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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R02-24 枯朽為燈

——15分鐘後。

諾安

……呃啊。

滿身傷痕的青年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的手抓住了碼頭上的圍欄。

當他從漫長的黑暗與昏迷中醒來,卻發現身邊全是感染體,被四面圍堵的他只能從燈塔的最頂端跳進海裡。

……如果沒變成構造體的話,就要留下第三次在墜落後瀕死的記憶了。

他癱坐在路面上喘息了數秒,藉著手中的兩把劍站起身來,抖了抖頭髮上的水滴。

不行,現在還不能休息……

即使感染與傷痕已讓他的機體瀕臨極限,諾安還是強打起精神開始奔跑。

……惑砂那傢伙還在外面,他一定會傷害其他人……!

——與此同時。

紙鶴收攏了自身的變化形態,恢復成惑砂的座椅,在他身邊,數十位構造體均失去了行動能力。

只剩下你了,灰鴉的指揮官。

說實話,我並不想殺你,你和雷文治不同,沒有那種……讓人感到噁心的氣息。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帶你回去,把你也變成構造體,試著讓你成為我們的同伴。

為什麼?

他一邊提防著四周,一邊緩步走了過來,看上去並不急著完成最後一個目標。

真正的同伴……

我不可以成為你的同伴嗎?

呵呵……那條路我已經試過了……

我也想找到和人類共存的道路,可除了傷害到更多的人,我什麼都沒能做到……

是啊,這麼說,你很難相信吧……可唯有這一點,請你相信——

我深愛著世間,愛著大部分的人,我盼望著大家能渡過這場浩劫,就算是以不那麼完整的形態……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在升格者裡,也是個異類啊。

在他說話的期間,再次觀察了四周的撤退路線,這裡是一片開闊地帶,沒有任何遮掩,論運動能力,人類的軀體肯定不如構造體,更何況他還有那個古怪的機械椅子。

獨自與升格者正面對抗確實是不明之舉,現在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啊……你很在意『紙鶴』嗎?

惑砂察覺到了人類的目光,微微一笑。

這個是我的『處刑椅』,用來折磨或殺死坐在上面的人,好孩子絕對不要靠近她。

雖然她原本只是用來看護照顧殘疾人的醫療機械椅……但在被『爸爸』們改造之後,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嗯,是指小時候養育過我的那些人。

說這些你也聽不懂吧?沒關係,簡單來說……她現在只是一個感染了的機械體。

你不需要理解她,也不需要理解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把她當成感染體來看待就好。

因為無論怎麼解釋,她在人類的眼中都是升格者的武器。

你後悔嗎?如果一開始沒有來這裡調查叛逃者的事,他們都不會受到這麼重的傷。

那個清理部隊的隊長,是叫……比安卡?她現在很可能已經被先生殺了吧。

……相信……?

因為相信能改變,你就還要繼續掙扎和反抗嗎?

你們總是這樣,對自己的力量抱著過度的自信……你看不到大家都在因為帕彌什而死嗎?

或許你覺得篩選是一件殘忍的事……可這樣抗爭下去,得到一個幾乎無人生還的勝利,又和篩選有什麼區別?

升格者們正在救下那些有資質的人……如果沒有我們,就連這些人也沒辦法活下去啊。

……你明明誰都保護不了。

你們無法控制帕彌什病毒,現在的空氣對你們來說是致命的毒藥。

能在這種環境中活下去的,只有通過了篩選的種子。

惑砂身邊的帕彌什病毒逐漸凝聚成尖刺,指向自己的目標。

人類的勇氣,希望……只不過是鏡花水月的虛像,引導飛蛾送命的火光。

在那虛幻的希望湮滅之前,讓我留下你吧,灰鴉的指揮官,哪怕在紅潮中的你會變成無數碎片,我也會給你的每個碎片,都紡織一個幸福的夢。

他抬起手,那些尖銳的針刺隨著指尖的動作,如同暴雨一般向人類散射而出。

就在無路可退的那個瞬間——雷鳴與電光於空中爆裂開來!

