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 Reader / 主線劇情 / 30 鏡像星塵 / Story
跟隨在柯蕾多爾的身後，一路走進了異災區的最深處。
眾人停在赤色的深潭旁，看著她將自己的雙手浸沒在紅潮中。
請吧，我已經把這裡的紅潮紡織成「有序」的樣子，只要你找到正確的對接口，就能降低對你的負擔。
不用先把紅潮做成什麼可以拿著的東西嗎？
不用，這裡和你記憶中的那個「巨鯨」類似，只要進去就好。
或者，你能找來一個承擔這些的意識，我也可以試著在這裡做出相同的東西。
少女用她瑰異的雙眸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身後的人類。
但我聽說……人類直接死在紅潮裡，意識也很難完整，轉化為意識海會更好。
不必了。
和我建立深度連結吧。
這是個難得的機會，你不想看看我所能看到的一切嗎，即使這很危險。
指揮官，可是……！
麗芙還想說些什麼，可她看著周圍的升格者們，又看著早已隱沒在紫色霧氣中的反異聚塔，最終還是一臉憂慮地退到了自己身邊。
如果你是擔心紅潮中藏著什麼對付灰鴉的陷阱……
她用眼角的餘光看了一眼柯蕾多爾。
那就等確認無誤了再和我深度連結吧，這件事的受益者本該是你……現在，只做準備就可以了。
她在沉默中靠近了一步，將手放在了人類的手心。
一切準備完畢。
踏過周圍紛雜的目光和叵測的情緒，少女將雙足邁進那濃稠又冰冷的紅潮。
腐爛的腥臭味刺激著嗅覺模組，溶解的死者拖拽著她的長髮，包圍了那副如月色般皎潔的機體。
解除浮空的軀體幾乎無法在這片死沼中行動，儘管步履艱難，露娜還是努力站穩身體，一步，一步遠離岸邊。
隨後，在無數死者虛影的注視中，露娜徹底沒入了赤色的地獄。
睜開眼，她仍在不斷下沉，下方腐臭黏稠的紅潮帶著無數死者的恨意牢牢抓住了她的雙足，就像在地獄中抓住了唯一可向上攀爬的蜘蛛絲。
無數屬於他人的情緒與回憶的片段刺入思緒，幾乎都帶著相同的目的——只要能擠進這副機體，只要能替代機體中的意識，就能從這片無盡撕扯的地獄中解脫。
耳畔傳來了什麼碎裂的聲音，隨後，又是大量的呼喊，露娜彷彿在人聲鼎沸的廣場嘶喊，此刻的她才是那個紛擾不休，混沌不堪的雜音。
這些聲音如刀刃撕扯著她的軀體，讓此刻的痛楚和無數死者連結，讓那副潔白的機體被屬於她的赤色浸染，也被屬於她的赤色淹沒。
他們哭著，笑著，用那些尖銳的聲音斷斷續續連成了質問。
——為什麼是你？
——我也曾和你一樣抱著相似的善意，和你一樣經歷了相似的背叛，有著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手的牽掛與被剝奪了一切的恨意。
——為什麼，被選中的人是你？
——為什麼活下來的人是你？
——為什麼找到升格網路的人是你？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b>為 什 麼</b>
露娜掙扎了起來，但這些由帕彌什構成的泥潭卻早已不受逐漸失控的「代行者」操縱。
她只能抓著那唯一的思維信標，試著重新掌握自己的軀體。
可越是掙扎，意識就越混沌不堪。
她再次聽到了碎裂的聲音。
似乎有那麼一片「意識」脫離了露娜，化為了紅潮。
隨著湖面散逸的帕彌什升高，融入了薄霧。
輕輕地，露娜藉著那一片被撕裂的意識，回望向薄霧<//自己>。
它帶著少許模糊的感知，觸摸到風的痕跡，樹葉擺動的輪廓，還有在湖邊等候的人群。
惑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羅蘭依然注視著她消失的地方。
拉彌亞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正在四處張望。
……姐<color=#ffffffff>姐</color>。
阿爾法彷彿聽到了薄霧<//露娜>的聲音，從湖邊抬起頭來。
「這一路你都很沉默，是因為露娜嗎？」
她聽到那個人類站在薄霧<//露娜>之中，用極低的聲音對露西亞說。
兩人沉默了許久，直到薄霧<//感知>都要散盡，才有了回答。
「我們離開空中花園的時候，上面的人還在處理爆炸後的災情，很多人都沒安頓好。」
「反異聚塔和純淨區也是，這種時候，得到的唯一情報是這或許和升格網路有關。」
另一個姐姐這麼說著，握住了人類的手，像是在確認那雙手是否還平安。
「曾經，在075號城市的我也很想去救下露娜，但……現在，我又有什麼立場……去救她？」
