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琳小姐已經退燒了,現在在剛剛修建的臨時病房。
我有看到,波丘尼先生竟然真的很會照顧人……
可能,那種感覺是,愧疚……
我也在想像任務結束之後留在這裡的事情。
這和您常提起的「心」有關,對嗎?
波丘尼少見地表露出遲疑和不確定。
請相信自己的判斷。
含英的笑容有些欣慰。
這些感受……都是「心」的一部分。
波丘尼摸了摸自己放置處理器的外殼。
那我的心臟應該長在這裡吧。
對了,您為什麼突然決定要……
有波丘尼先生和大柱先生在,我已經很放心了。
就像指揮官說的一樣……這是你們新生活的開始。
含英看向眼前的大地。
但這片土地還有很多人需要尋找家園。
原來如此。
那麼,您啟程的時間是?
……
從疲倦中醒來,不自覺地叫出了含英的名字。
時間大概已經到了傍晚,自己還沒有從睡夢中緩過力氣,但還是站起身。
回想起與含英最初見面的那天,心中沒有來由地升起空虛。
……指揮官。
房間門被打開,看見那熟悉的身影,相視而笑。
先喝點水吧?
含英接滿一杯溫水遞給自己,喝下一口之後立刻清醒了許多。
又?
原本難以講出的話語,不知是因為剛剛睡醒,還是已經成為自然。
她沒有回答,沉默半晌後又開口。
您餓了吧……不如……
含英帶著點了點頭,兩人一起走進廚房。
清炒了幾道家常菜,等到全部忙完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飢腸轆轆。
這是第一次和指揮官一起下廚呢。
她看向已經餓到顧不上吃相的自己。
也許是在發呆;也許是在觀察。
又或許是試圖記憶什麼。
能吃飽嗎?
還需要的話,我能再做一些……
含英只用溫柔的微笑回覆。
夜晚也像她的笑容一樣變得溫柔,吃過「早餐」後走出了小屋,用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坐在門口長椅上,有些百無聊賴。
心中卻想著將這樣的時間無限延長。
雖然最終還是帶著挑戰般的心情打開了微型終端,但所幸自己的終端上也並沒有需要處理的訊息。
春捂秋凍,指揮官也不能大意呢。
含英單手將一件外衣披在自己的身上。
天空經歷洗刷一般,在變得明亮清澈。
含英靈巧地轉了個身坐在自己身旁,將盤髮如瀑般散下,表現出難得的慵懶神情。
歸程的船是明天下午到嗎?
自然,有些故事也會迎來告別。
但這次的告別卻帶著真切。
類似的分別雖然已經經歷過很多次。
不管是九龍、蒲牢、還是……
我總是那個需要別人等待的人,現在也一直是這樣。
含英的眼中流露出回憶。
這之後,就由我來成為那個「等待者」吧。
那雙飽含情感的雙眸中並不帶有挽留,那是鼓勵或一絲遺憾。
這樣說可能有些冒昧……
讓我們成為真正的家人那樣,可以嗎?
她的語氣像是卸下什麼重擔。
也許,就是這種感覺。
讓我能說出這些……
欸?嗯……
想叫什麼都可以的。
既然,有家人要出遠門……
含英起身,從屋中取出一把琵琶。
就用一首曲子來餞行吧。
那身影如荷花亭立於清冷的月光下。
又像舞台聚光燈下的獨奏者。
一聲輕撥,安靜了此夜林中的所有嘈雜,萬物也屏起呼吸。
接著,她的指尖在弦上泛起輕柔的波浪。
——也泛起夢的漣漪。
……
紙鳶在不遠的低空中起舞。
身後的自己奮力追逐著,它卻愈加無從捉摸。
紙鳶漸漸隱於湛藍的天空,化為天空上孤獨的遊船。
風仍吹拂著,山下的梯田,零星有務農的身影。
煙雨落下,它們融化在小溪,給春日塗抹上淡雅的綠色。
不知不覺,已經登上了沿著溪流向前的輕舟。
山河如自己熟悉的一幅畫卷展開,一隻蝴蝶停在了指尖。
縹緲的雲紗中,它向故鄉的方向飛去。
……
弦聲漸止。
幾隻杜鵑鳥落座在屋簷。
一隻機械燕為自己的巢築上最後一根枝條。
含英抱起已經倚靠在她懷中的人,安穩地放在床上,整理好枕頭和被子。
她回想起一些舊事,並感嘆自己仍然如此擅長這件事。
……晚安。
含英坐在床頭輕聲低語。
這之後,她以最輕柔的方式,緩緩靠向這位新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