一個滿是傷痕的軀體擋在了密集的攻擊面前,化為了堅不可摧的盾牌。

諾安

你錯了,惑砂。

希望才不是什麼虛幻的寄託,而是我們在無數犧牲,無數痛苦之後得出的結論!

惑砂

…………

這就是你的選擇和答案嗎?

諾安

是的,無論你問多少次,我都無法認同篩選,無法認同你的想法。

因為我不願留在佈滿驅逐與牢籠的深淵,不願見到沒有喜悅的笑容,不願憐憫裝飾在眼眶外的淚水。

我絕不會放棄我的願望……!

惑砂

你沒有升格者的力量什麼都做不到,只能像你過去的同伴一樣死去,誰都救不了。

諾安

我知道,就算身為普通人,我也有我能做到的事。

惑砂

空中花園不會接受一個和升格者有過度聯繫的人,他們會把你當做潛在的危險因數。

諾安

我知道,受到懷疑總比繼續犯下錯誤要好。

惑砂

那不是你期待的伊甸樂園,你對『英雄』的嚮往只會讓你被利用再被丟棄,甚至還有可能讓你背上更重的罪名。

諾安

我知道,這種事我已經體驗過了,但我不後悔那時的選擇。

運輸部隊開戰的前幾天,貝拉也帶著擔憂提出過三個質疑,那時,尚處於迷霧與壓迫之中他只能回答三次『我不知道』。

而現在,即便前路很可能是那佈滿荊棘的墳地,他也絕不回轉!

諾安

我的願望,我們期盼的未來,就在那看似無盡的黑暗之後。

希望必將在困境中實現它的夢想!

諾安握緊手中的劍刃縱身躍起,毫不猶豫地刺向那纖弱的軀體。

機械的金屬外肢與雙劍猛烈地撞擊在一起,釋放出奪目的雷光,連同周圍的草葉都受到了波及。

他藉著格擋的反衝力向後翻滾,從空中瞄準了惑砂的脖子,對方卻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而是徒手抓住了他的武器。

尖銳的鋒刃刺入惑砂的雙手,赤色的循環液噴湧而出。

……你的決心我已經知道了,如果你想走,就走吧。

只是我依然認為你還有一天會回來……找到我,向我尋求力量和在末日中行走的自由。

他握著諾安手中的劍,指向自己的胸口。

你可以殺了我,沒關係……

就算你不動手,我也很快就會死。

所以……下次遇到我的時候,記得要向我重新自我介紹……那時的我,一定……已經不記得你了。

他鬆開手,任由懸停在胸口的劍刺入軀體。

就這樣把我撕碎也可以哦,雖然我還能感受到痛楚……但總是不斷復活的人……他的生命也沒有必要被珍惜……對吧?

……惑砂,你……!

???

把他帶回來,紙鶴。

黑暗中傳來了某位男性的聲音,紙鶴迅速展開機械外肢,包裹住了惑砂,向後撤退。

是誰?

他箭步衝向紙鶴撤退的方向,卻結結實實撞在了看不見的防禦立場上。

……好痛!

只、只是撞到頭上的傷口裂開了……

灰鴉小隊的指揮官,我很高興看到你還平安無事地站在這裡。

和你分頭行動的那些人就沒那麼好運了。

別害怕,那些在我看來很有資質的『種子』,我都沒有徹底毀滅。

我們的實驗和遊戲告一段落了,下次再見吧,只是這個『下次』……並不會太久。

他們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幽深的密林之中,身後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露西亞帶著支援的隊伍趕到了這裡。

指揮官!!抱歉,我來晚了!

……那個代行者居然跟過來了。

……!

清理部隊的受傷成員已經在我們的接應下安全返回空中花園了。

後面的運輸機也很快就會到,我們也回去吧!

咳……抱歉,我幫不上忙了。

你還好嗎?