「……無論是我還是灰鴉，都不想再看到你有什麼事了……如果上次的事再重演……」
人類靠近了她一步，如同要安慰她一般，展示著此刻的健康安全。
「指揮官……」
最後一陣風熄滅了意識中的火光，她像一聲嘆息，匆匆落入了紅潮紡織者的懷中。
…………
……這樣下去絕對不行，必須抓住思維信標，保持意識海穩定，否則連剩餘的意識也會被撕裂，隨風遠去。
……？
就在這個屬於偶然的瞬間，紅潮的紡織者抓住這片撕開所有提防的意識，代行者曾經俯瞰到的深層資訊也映入柯蕾多爾的雙眸。
升格網路的意志……代行者……意識數據……
細碎的認知流入紅潮，在柯蕾多爾意識的推演下緩緩重構，展現出原本的面貌。
內層竟然這麼單純直接，真是符合人類文明的特點，這根本就不能算是一種意志。
隨著掌握的內容越來越完整，一個莫名的念頭突然闖入柯蕾多爾的腦海。如果升格網路的形式真如自己所窺視的那般運作……
那麼……利用紅潮的特性，模擬露娜的構成，是否就能創造出一個等同於代行者的存在……
不……沒有那麼簡單……
柯蕾多爾的思緒活躍了起來，紅潮的模擬複製並不是無所不能的能力，否則柯蕾多爾早就可以依託這種力量製造超乎常理的複製品。但……
又何必那麼麻煩……
如今露娜就在柯蕾多爾的手上，她完全可以借助紅潮撕碎露娜的意識，再往機體中植入紅潮的概念，創造出一個類似紅潮虛影的存在……
然後，前往露娜的目的地，完成露娜需要面對的考驗，就可以得到代行者的權柄……亦或……更進一步……
只要……
並不存在也不被需要的心跳開始加快，柯蕾多爾的眼神越來越深邃，畢竟這本就不是絕對安全的嘗試，她甚至都不必主動去做什麼，只要潮水更洶湧一點，顛簸其上的孤舟就有可能被徹底吞沒。
一點點潮濤…………
柯蕾多爾微微垂下眼簾，纖細的十指微不可察地晃動著，在更深邃的地方，包裹著露娜的潮水的顏色越來越深沉。
自露娜走入紅潮中不知過去了多久——
忽地，一陣異樣感侵襲了腦海，意識隨之一滯，思維連結中，本就微弱的感知在飛速消散。
[player name]。
不知何時起，閉目思考的阿爾法睜開了眼睛，整個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鋒芒直探紅潮。
聽罷，阿爾法面朝柯蕾多爾，右手下落腰間。
我需要解釋。
柯蕾多爾轉過身，眉頭輕蹙，像是才發覺不對。接著她面露思索狀，如同在感應什麼。
她太虛弱了，紅潮在把露娜扯向更深的地方，扯向我還未編織過的潮淵。
真遺憾，需要我中止這次交易，把露娜拉上來嗎？事先說明，我並不會因為你們的失敗而歸還報酬，那些數據已經融進我的軀體。
柯蕾多爾抬起右手懸於半空，表情平淡眼神真摯，似乎只要阿爾法一開口，她就會迅速地將露娜從紅潮中拉起。
…………
見到阿爾法正在權衡，柯蕾多爾又側過腦袋，再次給出自己了解到的資訊。
唔……她似乎還在抵抗……嗯……雖然情況不是很樂觀，但好像仍能堅持……
怎麼樣，想好嗎？中止還是再等等？
………
[player name]。
阿爾法用相同的語氣第二次開口，雖然只是叫了一聲名字，詢問的意味也早已不言而明。
清除雜念，意識順著若隱若現的痕跡一路追尋。
幾度轉向，終於，思維抓到了露娜的痕跡。
是意外嗎？露娜似乎是安全的……
想要將感知到的資訊說出，然而就在開口的瞬間，先前出現的異樣感再次襲來，恍惚過後，一聲帶著怨憤的低鳴傳入耳中。
柯蕾……多爾……！
嘩——
濤聲覆過低鳴，窒息感將意識攪得支離破碎。
如果這就是她無論如何也要傳達的怒吼，毫無疑問，目前的一切皆因柯蕾多爾而起，她另有圖謀。
錚——嘩——
阿爾法毫不猶豫地拔出刀刃，同一時間，柯蕾多爾揚起雙手，前一秒還溫順如羔羊般的紅潮驟然暴起，化作與樹齊高的巨浪。
異合生物浮現其間，面目猙獰地湧了過來。場面瞬間陷入混亂。
噫！這是什麼情況啊！
收到。
啊？什麼計畫？沒人告訴我是什麼計畫啊？
麗芙，留在指揮官身邊。
後方本該是安全的地方，這麼擔心是要把我們也算在提防的範圍內嗎？
羅蘭並沒有因為露西亞的命令內容感到不滿，他沒有多做停留，旋即將自己的背後毫無保留地暴露給了露西亞，前掠馳援阿爾法。
噫……！？我……你……什……什麼意思？
我、我去確認一下！
得到命令的拉彌亞一個閃身來到了惑砂三人與灰鴉小隊之間，並在動作期間逐漸理解了羅蘭與灰鴉指揮官的想法。
……恩將仇報，看來升格者這裡也一樣爾虞我詐。
看到不遠處的紛亂，忒修低哼出聲，還未來得及動手就被惑砂先一步制止。
我們本不該在露娜小姐的紛爭中，擅自動手只會被當做敵人。
