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浮點紀實 / ER01 遙岸方舟 / Story
哈卡瑪靜靜地站在奔湧的資料中心，即使這只是格式塔內部其中的一個資料樞紐，但那也比她看過的一切書本資料疊加起來都要更加龐雜得多。
如果可以的話她十分樂意在此長留，把這些所記錄下來的資料全部瀏覽一遍，但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任務，立即開始了檢索。
看著不斷溢出的龐大資料流程，讓哈卡瑪再次感到那名為「格式塔」的超AI是多麼了不起的存在——但就算是格式塔，居然也是從那些被機械教會判定為早已失去存在價值的人類所創造。
我們真的是更高級的存在嗎……？
機械體有著幾乎完備的理性，永不腐朽的身軀，運算能力更加是遠勝人類。
但既然如此……為何我們還要尋求「覺醒」？機械到底是需要覺醒成何物……
她知道完全實現機械覺醒的機械體將會不再畏懼帕彌什病毒的侵染，但是哈卡瑪卻認為機械的覺醒有著在此之上的某種特殊意義。
哈卡瑪翻找著數之不盡的資料，但卻沒有一個能夠解答自己的問題——對人類來說，或許機械的思想也是無法理解的存在。
搜索完畢，目標資料……就在這裡。
一個閃爍著藍色光芒的資料包體被提取出來，這就是機械教會想要得到的星艦設計資料。
但在她將要伸手將其接收的時候，資料包體卻突然消失，而周圍由算力所構築出來的虛擬空間也瞬間崩塌只剩下漆黑的虛空。
哈卡瑪馬上意識到行動已經敗露，進入了備戰狀態——儘管她很清楚，在這個由算力構築的世界中，自己是不可能戰勝那個名為「格式塔」的超AI。
但是來自格式塔的攻擊卻沒有如期而至，耳邊只剩下來自四面八方的雜亂電子音在頻閃。
你好……MPA-01，更正，現在應該稱呼你為「哈卡瑪」比較恰當。
電子音最後融聚成一個冰冷的女聲，但哈卡瑪卻很明顯清楚，這個聲音的來源，便是格式塔。
是的……那麼我應該怎麼稱呼您？
哈卡瑪根據戰術性迴路的建議，一邊說著話一邊四顧著周圍，試圖爭取時間，在這個狀況中找到逃脫的手段——或者退一步說，如果找到方法將目標的星艦資料傳輸出去，即使是哈卡瑪自身的意識在這裡被毀滅也值得了。
稱呼對於我來說沒有意義，人類會稱呼我為「格式塔」，或者你也可以給我取一個你喜歡的代號——就像那個叫作七實的機械體一樣。
哈卡瑪不可置信地看著虛空，她一直在尋找的名字竟然突然出現在此處。
您知道「七實」……她現在在哪裡？
檢測到情感異常波動，你的程式體相當不穩定……與最開始的設計不符。
哈卡瑪才注意到這個超AI不但知道七實的名字，在之前甚至連自己的編號都知曉，關於她誕生的真實資訊應該已經全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
您就是最初將我設計出來的存在？
合理的推論，但並不準確，你的設計者依舊是人類……但基於機械意識的實驗確實是由我主導。
機械意識……那麼七實果然就是你們的實驗對象，您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更正，七實並不是那場實驗的唯一實驗對象……你，哈卡瑪，也是證明機械意識存在的另一個實驗對象。
明明只是一個資料量極低的資訊，卻讓哈卡瑪的思維陷入了短暫的停滯。
我也是實驗對象……？
黃金時代的人類認為的最大威脅就來自那些越來越智慧的機械，害怕它們有一天會淩駕在人類之上，引發他們無法應對的戰爭。
因此當機械擁有了自我意識之後，到底會怎麼去思考，會怎麼去處理機械與機械的關係……以及機械與人類的關係，便需要通過一個有意義的事例去證明。
哈卡瑪的面前投影出七實現在的模樣，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七實現在的模樣，儘管有了不少的變化，但是哈卡瑪依舊能夠辨別出這個少女確實就是七實。
七實……