感染和損傷都到極限了……

他用劍支撐著身體,卻依然站不穩。

稍微鬆懈下來之後……我……

有點……

他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就這樣倒了下去。

眾人合力把傷患抬進醫療隔離艙,隨著運輸機一起踏上了返回空中花園的旅途。

這次清查叛逃者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指揮官。

露西亞坐在舷窗旁,一臉凝重地整理著任務情報。

雖然找到了很多叛逃者,升格者那邊卻毫無進展。

有些清理部隊的隊員認為9號醫療區的救援資訊,本來就是叛逃者與升格者的調虎離山之計。

他們的目的就是讓我們和清理部隊分開。

是,指揮官。

看著被放置在隔離艙中的青年,露西亞若有所思地轉過了頭。

他也是這次救下來的構造體嗎?好像有點眼熟……但總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嗯,他應該已經犧牲了。

她為了保護其他人受了重傷,情況也很危險。

露西亞皺起了眉頭。

那個代行者依然在隱藏他的實力,防禦立場只是他擅長的技巧之一。

兩人在熟悉的引擎聲中沉默了片刻,直到隔離艙內傳來了細微的響動。

他醒來了,指揮官。

諾安

……還好。

諾安

我知道。

他的聲音充滿了疲倦。

諾安

好的。

諾安

是的,我已經全都想起來了。

人類再次提起了初見時的問題。

諾安

……名字……

自從在奧賽蘭姆號上被扔下去之後,諾安就藏起了自己的真名,只用『史萊克』來自稱。

那是為了躲避尚未解決的爭端,也為了遠離那些紛雜的謠言和那無法擺脫的罪名。

雖然也有想說出真名的時候,但『史萊克』這個名字早已被周圍的人熟知,他便沒有再多做解釋。

諾安

不,我記得。

與『史萊克』代表的願望與遮掩的不同,『諾安』始終覆蓋著舊日的傷痕與死別的回憶。

這個稱呼意味著痛苦和麻煩,它仍在被一些人誤解,也仍然是部分人眼中背叛和罪名標誌。

正因如此,它才能不斷用痛楚和遺憾提醒著倖存者,絕不能偏離自我,捨棄靈魂的選擇。

現在正是邁向未來之時,他今後也會面臨諸多的選擇。

如果讓他在此刻,於這二者之間選擇一個決心的象徵,那麼,他一定會這樣回答——

諾安

諾安,我叫諾安。

請多指教,指揮官。

10:21 a.m. 科學理事會 諾安來到空中花園的數日之後。

他的機體確實存在一些異常。

但這既不是他自己在控制,也不是失控,而是升格者藉助帕彌什病毒與他建立了特殊的連結。

我認為是升格者在改造他的時候,在他的機體或者意識海模組中留下了某些特殊的連結技術。

這種技術非常新奇,一定會為未來的機體研發提供新思路。

你是說他既不是升格者也不是授格者?

沒錯,我推測他是受到了升格者的連結和控制,才會出現那些異常的狀態,只要遠離升格者,他就會恢復為普通的構造體。

不愧是當年被稱作『欺詐師』的升格者,那句『離開升格者就會失控』也是謊話。

他的機體或者意識海有沒有因此受到其他影響,會不會再次無端失控,現階段還沒有完全查明。

還是把他留在實驗室裡更保險一些吧。

我不建議這樣做,他的態度一直都很配合,再剝奪他的人身自由,未免太過不人道。

你確定嗎?

他沒有替換機體,每次實驗和檢查都是直接進行。

高強度的壓力測試往往會伴隨著大量損傷,檢查也不可避免要拆卸一些機體部件,那過程絕對不算輕鬆。

要是不配合,他早就該表現出抗拒的樣子了,可到現在也沒有任何怨言。

那你有辦法預防失控嗎?

有,獲得他本人的許可後,我在他身上留了好幾種『保險措施』。

什麼時候才能完全解除這種風險?