你看……拉彌亞正在不遠處看著我們。
他指著側方的一片空地，收回手時，順便抓住了一隻潛伏靠向灰鴉的異合生物，使其在手中溶解，並再次揮手，示意三人進一步朝後退去。
請原諒……拉彌亞，現在的我們只能用袖手旁觀來證明自己並沒有惡意。
離開前，他轉身對那片空地說。
…………
如果情況非常危急，就來叫我們吧。
接著，惑砂行至巫毒與忒修身邊，壓低了聲音。
如果情況不對，就先離開吧。不必把性命浪費在這裡，你們未嘗不能在莉莉絲那邊求得生路。
我已經說過了，她讓我想起了另外一個惡劣的女人，我絕不會去找她。
你走嗎？
我答應了先生……更何況……我不認為露娜小姐會輕易失敗。
好。
惑砂仰起臉，目光越過了戰場，宛若撕開了滔天的赤潮，落到了某人的身上。
砰——
子彈的尖嘯在混亂中仍舊刺耳。
找到你了。
喀嚓——
跟隨子彈的引導，阿爾法的刀鋒落下，柯蕾多爾的身形被切得粉碎。但很快，她又在一群異合生物的後方重新站起。
以一對六，柯蕾多爾不見疲態，在這片紅潮覆蓋的區域，勝算站在她的那邊。
你的敏銳程度，出乎我的預料。
畢竟是臨時起意，自然沒有那麼完美。
柯蕾多爾 ！
阿爾法再一次掠至柯蕾多爾身前，將其連同守衛的異合生物一起腰斬。
分不清是無視還是不屑，再度站起的柯蕾多爾並沒有理會阿爾法，還有協同的羅蘭。
憤怒是我在旅途中嘗得最多、最沒有意義的情緒。不論我想要做什麼，你們都攔不住我。
比起這個，灰鴉的指揮官，我們談談怎麼樣？
再給我一點時間，露娜能給你的，我也能給，灰鴉小隊和升格者應該沒有利益以外緊密合作的必須理由吧？
柯蕾多爾的話語讓灰鴉小隊的三人與羅蘭的動作都停緩了一瞬。
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前半句的含義，但是後半句挑撥分化的目的毫不掩飾。
嘖！
刀鋒再斬，這場對話中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只有阿爾法。
現在的目標只有一個，集中精神，羅蘭。
阿爾法刀尖一挑，將異合生物的碎屑震了個乾淨。她的目光掃過灰鴉小隊眾人，最後停頓。
即使是作為敵人，我們也應該足夠熟悉了，[player name]，這種權衡沒必要考慮那麼久。
對著阿爾法輕輕點頭，一一回應灰鴉小隊三人藏著徵詢的目光。
[player name]，我相信露娜，但這裡是屬於柯蕾多爾的紅潮區域，她絕對不會主動放手。
思維連結，沒有斷吧？
阿爾法冷硬的語氣中藏著一抹難以察覺的擔憂。
繼續應對這些異合生物只是在打消耗戰，必須想辦法殺掉柯蕾多爾，剩下的……
好。
局勢瞬息萬變，隨著柯蕾多爾的又一次出現，眾人沒有猶豫考量的空間，再一次向柯蕾多爾和異合生物殺去。
如同先前一樣，意識順著若隱若現的痕跡一路追尋，幾度轉向。
意識因焦躁出現了些許錯位，但很快又被理智收攏歸一。越是緊張的情況，就越是需要冷靜。
儘管不知道露娜在紅潮中都遭遇了什麼麻煩，但她需要幫助。
找到露娜，幫助她。
簡化後的思緒如此乾淨，也唯有這般簡短的念頭可以在最快的時間裡透過思維連結傳遞。
越簡單，越有力。
很快，越過混沌兇戾的赤潮，一個身影出現在意識視界的盡頭。
——就在找到她的下一個瞬間。
溶解萬物萬靈的紅潮中發出劇烈的湧動，帶著它特有的腐敗氣息，向外溢出。
宛如食指附上了嘴唇，阻斷了呼吸，僅在失神的那一個剎那，渾濁不堪的月色便覆蓋了這片森林。
她無聲地抬起手，指向柯蕾多爾的方向，後者尚未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就被隨即趕到的阿爾法攔住了去路。
…………
這種方法對我是……無……
話尚未說完，空氣中的帕彌什便凝結成無數尖刺貫穿了柯蕾多爾。
露娜嘴角揚起，空洞的雙目似笑似怒。
那雙漠然的手輕輕握緊，由帕彌什構成的異合生物便被徹底絞碎，化為了屬於帕彌什的碎塊。
……帶著殘缺的嗤笑，向紅潮滾落。
她沒有被完全消滅！
就在屬於柯蕾多爾的碎片即將落進紅潮的那一刻，迎上它的，是人類手中的Ω武器。
此刻，一切終於回歸於寂靜。
阿爾法快步奔至岸邊，抱住了露娜從空中墜落的軀體。
顯然，剛才那場戰鬥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謝謝你最後的幫助，[player name]。
少女在姐姐的懷中安靜地閉上了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