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主線劇情 / 30 鏡像星塵 / Story
視線在那一瞬墜入了地獄。
她的身影似乎融入了滿目的赤紅。
借用我的眼睛，你才能理解這裡。
再一次穩定思維信標，將視線和露娜同步。
曾經，那些抽象且難以理解的汙染數據，透過她的眼睛變得具象化了。
萬幸的是，有拉彌亞的干涉，這些「屍骸」都停止了行動，像木偶一般僵在了原地。
阿西莫夫曾經說過，在汙染數據中搜尋意識碎片，就需要先找到熟悉的線索，像構造體尋找思維信標去校對意識海。
但現在的情況似乎和麗芙那時不太相同……
似乎察覺到了自己的猶豫，露娜以相同的赤色軀體回首。
……你不必做什麼，留在這裡，成為我的信標就好。
在帕彌什的汙染數據中尋找自己的意識碎片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沒錯。
不，總共只有3次，第一次是在我剛成為代行者後不久。
帕彌什並不完全是代行者的工具，它就像火焰一樣，稍有不慎就會撕碎使用者。
最初，只是覺得腦子裡充滿了不屬於自己的想法。
後來……像是做了一串難以醒來的夢，有一部分清醒的感知落入了他人的世界，漸漸忘記自己是誰。
你不在的時候，變得無法挽回之前，通常是由姐姐來喚醒我。
但這一次要面對紅潮，汙染嚴重的程度……她也同意了我來找你。
兩人相顧無言，就那樣跟在露娜身後，向著深處探索。
走過了漫長的赤色，視線都感到疲憊的時候，少女終於在一具屍骸面前俯下身。
找到了……
這一次，是在這裡啊……
她輕輕握住了屍骸的手。
剎那間，震耳欲聾的嘶喊在耳邊炸開。
那是一整個時代的悲鳴，它原本屬於末日中掙扎的人們。
而如今，絕境中呼救的聲音與記憶全部都被死亡消融，儲存進了屬於帕彌什的「軀殼」中。
沒有把話說完，露娜就搖了搖頭。
不止是我……在這裡死去的人們，都是如此。
能完整地出現在人們面前的，只有通過了篩選的升格者。
她在這悲鳴聲中沉默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沒有鬆開手，直到從中搜尋到屬於她自己的那個碎片。
拉彌亞在外面幫忙吧？
……如果沒有她在幫忙，他們的攻擊性會更強一些。
升格網路最底層的樣子，它所謂的……意志，一角。
你覺得代行者是什麼？
如果把代行者比作一種新興宗教創造出來的偽神，你覺得如何？
露娜揚起嘴角，眼底參雜著難以琢磨的感情。
我曾經也對這些雜音有所誤解……
被禁錮在帕彌什中的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探索升格網路與雜音的本質……當然，現在的結果也受到了許多人和他們提供的資訊的幫助。
沒錯，還有馮·內古特。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長到無法在此刻說盡，如果將來有一天……還能再相見，我再把它告訴你。
現在……我們沒有這個時間，各種意義上都沒有時間詳細告訴你那場旅途中發生了什麼事。
不必擔心，探索的結論，我還是會當做必要的情報告訴你。
因為，我不希望這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次合作。
不止是。
她站起身，繼續向下一個目的地行走。
你接觸過感染體的汙染數據，對嗎？
她沒有回答，而是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那時，你能理解那些汙染數據嗎？
對我來說也一樣，那時的我會使用升格網路帶來的力量，卻無法理解這種力量。
她看著沿途的赤紅，沉默了片刻。
升格網路的意志會帶來雜音，它們的本質，都是眾望，片面的眾望。
眾望……向來都不會只有一種。
有的懷揣著恨意，這也是最初和我共鳴的聲音。
有的是愛，屬於還有留戀和想要保護的聲音——在我逐漸失去恨意後，它們賦予了我第二次機會，我才能從月球離開。
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除了你們從格式塔中釋放出來的那個東西，餘下的代行者不過是一種新興宗教創造出來的偽神。
無論是哪種方向，只要足夠強烈，都會有一種「升格網路的意志」可以與代行者貼合。
她停在了深淵的邊緣，將雙手浸沒在那片幽寂的黑暗中。
隨即，那種刺耳的聲音又再一次襲來。
只是這一次，大多是和悔恨有關的哭喊。
遺失了愛人的聲音，因為疏忽而痛哭不已的聲音，遺失了重要物品的聲音……
露娜始終保持著沉默，直到抱住了屬於自己的碎片。
那一剎那，似乎聽到了「她」細微的聲音。
「連罐頭都被騙走了……為什麼我總是連累姐姐……」
不止是，還有被帕彌什本身的特性歪曲掉的部分，他們依然在帕彌什中「活」著。
信徒們會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向偽神獻祭，留存在帕彌什中的「眾望」也會響應與他們相同方向的代行者。
她再一次站起身，向下個目的地行走。
死者的資訊融入帕彌什之後，在他們看來，自己已經通過了篩選，以這種方式活了下來，孤獨地呼喚著同伴。
帕彌什也需要更多的資訊，無論死與活。
更何況……眾望始終是片面的。
一群人期待著復仇，另一群又期待著保護，多一個「神」，能被寄託的眾望也會多一種方向，不是嗎？
她的源頭也是類似的東西，是我在恨意的集群中留下的影子。
她能變成現在這樣……也是因為，能被升格網路留下的資訊的死者，他們最後的感情，大多都和恨意有關。
她就像我的意識複製體，引起的問題也和姐姐那時有些相似，但我是代行者，無法像姐姐那樣斬斷和升格網路的聯繫。
……也就是說。
所謂升格網路的意志，就是死者的資訊，它並不是統一的，更像是宗教群體，抱著相似願望或感情形成的集群。
帶著恨意的資訊所對應的帕彌什，需要一位願意對他人復仇的代行者，而代行者所能驅使的帕彌什，正是願意追隨她的這部分的「人」。
或許，代行者能做到的事情很局限，控制不了所有的帕彌什就是這個原因？
你的推測沒錯。
所以，對於「升格網路的意志」來說，只有「無欲望」或「無感情」才是真正的忌諱。
……你還真是不肯放過任何一點情報啊……
我對馮·內古特的了解也不多，只是……
…………
和他共鳴的聲音中，似乎包含著某種揮之不去的遺憾。
我回答你的問題已經足夠多了，其他的，就留到下次合作的時候再說吧。
露娜不再言語，快步向更深處走去。
從悔恨的聲音中找到了自己，又邁向渴望的意識。
緊接著……是傲慢，憤怒……還有愛。
最終，她在恨意的聲音前停了下來。
這就是最後的「我」了。
…………
如果……被憎恨的人類中也包含我自己的話，是的，我依然在恨著這樣的人類。
……我只是明白了，我和這些死者沒什麼不同。
因為命運是不講道理的東西，從不會因為誰更勤奮，更優秀而偏袒誰。
而我是恰巧找到了升格網路的那一個。
……你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
俯瞰著深淵中湧動的赤色，少女露出了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