我需要時間,升格者已經不再干涉他,缺少觀測樣本,解析的速度也會更慢一些。

只要他和升格者再次接觸,就能得到觀測樣本了吧?

哼,這聽起來像是黑野那邊的研究員會做出來的事,他們要是知道了這件事,一定會不會善罷甘休。

這樣只會增加他的叛逃或死亡機率,在徹底解決或者更換機體之前,我不建議他去執行任何可能和升格者有接觸的任務。

看來我把他安排到寒羊小隊是個正確的選擇。

寒羊小隊已經完成重組了?

沒錯,只是從指揮官到隊員都有問題,正好藉此休整一段時間。

隊長是誰?

帕露瑪。

怎麼是她?

只剩下她了。

尼科拉

諾安有擔任隊長的潛質,但他還無法信任,不可能把這個職責交給他。

尼科拉

莉蓮較為怯懦,沒有領導的才能,也算不上完全『清白』。

雖說她在審問時辯解說自己是在不完全知情的狀態下把諾安帶去了09號醫療區,也不能徹底撇清責任。

只是現在太缺人手,不宜責罰過重,還是讓她先適應新小隊吧。

尼科拉

剩下的只有那個有名的『屠夫』帕露瑪了。

尼科拉

這三人多少都和黑野有些牽扯,尤其是莉蓮和帕露瑪,諾安雖然才剛來,黑野也不會放過他機體中的秘密。

要指揮這樣的『問題小隊』,對西蒙來說是個重任。

他的身體原本就不太適合頻繁前往地面作戰,我給他留了充分的『休整』時間,也是為了讓他多和隊員磨合。

這已經是寒羊小隊第三次重組了,我們不該再給西蒙過多的負擔。

這是他自己的申請,他說他不會再像過去那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隊員叛變。

……這意味著,他接受了監視諾安的任務?

不止是諾安,其他兩個人也有潛在的風險,地面的戰況愈發吃緊,這件事交給其他人來做都不合適。

…………

監視他的人還不夠多嗎?

叛逃的問題一天解決不了,我們就不該鬆懈,諾安只是他們需要監視的其中一個。

說到這個。

在檢查諾安機體的時候,他也提起了叛逃者的事。

我認為引誘大家叛逃並不是那位代行者真正的目的。

我隱約聽到過他說這是一個聲東擊西的計畫。

再加上這件事始終都只有惑砂一個人在負責……我覺得,他一定還在做別的事。

…………

看來要再增多一點人手去地面調查了。

他對那個叫『惑砂』的升格者,還有說什麼新的內容嗎?

還是審訊記錄上那些,不過……

阿西莫夫想起了諾安剛來科學理事會檢查機體的那一天。

惑砂?!

洛莎

嗚啊!

怎麼了?

洛莎

我也不不不不不知道……嗚,他突然在我身後……呃……我做錯了什麼嗎?

……你是……

諾安看著這個小女孩那紫色的頭髮和眼睛足足遲疑了2秒才反應過來。

呃,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了人……請問你是?

洛莎

唔……我叫洛莎……是阿西莫夫先生的助手。

抱歉,洛莎。

洛莎

沒關係,沒關係。

…………

他看著洛莎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為什麼會……

還有什麼?

沒什麼,只是一個毫無根據的誤會。

洛莎身上纏繞的麻煩已經夠多了,阿西莫夫決定不去提起這種無關緊要的事。

里的特化機體怎麼樣了?

如果只是適配和製造,隨時都可以完成。

但按照目前的狀態,最多只是出現第二個『極晝』,還缺乏關鍵的改進方式。

我們正在研究諾安機體上的特殊連結技術,希望這能給Ω特化機體帶來新的思路。

讓里繼續按照前幾天的命令留在空中花園,他是我們所剩無幾的希望了,絕對不能在這種時候出什麼事。

諾安能獨自掙脫升格者的干擾,說明他也有特化機體的適應性。

他和升格者的聯繫讓他始終帶著不確定性,在排除這一點之前,還是把一切都壓在里身上更為穩妥一些。

看來……這段時間,灰鴉小隊都會只剩下露西亞和指揮官在執行任務了。

麗芙雖然已經醒來……

好了,今天的治療已經結束了。

謝謝您,教授,還有指揮官也是,謝謝……總是需要你這麼頻繁地返回空中花園輔助治療……

當然,指揮官一直都在幫我。

嗯……好、好的……

你最近怎麼樣?戰鬥的過程中還有什麼不適嗎?

