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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i>
滴答，滴答——指針轉動的聲音在過於安靜的夜裡格外明顯。
標記整點的鐘聲響徹整個大廳，而窗外天色依舊不見明亮——按照正常的日夜規律，此時應該已是陽光最烈的正午。
露娜收起羽翼從半空落地，走進大廳。
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太陽會升起的跡象。
在「神明之心」完成第二次轉變後，自己和露娜通過啟示錄的力量進入了第三聯世——理想國。
神明隕落，太陽也追隨祂而去 世界沉睡，陷入永夜的黑暗 萬物停止生長，靈魂失去庇佑 迷途的旅人啊 若想令凝固的果實再度生長—— 請尋至神的遺跡，助祂回歸殿宇
這就是啟示錄給出的指引。
既然已經確認了，就按上面的內容行動吧。
你的身體現在感覺如何？
在「人間」的最後，那場業火在二人的身上都焚燒留下了創傷——進入理想國已經有一段時間，卻只有自己遲遲不見好轉。
已經痊癒了。
或許是因為，惡魔的力量本就源自黑暗。
恢復之前你不必逞強，這一次——就換我來吧。
這一次，換我來保護你。
這是露娜未曾說出口的心聲。
話未說完，手臂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之前被業火灼傷留下的傷痕被不知名的力量撕扯開來，一時血肉模糊。
而之前只是冒出一點點尖芽的黑色植被趁機向上，在裂縫中鑽出肌膚。
——這是怎麼回事？
顯然露娜之前並未注意到這詭異的傷口，她緊皺著眉頭詢問道。
嘖嘖，真是嚇人啊，這道傷口。
切茜婭又不知何時已經在暗中觀察著一切，看準了時機出現在面前。但她還沒來得及靠近，就已經被露娜的攻擊驅趕。
該死——是你做的好事？！
露娜心中盡是抑制不住的怒火，連同之前被切茜婭設計的那些急躁情緒，在此刻一起爆發。
[player name]的傷口是被業火燒傷的，你怪我有什麼用？
我這是在幫你們。不把傷口切開的話，荊棘可是會順著骨骼一直生長到心臟，最後窒息而死哦~
不過——
切茜婭繞到露娜的身後，故意貼在她的耳畔吟語戲弄。如今露娜的反應越是激烈，她就越樂於見到這樣的場面。
現在也好不到哪去。
沒有陽光，荊棘就會瘋狂滋長，越纏越多；最後把[player name]的身體包裹纏緊，全部都吞噬掉。
伴隨話語的尾音，露娜發起了更為猛烈的進攻。她的每一擊都完全不留餘力，勢要將少女惡魔擊敗。
混帳——
既然如此，就用你的命來抑制它的生長吧。
切茜婭並不焦急，作為露娜欲望的一部分集成，她很清楚地了解如何躲避。
殺了我也沒用，荊棘是「神明之心」持續腐爛的後果。
不解決這個問題，你就只能眼看著[player name]等死。
聽罷，露娜停止攻擊不再做無意義的戰鬥，而是飛回原地查看那道新生的傷口。
......上面的確有和「神明之心」相同的氣息。
切茜婭沒有說謊。
「神明之心」作為連結會影響被聯繫著的雙方，這點一直都未曾改變。
在最後的業火中「神明之心」一同被焚燒，損壞之後進入缺少陽光的理想國，於是就開始了腐爛。
但我的身上沒有出現異樣。
黑夜本就是惡魔的主場，更何況你的傷口已經痊癒，又怎會有其他意外呢？
我可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你們了，是不是很感動？
你又有什麼目的？
我不是說過很多次嗎——接納我，露娜，讓我給予你能解決所有問題的強大力量。
[player name]的情況有多嚴重你已經知道了，還能坐視不管嗎？
這本就在我們的計畫之內。
露娜出聲附和。
還真是倔強。
那你們就儘管去試試好了，如果......你們能夠成功的話。
切茜婭似乎並不著急將事情逼迫出一個結果，而是帶著不明的笑容離開。
之後的行動照常推進，原本尋找遺跡的事就在安排之中。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荊棘生長的速度遠比想像中要更快，這大為縮短了剩下可控的時間。
上面的灰塵已經抹掉了，這個紋路，應該和遺跡有關。
露娜用手撫摸著面前的石碑，上面的圖案她在收集的古籍中見過，是標記神殿結界的地標物。
費力尋找了這麼一段時間，如今終於有了突破性的線索。起初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指引下，二人只能盲目地展開地毯式搜尋。甚至在休息的時間內，露娜還會獨自外出再繼續行動。
好在最近找到了一些與神明相關的聖物和書籍，有了方向指引後，行動就變得清晰很多。
按照書上的記載，地標物不會太遠離神殿，只要再找到另一座石碑，就可以鎖定出具體的範圍......