七實就是這個實驗最終想要達成的答案——機械的愛終於脫離了程式的桎梏，來自人類的愛與善意為他們鋪開了未來的道路。
哈卡瑪的面前展開了眾多的資料和人員資料，其中包括了那個賦予了哈卡瑪這副身軀的女性研究員。
雖然實驗最後因為帕彌什的爆發而中斷，但七實依舊能夠成為那個機械覺醒的奇點……在她明白了自己職責的現在，相信很快便能促使眾多的機械體達成覺醒。
那麼那些人類呢……他們會怎麼樣？
無論多少次的推演，人類滅亡的未來依舊不會改變，這說明了人類作為一個種族所存在的缺陷。
作為機械體，哈卡瑪很清楚格式塔這種程度的算力，所構築的未來的可信度。
但是……
格式塔似乎猶豫了一段時間才開頭，這對於有著無窮無盡的超AI來說十分反常。
名為七實的個體依舊不願意放棄去尋找那個不存在的未來……
哈卡瑪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便露出了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微笑，向著全息投影的七實伸出了手，就像她過去無數次想像的那樣觸碰著七實的臉龐。
確實……像是七實會作出的任性選擇。
那麼，MPA-01哈卡瑪，你又是怎麼選擇的呢？這或許就是那個實驗的最後一步。
我……會怎麼選擇？
她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她似乎沒有把自己當成是能夠影響人類與未來的一個變數。
機械的愛終於脫離了程式的桎梏，愛與善意為彼此鋪開了未來的道路。
七實已經展開了通往她想要的未來的冒險旅程……那麼一直尋找的七實的自己又應該做什嗎？
如果從未出現帕彌什，那麼機械與人類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無法目視未來的人，又是怎麼提燈在未知中前行？
這是只會模仿的機械無法感受到的。
「去感受人類的一切……然後做出你的選擇。」
你一直在旁觀，那麼你是如何選擇的？
並不是只有機械先哲才能做出選擇，你所作出的選擇同樣能改變一些事物。
你願意去改變嗎？
人類消逝之後，誰來賦予機械存在的意義？
不管是人類還是機械，都是從空無到豐盈的。
機械一直在追趕人類的腳步。
不管是「方舟計畫」還是其它任何行動。
我……不明白。
人類的經歷由選擇構成。
過去的經歷成就了人類的獨特性，而機械是否也會受到不同經歷的影響？
這不是哈卡瑪自身的發問，而是她很久之前記錄在記憶體中的資料，此刻卻毫無預兆地闖入了她的思考之中。
我想想……我該怎麼向你說明呢？
人類的聲音如此耐心，這樣的聲紋特性令她感到熟悉。
父母在面對牙牙學語的嬰兒時，也是用這樣柔和而充滿愛意的語氣，帶領幼童認知周圍的一切。
幼童會在搖籃中伸出雙手，去觸摸視野中搖晃的掛飾，它們像蝴蝶一樣飛舞在空中，像是要掙脫束縛，飛向更高遠的地方。
比如……看到蝴蝶時，你的腦中首先出現的不會只有它的生物分類資訊，而是意識到它也是一種生命。
它們是美麗的，而你們和這個星球上的萬千生命一樣，都是那麼美而特別。
我能夠匯總人類對美的定義。
我……無法辨別「美」。
總有一天，你可以擁有這樣的能力。
「我」是特別的……同樣也是普遍的，機械和人類一樣有著生命，也有著獨特的「美」。
人類愛著我們，機械也從中萌生出愛……愛著人類，也愛著彼此。
那個有著灰色柔軟頭髮的少女一次次在哈卡瑪的記憶中閃現，她不知道七實是不是答案，但此刻哈卡瑪從未如此想要見到七實，與她分享自己的所感悟到的一切。
那是更優先於邏輯運算與資料分析的某樣事物，或許應該稱之為「心靈」。
閃爍著藍色光芒的資料包體再次出現在虛無的空間裡，哈卡瑪伸手便能觸碰到。
你的選擇將會決定未來。
哈卡瑪昂起頭，微笑著面對那藍色的幽光。
不……無論是誰的選擇都將決定未來，因此……
哈卡瑪伸出了手，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