你能醒來真是個醫學奇跡——我本來是這麼想的。

直到前陣子,我才察覺到那時你病房中的監護與治療機器被誰修改又恢復過,時間正好能對上你醒來的那一刻。

我不知道到底是誰,對方又做了什麼,因為那段時間的記錄都被覆蓋了。

總之,我還會去調查的,做好事不留名怎麼行,抓到了就要讓那傢伙多來醫院幫幫忙!

教授笑著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病房。

嗯,教授和指揮官都在幫我治療,隱痛的症狀已經緩解了很多。

我聽露西亞說,你們在地面作戰的時候救下了一個人,現在在寒羊小隊?

嗯,有同伴加入是很棒的事。

指揮官也是,不要什麼都自己一個人承受,再多依賴一點身邊的人吧。

麗芙淺笑著點了點頭。

我已經很依賴指揮官和其他人了,今後也還會再依賴下去。

離開生命之星後,人類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正在藝術協會附近走來走去。

指揮官,下午好。

西蒙指揮官讓我去申領一些必要物品,我也還在熟悉這裡的路。

你呢?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

備用的武器,還有塗裝。

帕露瑪隊長說我現在的樣子看上去『很像剛從感染體堆裡被撈出來』,叫我去藝術協會申請一套整潔些的塗裝。

我還沒見過塗裝是怎麼更換的,既然有這個機會,我也很想試試。

不過,我還沒找到申請的地點……

可以嗎?

那好,多謝。

他笑著走了過來。

還不錯,西蒙指揮官是個很溫和的人。

其他的人也都……很有禮貌。

諾安看著空中花園精緻整潔的建築,眼底掠過了一絲迷茫。

與此同時,從檢修處返回的里正巧也路過了此處,看到了指揮官向藝術協會深處走去的背影。

……?

竟然有空在這種地方閒晃。

抱著疑問多看了一眼,他看到指揮官身邊還有另一個熟悉的身影。

…………?

隨即,他又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在想什麼,那種情況不可能生還,應該只是一個和他長得有點像的構造體。)

然而,就在下一個瞬間——

指揮官身旁那個正在說笑的青年構造體選擇更換了他的塗裝。

?!

那個……這個是用來預覽染色效果的試用方案,你真的喜歡這個?

這樣不行嗎?

很醜耶!

怎麼連你也?這就是首席的審美嗎??

呃啊……!你們……

這位藝術協會的員工痛苦地捂住了眼睛。

我只是試試看彩虹色是什麼樣子,不會用它走到外面去,放心吧。

真的嗎?

雖然有點遺憾,但我現在就換下來……

……喂。

里先生?

你還活著?

嗯,好久不見了。

你沒認出來嗎?他是史萊克。

啊……這件事,我好像忘了說。

敘舊之前先把你剛剛申請的試用塗裝換上!然後把頭上的炫彩換下來——!

……總之,就是這樣。

原來那本書還被你們撿到過,緣分有時真的很不可思議。

一開始我也不記得這件事了,等想起來之後,又一直沒有機會說。

居然能被升格者帶去改造,你這傢伙的運氣……

不,要是沒做出拿著Ω武器跳下去的那個決定,你一定會因為重傷死在車廂裡,更別說怎麼從升格者手中離開了。

這算是在誇我嗎?

……隨便你怎麼想。

…………

總之,活下來就好。

我在外面看到了你在這裡閒晃。

他也有自己的指揮官吧。

其他人呢?

……他們……

諾安無奈地笑著,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

因為你和升格者牽扯太深嗎?