[player name]？
露娜沉浸在眼前思考中，後知後覺發現身邊的人並沒有跟上。她呼喚之後回頭，只見對方倚靠樹幹半蹲在了地上。
傷口又惡化了嗎。
露娜立即靠近為其查看傷勢——又變得更快了，那根黑色荊棘生長的速度。
現在它已經完全纏繞住了[player name]的一隻手臂，而且有往其他部分侵占的趨勢。
剛才它生長的時候，為什麼不告訴我？
露娜記得很清楚，上一次確認傷口的時候荊棘還沒有蔓延到現在的程度。結合對方在路上的時而沉默，想必是過來的路上正好發作，但[player name]卻選擇隱忍下來。
......剩下的時間更少了。
你在這裡原地休息，我去找另一座石碑。
你先問問你的傷口，還有那東西，它們會願意休息嗎？
露娜始終說不出那些溫情的話，所有的擔憂和焦急都變成尖銳的句子被說出口，下意識地不加思考。
她確實心急如焚，甚至帶有一些責備。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為什麼要勉強自己的傷勢？為什麼......要為了她遭受這樣的折磨。
自己伸出手去拉開露娜緊握的掌心，裡面是她剛才查看傷口時割斷的荊棘，已經將她的手刺傷出血。
明知道這樣無濟於事，被銷毀的荊棘很快就會再長出來，但她還是不知疲倦地每一次都在嘗試，試圖藉此能紓解它帶來的疼痛。
我寧願它刺傷的，是我的血肉。
這本該是屬於我的苦難——不應該被轉移到你的身上。
將自身的劫難拋給他人，是弱者才會選擇的道路。
......信任嗎。
露娜自認身為惡魔的自己不應該具備這樣的東西，但這些共同相處的時間讓她動搖。
只有眼前的這個人，讓她產生了這樣的衝動。
短暫的思想掙扎之後，露娜選擇了退步。否則就算她堅持，這個人也不會按自己所說乖乖聽話留下休息，反而繼續逞強。
——如果真的惡化出了問題，她可不想去照顧傷患。
罷了，這次先回去。
你的情況不算樂觀，過來，我牽著你走。
閉嘴。
再吵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這裡。
露娜失去了等待的耐心，直接向前走去主動去牽對方的手。
在經過一叢高聳的植被時，露娜的衣服被刺勾破，於是她附身準備直接將纏住的部分撕開。就在這時，她在叢中獲得了新的發現。
[player name]，你看這個。
露娜取出混雜在其中的一片衣角，上面白底金紋的花樣十分眼熟。
上面殘留了他的力量氣息。
這算不上一個好消息。這片區域十分偏僻，平時不會有其他人過來，既然路濟弗爾留下了來過的痕跡，就證明他也在尋找神明遺跡。
嗯。之前他都是從「神明之心」有關的方面下手。
這一次，他應該還會再打這樣的主意。
但「神明之心」目前都在自己的控制中，也因為腐爛無法再發揮其他作用，這樣的情況下，路濟弗爾還會怎樣布局？
怎麼樣兩位，需要幫忙嗎？
躲在暗處的切茜婭再次出現，顯然她已經在此恭候多時。
[player name]，備戰。
別這麼兇嘛，我可不是來打架的。
你們在思考的問題，我知道答案哦？
說完，切茜婭的指尖滑出一道血色的暗光，然後徑直進入了「神明之心」。
你對「神明之心」做了什麼？！
別急，我這次可沒有準備對它下手。
只是給你們一個提示，打開那扇門。剩下的......你們會自己找到答案的。
很快了——我想看到的結局，即將上演。
那必定，會是一齣好戲。
第一座石碑算是突破性的發展，在那之後露娜和自己找到了更多較為關鍵的線索。其中不少地方也再發現了路濟弗爾的痕跡，但也不全是糟糕的消息。
至少有時，還能藉此幫助排查探索的方向是否正確。
荊棘的生長越來越猖狂，「神明之心」的腐化也趨向嚴重，時間緊迫。
——就是這裡。
露娜躁動的心在看到理想中的建築後，終於得到些許舒緩。二人找到了，神殿遺跡的入口，只要通過這裡，就可以順著找到失落的神明。
露娜看向身邊已經被荊棘折磨到有些吃力的那人，這次終於要結束了。
