努力減少你的痛苦，不過，恐怕很難避免意料外的部分。
如果我無法支撐下去，老師會對我感到失望吧？
還以為是怎麼回事，原來在擔心這個……但你的擔憂是多餘的。
如果實驗失敗，應該被博士責備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今天的任務並不複雜，只是單對單的模擬。
不要有壓力，以放鬆的心態面對吧。
接下來，如果你準備好，我們就正式開始。
我準備好了。
優華獨自一人向前走，脫下衣物，赤腳走進了無菌實驗室。
單向玻璃後的幸平氣定神閒地背著雙手，翹首期待著。
由巨大機械延展出的「觸鬚」，通過細長的針頭扎進了優華的脊椎。
縱使優華捂住嘴，依舊發出了低聲呻吟。
但疼痛，不受控制。
優華對疼痛並不陌生，但她無論如何無法從中感受到愛意。
疼痛，是這樣一件因為愛而承受，卻無法得到回報的禮物。
瘦小的身軀顫抖著，蒼白的嘴唇一張一合地想說些什麼。
終於，她垂下腦袋，將要說出的話嚥了回去。
布滿淚痕的臉頰只剩下慘澹的笑容。
老師，現在的我，是普羅米修斯嗎？
優華小聲地說著，蒼白的嘴唇很快被染成血色。
先是一小口，隨後開始吐血。
旁邊的研究員立即上前查看情況，卻立即被主控台的幸平阻止。
不用管，是正常現象。
一手握著麥克風的幸平平靜地說道，眼中並無憐憫。
堅持住，優華，成敗在此一舉。
幸平轉過身對著研究助理使了個眼色之後……
連接著優華身體的巨大機械便開始全功率運轉了起來。
另一邊，量子計算機的主腦開始跟蹤優華顱內奈米機械回傳的信號。
正在捕獲腦波，各節點奈米機械定位完畢……開始傳輸信號。
啟用成功，開始介入同步，同步中……
同步率達到80%以上，初步建立意識場域空間，正在渲染環境。
組長，虛擬的意識環境已經建立完畢，優華的意識拷貝完成。
很好，啟動增幅裝置和投射器，開始進行下一步。
意識投射準備完成，組長，請帶好屏蔽器。
幸平和主控室的所有人員依次戴上了電磁屏蔽裝置，防止受到波及。
開始吧。
初次意識投射，展開干涉場域。
隨著量子計算機開始運轉，主控面板上的指標開始跳動起來。
實驗室內的優華觸電般地猛地抬起頭，她的眼中，周圍的場景開始消失。
各種光怪陸離閃過，回過神時，赤腳站在了一片灰色之海中。
但是，聲音和對外界的感知並沒有消失，優華仍然維持著理智。
優華，怎麼樣？
我這是在哪……
你看見的應該是集體無意識網路的具象化空間。
老實說，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你看見了什麼，倒不如你來告訴我。
我看到了海……毫無波瀾的海。
海？場域意識空間原來是這樣的環境嗎？意識之海。
除此之外，你還看見了什麼嗎？
天空和海的遠端有許多閃閃發光的星星，但是觸碰不到。
不過，近處也有個類似的發光物體。
像是人類的想法，人類的聲音……
很好，試著去觸碰那個標記點，然後完成下一個指令。
幸平捏住麥克風，轉身朝研究員做了個手勢，對方心領神會地點頭。
而位在虛擬「意識之海」中的優華小心地觸碰了那個光點。
隨後，她的意識進入了某人的視野之中，周圍的場景變成了白色的牆壁。
我感覺到了恐懼和痛苦……更多的是無法拋之腦後的絕望。
為什麼，這個人這麼難受，他比我更加痛苦……
優華，你進入了目標的意識，現在，可以試著操縱他的身體。
我要做什麼？
他的右手邊有一把槍，舉起槍，幫助這個傢伙結束痛苦吧。
你說什麼……？很抱歉，我不能做這種事。
這只是計算機模擬出來的情景，不是真實的人類，到底在怕什麼！
如果你連這都做不到，我們的實驗就要宣告失敗。
可是……
優華，完成你的工作。
幸平幾乎是以威脅的口吻，以命令的語氣拋出冰冷的話語。
短暫思考後，優華控制著某人顫抖的手，緩緩舉起手槍頂住腦袋。
隨後，扣下扳機。
震耳欲聾的槍聲過後，優華的意識海被染成了一片血色。
她就這樣倒在了血色的海洋裡，任由海浪沖刷著自己僅剩的理智。
不斷沉淪，向著無限深邃的海底沉淪……
組長，優華失去了意識。
醫療班，進場援助，讓她暫且休息幾天。
隨後，幸平深吸了一口氣。
我宣布，首次單對單意識投射實驗取得成功。
幾乎是同時，主控台傳來了響亮的掌聲，科學家們依次起身慶祝。
幸平擺手示意大家停下，然後在眾人的恭送中離開。
門外，已有一個黑衣人在等待，兩人一同前往隔壁的房間。
推開門後，被捆綁在椅子上的男人低垂著腦袋，頭頂的窟窿鮮血如注。
幸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從地上撿起手槍並清出彈藥。
杉木，這就是和我們作對的下場。
死得像條狗一樣，這下你可以和大迫先生團聚了。
好歹也為科學做出了一些貢獻，慶幸吧。
喂，處理掉屍體。
是。
對了，用真人做實驗的事不必告訴早乙女博士。
明白。
7月5日，初次意識投射實驗宣告成功。
早乙女團隊在理論尚不明晰的情況下匆忙完成人體實驗。
押上科研生涯的豪賭讓早乙女麗香在股東大會大出風頭。
先是各大研究機構的匿名邀請，隨後是聞風而來的風投基金……
由於涉及到開發中的敏感技術，實驗的相關細節沒有公開。
對此，早乙女博士在接受採訪時表示——
意識投射實驗的全過程是安全、人道且符合客觀規律的。
8月，在單對單意識投射技術驗證成功的基礎上……
對群體意識投射實驗緊鑼密鼓地準備著。
幸平計劃在8月16日田徑部的慶功宴上進行該實驗。
本次實驗沒有告知參與的學生，是幸平的獨斷決策。
八咫前輩，聽說過嗎？最近流行的傳聞……
傳聞？我對那種事情不感興趣。
就是那個啊……御園的第八個不可思議事件-「不散夜霧」~
不散夜霧？
傳聞每個無月的夜晚，御園校內會升起一種血色的霧。
那股霧氣在天亮之前不會散去，而是在學校的各個區域遊蕩。
如果黃昏時沒來得及回去，又恰好被霧氣追上……
要麼迷失在霧氣裡，最可怕的情況，說不定會被神隱！
喂，有那麼可怕嗎……別突然變成這種發展啊！
據說有人參加社團活動後遇上了，直到第二天才被人發現暈倒在樓道。
八咫前輩知道最近頒布的校園禁足令嗎？
就是為了防止這個啊！
算了算了，肯定又是哪來抄來的故事吧。
校園怪談這種東西啊……
本來就是都市圈內眾口相傳的「神話」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