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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娜·終焉·其之六
露娜手捧蘭花坐在窗前。
她沉默地看著手中的蘭花，斟酌如何開口。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這樣嗎。
對於你來說，這裡確實可以說是某個未來。
起因是一次意外，過去的我正在浸入升格網路進行推演，而現在的我進行了一個嘗試。
結果就是，你的意識來到了我面前。你不斷昏迷，也是因為這種聯繫並不穩定。
是啊，直到現在，我都難以確認，這裡發生的一切是否真實。
我透過升格網路連結了過去的我自己。而你，或許是因為從我們進行意識連結的那一刻開始，彼此的命運就已經纏繞在了一起，所以你的意識才能跟著來到這裡。
至少，在<color=#ff4e4eff>我</color>看來是這樣的。
我的記憶告訴我是這樣，但是，記憶真的可靠嗎？
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戰鬥，整個星球只剩下我一人，現在你又穿越時間來到這裡，你不覺得，這樣的發展有些過於虛幻了？
如果這個故事真的存在作者，那麼這個作者一定是一個能力糟糕又充滿惡趣味的人。
露娜輕輕揮手，紅色的霧氣隨手而動，環繞在她身邊，如同橡皮擦一般，紅紗擦去了白色，露出紅色機體，宣告著面前的她好像也只是虛幻的造物。
她又看向手中的蘭花，呢喃道。
甚至和你一起看蘭花這個心願，我都無法確定是否來自於自己……
但是，能再見到你，我很開心。
哪怕只是短暫的奇蹟，困於記憶囚籠中的少女依舊為此欣喜。
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我和姐姐是怎麼發現雪影蘭花幼苗的嗎？
那朵蘭花也養了很久，但它最後還是死掉了。
是你送的。
露娜的臉上露出柔和而溫暖的微笑，記憶中，很少見過她這麼笑。
後來你又送給我了一株蘭花，所以現在院子裡才會有那麼多蘭花。
嗯，多虧了你，才能讓本該消失的雪影蘭花保留下來。
在你的未來，我們還會經歷很多很多事情，喜悅的，苦澀的，憤怒的……
很多……很多……
但那是你的未來，於我而言，只是一段又一段的回憶。
她生命中的所有絢爛，如今卻都要用孤獨來償還。
我曾說過，只要你願意開口，我都可以站在你的身邊。
我確實做到了。
我從不後悔與你站在一起。
白髮少女謹慎地訴說著自己的心意。
但是……最後的末路卻是這樣……一個死寂，沒有未來的世界……
連你……都離去了，我只能帶回這株花。
她緊緊地捧著手中這株從墓前帶回的花。
……
……確實是你的風格。
她回想起這幾天的短暫相處，如夢似幻，她已經得到了一次奇蹟，無法再奢求更多。
我相信你。
眩暈感再次出現，彼此二人都明白，分別的時刻要到了，奇蹟終究是短暫的。
光芒逐漸籠罩視野，窗簾、陽台與白髮少女的輪廓都融進白光中消散，連聲音都開始變得格外遙遠。
少女的笑顏掛上淚痕，她嘴唇微動，卻聽不清聲音。
想要伸手替她擦去眼淚。
但那隻手終究是沒能觸碰到她。
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才恍然明白，自己早在一開始就聽到了少女對自己說的這句話。
再見
……
當奇蹟消散，往日之影回到自己的時間，存在於時間間隙的少女所擁有的，只是一張拼湊在一起的「合照」。
少女身上浮現出紅色的光點與霧氣，這些光點在她的身旁融合異聚成人型，形成另一個露娜——真實的露娜。
做完這些，她踉蹌兩步，虛弱地坐在床邊。
這裡……真的是未來嗎？
這幾天裡，露娜透過面前的身體，看她所看到，聽她所聽到，觸摸她所觸摸的，甚至某些時刻，露娜感覺，是她自己在操作面前這個身體。
她已經分不清，之前有些話，究竟是面前所謂的「未來」露娜所說，還是自己說出的。
或許這裡確實是某個未來，或許我只是你的一片意識碎片，或許這裡是升格網路為了蠱惑你模擬出的環境，或許我只是你對某些可能性恐懼的具象化……
誰知道呢，無所謂了。
我並不在意自己是否是那隻做夢的蝴蝶。
對你們來說，這裡或許只是鏡花水月……
我不認為我和那個人的結局會是這樣。
聽到這句話，「未來」露娜臉上露出欣慰的微笑。
當然……當然……
謝謝你借給我力量。
把它帶回去吧。
她指了指陽台上的那株雪影蘭花。
……再見了，露娜/我。
兩道身影重新融合在一起，然後，世界歸於寂靜。
睜眼醒來，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耳邊是心電監護儀的滴聲，空氣中瀰漫著消毒劑的氣息，毫無疑問這裡是生命之星的病房。
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內容卻模糊不清。
人造天幕製造的人造光源透過窗戶照在病床上，生態模擬與循環系統讓空中花園保持著宜居的溫度與濕度。
看著眼前因廷得耳效應產生的光路，心中卻升起了一種虛幻感。
這裡的一切是真實的，還是謊言？
……水中的月亮，不也一樣迷人嗎？
恍惚中想起某位白髮的少女似乎和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滴滴——
終端通訊打斷回憶，來電顯示是一段未知的亂碼。
心中湧起強烈的預感，必須要接通這個來電。
……
終端中傳來的只有一段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但立刻緩和了下來。
似乎是訊號有些不穩定，聲音有些失真，即便如此，自己還是認出了對面的身份。
一瞬間——
風沙、荒野、遊樂場、泛青的照片、盛開的蘭花、窗前的少女……
無數畫面如海嘯般席捲而來。
嗯。
雖然看不到對面的臉，但還是能感受到這句話中的笑意。
那株蘭花，還好嗎？
回頭朝床邊看去，一株純白色的雪影蘭花正放在桌上，靜靜盛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