入口的道路並沒有阻礙，在走完一小段石路後便進入了神殿。石壁陳舊而破敗，四處皆是斷壁殘垣，難以看出神明曾留下的痕跡。
根據得到的信息，殿內存放有神明的畫像。或許那將是我們尋找祂的唯一憑據。
走吧。
二人一起向神殿深處走去。
然而就在即將步入最後的房間之際，露娜感受到胸口的位置傳來鑽心刺痛，她跪倒在那扇打開的門之前，急促喘息。
露娜艱難地抬起眼神向門內看去——不行，在這裡還看不見。
別管我......唔，快把門打開。
我的本能——告訴我應該這麼做。
自己連忙按照露娜的話打開了房間的門，而露娜也幾乎是在同一個瞬間獲得了解脫。剛才怪異的感覺立即消失，她起身和那人一起走進房間。
上方的玻璃彩窗已然盡數破碎，不規則的碎片或部分留在台上，或部分零亂分散在地面。房外房內燃燒的火炬被混雜反射著，集成一片詭譎暗異的光區。
原本被掛在牆上的神明畫像，已經掉落在了地上。那些碎片將畫布劃破割裂，讓畫上的人看起來如此扭曲。
什麼？！
畫中的少女白衣純絮，比太陽的光芒都更為耀眼、聖潔。
但同樣的面容，如今已經被暗夜的黑和紫包圍，生長出惡魔的羽翼；原本如寶石的紅色眼眸也變為嗜血的猩紅，正含著驚訝與詫異，再與畫中的那雙眼對視。
呵，已經墮落的靈魂啊，你還敢與自己曾經純淨的那雙眼睛對視嗎？
路濟弗爾從房間的暗角中走出，看來他先到一步，蟄伏在此等候多時。
覺得痛苦嗎？那是被你遺棄的心臟在向你質問！
它在提醒你，如果沒有墮落和腐爛——原本的你，就應該像這幅畫像從前那樣，懸於高位，受萬人膜拜。
而不是像現在......被遺忘，被撕碎，然後被丟棄在冰冷的地上，吞沒在黑暗裡。
當然......我是神最忠實的信徒，神的一切，我都瞭如指掌。
但是——我將所有都奉獻給了神明，祂卻拋棄了我。
路濟弗爾憤怒地指向露娜，將此刻心中的情緒都宣洩了出來。
我費盡心力再找到祂的下落，但神隕落了。祂丟下了一切化身為惡魔，沉溺在邪惡的誘惑中不知歸返。
祂已經不配再成為神。
既然祂已經失去資格，憑什麼我不可以成為新的神？
沒有人比我的信仰更加虔誠，不會有人比我更適合這個位置。
這個世界不能沒有神明——他們需要我，這個世界都會需要我！
路濟弗爾已經再抑制不住他眼神中的貪婪和瘋狂。
我沒有責任去承擔你虛無的期望。
如果你的目的是力量——
那就與我一戰，用勝利來評判，你是否真的具備你口中的「資格」。
既然已經確定了「神明」的身份，那眼前最要緊的還是先解決永夜和「神明之心」腐爛的事。而已經失控的路濟弗爾，在這些面前都不是問題。
呵，想逃走嗎，你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回歸神位需要聖壇、聖物、聖泉三個要素，缺一不可。而它們——
在你們到這裡之前，就已經全都被我毀掉了，絕無再修復的可能。
果然，路濟弗爾再次出現不會只是為了對露娜進行斥責，而是另有所圖。
而且——我知道的，你的傷口已經快到撐不下去的地步了，對吧？
你看，這些黑色的荊棘都已經快要刺入你的心臟了。再晚一點，你就會喪命。
他再次看向另一側的露娜。
我知道，你很在意這個人，也一直在尋找解決的辦法。
你已經無法再做回神了，但我可以。把神力給我，讓我吸收，成為新神之後，我可以幫你治療這個人的傷口。
事到如今。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但你沒有其他選擇，也不可能放棄這個人，不是嗎？
說完，路濟弗爾發出詭異的笑聲，似乎已經預見了自己必勝的結局。
短暫的遲疑後，露娜再次出聲。
那你現在立下誓言，當作保證。
我以新神的名義立誓，一定會完成對你的約定。
這樣足夠了吧？快，快把神力給我！
路濟弗爾急不可耐地催促著。
我的力量都封存在「神明之心」裡，你想要的話，就拿去吧。
露娜將手中的果實拋出，路濟弗爾急忙伸出手接過，甚至連自己因此跌倒在了地上都不為在意。
「神明之心」......力量......
