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祭壇中,狀若骸骨的怪石拱衛著中央枝椏扭曲的「樹」。
就要結束了。
樹的根須深深浸沒在紅潮中,將紅潮運送給樹中央懸掛的「怪物」。
…………
樹幹上,被紅潮供給著「營養」,無數真實的「幻覺」在千子的噩夢中浮現。
你的槍呢?
還在,但它只有一發子彈,要再給我點嗎?
不了,你沒學過怎麼用槍。
…………
夕子!!
……夕子!!
千子怔在那裡,不知應當怎樣通過那道無法跨越的紅潮,去帶回她的妹妹。
夕子笑了起來……
就讓朽木燃燒……
夕子拿起她給的那把手槍——
夕子倒了下去。
夕子……
眼球滾動,更多雜亂的畫面從紅潮中洶湧地滾入千子的意識海。
被紅潮汙染,變化為「魔女」的比安卡。
黃金時代末期的康斯塔雷耶。
成為構造體,但又由於她的掙扎,而害死更多人的感染體夕子……
無數紛雜影像,毫無疑問地指向了同一個「結局」——
她沉沒在海中。
被稱作「異聚碎片」的結晶,自她死去的身軀中浮現。
……是這樣的嗎?
被稱為「怪物」的清理部隊副隊長,於夢境中這樣詢問自己。
是這樣的吧。
被編織出來的千子同樣輕聲回答。
這樣的生,這樣的死。
算是有價值的嗎?
我不知道。
海洋在她們的身邊沉重地呼吸,平靜至極。
至少比在雪原中自殺要好。
嗯。
殺死已經變成感染體的同伴是正確的嗎?或許是的。
清理了感染體,保護了更多的同伴。
如她這樣的死亡是正確的嗎?或許是的。
她和異合人形合二為一,碰觸到更遙遠的邊界,將「未來」的資訊傳遞向「現在」。
人類的文明以此作為新的轉折點,她的名字也將被世界銘記。
她嚥下自己苦澀的一生,看向寂靜的海面。
剛剛看到的那些,有機會轉達給比安卡嗎?
她會知道怎麼做的,也只有她能做到。
我不確定。我不確定潮湧拍岸,陸上的人能夠聽到幾聲海鳴……
但我可以替你轉達給卡俄斯,我看到她了,她就在這裡。
卡俄斯?
…………
她的疑問沒有得到回答,兩人靜坐在海灘邊。
混沌的赤色紅潮就要淹沒這片最後的孤島。
不重要了……如果能將資訊轉達比安卡,就這樣做吧。
浪花舔舐著千子的腳踝。
……死亡之後,還會有意識嗎?
我不知道。
能見到已經死去的人嗎?
或許會,或許不會。
也還不錯。
她理了理耳邊的頭髮,赤紅海潮已然淹沒這個孤獨的島嶼。
那就這樣吧。
再見。
女性構造體轉過頭。
對了,你剛剛聽到夕子想對我說什麼了嗎?
在……那個時候。
藍髮少女張開嘴,沒有發出聲音,只是做出幾個口型。
她像是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這樣啊……真是遺憾。
千子微微一笑,任由海潮淹沒她的身軀。
海面上,風平浪靜。
…………
被綁縛在樹幹上的「怪物」睜開雙眼。
融合完畢……
數據很完美……
看著一項項完美的數據,惑砂蹙起眉頭,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
實驗成功,難道不正是他和先生想要的結果嗎。
來吧,千子。
他溫柔地呼喚著——
…………
順從地跟隨紫髮升格者的牽引,千子落在祭壇前方。
之後……就等先生和我們會合——
話音未落,怪物鋒銳的前肢悄無聲息地亮出鋒芒。
金屬處刑椅甚至沒有來得及完全包裹住自己的主人,刀刃就已然自紫髮升格者的胸前劃過。
…………
惑砂沒能發出任何聲音,像一片脆弱的落葉一般折成兩半。
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怪物」返回祭壇。
或許是異合生物的本能,又或許是稀薄的自我意識驅動,她佇立在祭壇中,將自己深深埋藏在紅潮裡——她閉上眼睛,祭壇中的紅潮緩慢湧動起來。
吸收……紅潮?徒勞而已。
馮·內古特剛剛進入島嶼,就旁觀了這一場「慘案」。察覺到「怪物」的舉動,他搖了搖頭。
……看來,還是失敗了。
怪物聽不到代行者的嘲諷。
隱藏在軀體中的怪異肢體猛然炸開,怪物尖銳地嘶吼著,形體逐漸扭曲,但周圍的紅潮仍然像沸騰一般湧動著……
惑砂……被殺死了嗎?
看到一旁的惑砂,馮·內古特蹙起眉頭。
雖然確實能夠成為「返程票」,但這個不穩定的程度……
代行者沉思著。
千子的狀態已經達到了他所期望的「返程票」效果,但她的意識並不穩定——而這恰恰是他計畫中最為致命的一環。
他無法在操控異聚塔的時候,分出心神,去控制這個不穩定的「返程票」。
但假若將千子作為「載體」,嘗試利用克希拉繼續孵化……
…………
有點可惜,但確實不夠完整。
他不想冒這個風險,尤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收起惑砂的殘破機體,馮·內古特在終端中記錄了千子現在的狀態和數據。
接下來,繼續推進海底搖籃的計畫,孵化克希拉,但在那之前……
他會搞清楚,那座塔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