這件事有傳播這麼廣嗎?

原來是這樣……

人們越是處於焦慮,就越是想盡可能地得知消息吧,就算有時是偏離真相的謊言也會相信。

沒關係,我應對這種事很有經驗,不用為我擔心。

…………

我還要再去阿西莫夫那裡一趟,你們繼續吧。

這麼閒不如做點正事。

他大步離開了這裡。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里先生好像是想勸你去休息。

眼神……或者語氣?

不愧是首席。

沒錯,只要有空閒談,他就會提起你,或者詢問你在地面作戰時的情況。

雖然沒有直說,但這也是關心的證明吧。

諾安一邊笑著,一邊換下了身上的試用塗裝。

我就申請這一套吧。

沒有其他修改需求了嗎?預備精英小隊的成員也有定制塗裝的申請權。

嗯,和大家的一樣就好。

ok~

謝謝你。

我們走吧,指揮官。

你確實該去休息了,西蒙指揮官說你才從任務中回來,很快又要去新的地方執行任務。

我送你到灰鴉小隊的休息室附近,剛好我也要返回寒羊小隊的休息室。

嗯?怎麼了?

你更喜歡『史萊克』這個稱呼?

可以,史萊克也是我的名字,按照你喜歡的方式來叫我就好。

剛剛是要問什麼?

你是指後不後悔來空中花園嗎?

不後悔。

被審訊,被監視,被疏遠……還要參與那些研究?

你讓我來空中花園的時候,沒有想過這種結果嗎?

我答應的時候也想過。

沒關係,我答應的時候就想過現在的處境了。

惑砂也反覆警告過我,那時你也聽到了。

我是在想清楚之後才做的這個決定。

那麼,有什麼不艱辛的事嗎?

哪怕是和平年代的故事,在故事中生活的人也會遇到很多困苦和辛酸。

你呢,『英雄』?

這一路,你覺得輕鬆嗎?

那你後悔讓自己承受這份艱辛嗎?

會因為承受不住痛苦,想要逃離,想要放棄嗎?

我也是,可不會放棄,不代表不會痛苦。

就算成為了構造體,我的內在也還是人類。

我知道這種痛苦是因為我還有在乎的人和事,還有想見證的未來。

可你沒有逃,為什麼?

想逃的話,怎麼都能逃走……有時放棄生命也是一種逃避方式。

你沒有這麼做,是因為這裡還有放不下的人或者事,在驅動著你繼續前行吧。

是啊……我也有還在乎的人和事,還有想見證的未來。

所以,我們的答案都一樣啊。

縱然遇到了再多的悲辛,以後也會承受更多遺憾,我也不會後悔。

痛苦是因為我還在乎,要是為了不再痛苦就拋下我的願望,那我寧可帶著這些遺憾和痛苦活下去。

對了,有句話我還沒找到機會說。

謝謝你在那時候拉了我一把。

他揚起嘴角,在分岔路口前停下了腳步。

在往前就是寒羊小隊的準備室了。

下次再見,指揮官。

兩人向彼此揮了揮手,就這樣分別邁向了不同的方向。

縱然早已看清自身的平凡無光,今後將以這平凡的軀體來應對萬千艱難險阻,青年的步伐中也看不到絲毫迷茫。

平凡的生命正如野草。

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奪取它的生存。

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於死亡而朽腐。

但是,請不要憎惡野草的平凡與朽腐。

因為這朽腐是靈魂燒盡後的代價。

請為這絕不妥協的燈火感到坦然,欣然。為他們以靈魂融化的雪原大笑,歌唱吧。

與其在靜穆中順從,靜穆中消亡,他們更期盼燃盡後的死亡與朽腐。

他<//倖存者>正在眾人遺留的朽腐<//螢燈>中前行。

終有一日,他<//倖存者>也會在這片螢燈<//眾心>的指引下邁向死亡。

這是野草的選擇。

當朽腐到來時,你仍將見到他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