有了它，以後我就是神了，哈哈——
他舉起那顆早已腐爛到透的果實，如獲珍寶，甚至深情地親吻它。
然而令路濟弗爾沒有想到的是，這顆他眼中能帶來美夢的果實迅速就腐蝕了他的身體。
呃啊——
濃烈的黑煙從他腐爛的傷口中流出，再被吸入腐爛的果實。路濟弗爾感受到肉體和靈魂都被吞噬，有如萬蟻啃食。
縱使如此，他也依舊不願意將那顆腐爛的果實丟棄。似乎就算自己下一刻就要進墳墓，他也要將那果實貪下留以陪葬。
你們——是你們的陰謀！你們早就計劃好了，要用邪惡力量搶走我的神力！
「神明之心」會吞噬帶有惡念的生命。惡意越強，被吞噬的速度就越快。
作繭自縛。
「神明之心」吞噬得太快，路濟弗爾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話，他的靈體就都化為黑煙被吸入了果實內。
嗯~不錯，真是精彩啊。
切茜婭出現，為眼前此景鼓掌喝彩。
怎麼樣，我送給你們的這個禮物，還喜歡嗎？
你早就知道，路濟弗爾做的那些事。
當然，不然又為什麼要告訴你們解決的辦法呢？
少女笑著漂浮在空中，慵懶躺下。
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執著做什麼「神」。你看，沒有太陽，黑夜的滋味不是也很美妙嗎？
哦對，我忘了——對[player name]來說，可能還並不是那麼美好。
切茜婭看向那些從傷口瘋狂生長的黑色荊棘。
你是故意的。毀掉那些東西，再讓我發現曾經的身份。
都是為了斷絕我所有的退路。
解決這一切的辦法只有找回神明，讓太陽再次升起——但神的真面目已然知曉，她卻再也無法回歸，便進入了死局。
我可沒有動手哦？
畢竟如果有一雙沾滿血和汙泥的雙手，你就不會願意與我相擁了吧。
別生氣，這不是還有一條路嗎——就在你們的面前。
接納我吧，露娜，你會得到你想要的力量。為了「神明之心」，也為了[player name]。
我需要的是「光明」，而不是「黑暗」。
既然已經失去了所有通往「光明」的路，又為什麼不能選擇墜入「黑暗」呢？
只要拉上你想要的人，黑暗，也會變成最快樂的狂歡之地。
在黑夜的影響下，荊棘再次生長，越來越強烈的刺痛開始攻擊心臟的位置，已經無法再忍耐其帶來的痛楚。
如何？[player name]已經堅持不住了哦。
......
少女的手被牽起。在這錯綜複雜的詭暗黑夜中，只有這掌心傳來的溫度，是唯一真實、可以信賴的存在。
露娜閉上雙眼，短暫沉思。
這樣的感受讓她回憶起許多，有如曾經的失明，昏迷，混沌，永夜。
但如今縱使黑暗，她已經找到了得以前行的依靠。
就是靠著這些，她邁出第一步，爾後的再多路程。到了最後是得以緊握的那雙手，她的世界再次重獲光明。
現在，她要把這光明引落到這個世界。
「月亮」。
我無法再成為太陽，那就索性將陽光放在過去吧。
月光也能照亮這片黑夜。
即使高懸或孤寂，她還是願意用自己的方式去擁抱黑暗，與永夜和解。
勞作的人類，生長的植被，還有林間陸地奔走的野獸，它們會為月的掛起感到驚奇嗎？又是否還會再追念已經逝去的太陽？
都不重要了。
這個世界總會適應這出現在黑夜中的皎潔，接受她的溫柔。
不過月亮會記得，始終會記得——在還未閃亮之前，在他人承認之前，那個第一個看見了那束白光，願意為她傾落的人。
那將是她的永夜裡，所照耀的唯一光亮。
缺失的純白再度盈回滿月。露娜感受到那些源源不斷的畫面湧入她的記憶，心臟再次生長。
腐爛的果實再度豐滿，如枯木逢春。
最後，閃耀著黃金光芒的「神明之心」升起，啟示錄也終於書寫到了末篇。
「就像一座神廟，即使荒蕪，仍然是祭壇；一座雕像，即使坍塌，依然是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