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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政府臨時會議
6:00 PM
想必各位都很清楚召開這場臨時會議的目的。
哈桑的目光掃過了在場所有的參會人員。
（到現場的人比平常多了不少，他們也開始重視了嗎……）
沒錯，我們已經確定了目前主導遺忘者的究竟是誰。
巴拉德
清理部隊的創始人
一張方正的臉被投影到了大廳的中央。
巴拉德，清理部隊的創始人。
這個名字雖然已經不被提起很久了，但我想有的議員恐怕對他並不陌生吧？
不少議員的神色閃過了一絲不自然。
哈桑議長，你確定嗎？
如果我沒記錯，這個構造體應該早在大撤退結束前就死去了。
是的，在官方檔案上確實如此。
由於當時清理部隊還不像現在這樣完全歸屬於軍部，所以給這件事蓋棺定性的應該是行政院。
我記得當時行政院的最高領導是……
呵呵，是我吧？
蒼老的聲音從角落裡傳出，枯瘦的身影被輪椅慢慢推了出來。
你居然來了。
唉……我這把老骨頭要過來也很困難啊。
但是沒辦法，聽有些小年輕說，這次還牽扯到了我管理行政院時期的舊事。
我得來呀，不然等你們都討論完畢，給我定性了，我不就百口莫辯了。
你說是不是呀，哈哈哈……咳咳咳咳。
破風箱般的咳嗽聲響起，一旁的秘書趕緊給對方戴上了呼吸罩。
黑野氏，這次會議的出席名單應該沒有你才對。
而且，請注意你的言辭，議會並不會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給一件事情定性。
自然也不會剝奪任何一個合法公民辯解的權利。
哈桑看向這個從舊時代走來的幽靈，心中有了一些不詳的預感。
從大撤退結束後，對方已經太久沒有走到台前了。
雖然黑野的行動必然和對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但那顯然也只限於幕後指示。
他活得太久了，甚至親眼見證了和平行動的結束以及世界政府的建立。
他走過了數個時代，與他同輩的科波菲爾，特里爾德，漢斯等人早就化為了一抔黃土。
人們早已習慣將他遺忘，而如今這個幾乎已經踏入棺材的人卻出席了這場會議。
（到底有什麼目的……）
呼……規矩我知道。
對方取下呼吸罩，慢悠悠地說道。
我雖然已經很久沒出現在這裡，但是作為曾經的行政院最高領導，我還是保留了榮譽議員的身份，擁有旁聽和提意見的資格。
哈桑議長，公正如你應該不會否定這項合法權利吧?
……我自然不會帶頭破壞程序的公正性。
對方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
那麼繼續剛才的話題，關於這位死而復生的人，諸位有什麼看法嗎？
咳咳咳……
……黑野氏，如果想發言請按面前的發言按鈕，如果身體不適，我建議你離開會議現場。
唉，老啦，很多東西都記不住了。
對方按下了面前的發言按鈕。
我覺得，他到底是死而復生還是有人冒充這應該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吧？
當然我沒有撇清責任的意思，在這場會議後我願意接受監察院的調查。
所以讓我們來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這個「巴拉德」究竟想做什麼？
大家請看這個。
議會大廳的投影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從高空拍攝的畫面，由於雨幕和距離的緣故，只能勉強辨認出這是一個站滿人的廣場。
畫面可能很模糊，但是收音還不錯
同胞們，現在保育區中仍有受壓迫的靈魂等待解放。
大家也清楚，參與今天這場悼念會的並非遺忘者全員，可靠的戰友們正在前線堅守，防備可能的襲擊。
（是巴拉德的聲音！）
在哈桑思考對方是怎麼搞到這段錄影之餘，畫面中的聲音仍在繼續。
請大家記住，這場抗爭對於雙方來說只有兩個結果——勝利或者死亡。
如果一定要讓我們選擇結果的話……
那我們必將勝利，完全勝利！
勝利！勝利！勝利！
巴拉德
清理部隊的創始人
怒吼聲戛然而止，投影屏上重新出現了一開始的頭像。
諸位不用懷疑這段錄影的真實性，我可不打算因為造假而晚節不保。
我想對方的打算和立場已經很清楚了。
他是打算挑起戰爭，侵占世界政府資產的敵人。
現場因為這句話竊竊私語起來，遺忘者這幾個月所展示出的攻擊性本就讓他們有這方面的擔憂，而現在這段錄音更是坐實了這種猜想。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遺忘者應該是由一個叫渡邊的構造體統領，為何現在的主導者會變成巴拉德呢？
我想這個問題可以由哈桑議長來回答。
……
根據檔案解密，渡邊的父親與巴拉德在之前是至交，而渡邊也曾和巴拉德一起執行過格式塔的搶救任務。
原來是這樣……
那巴拉德當初假死的目的就是為了加入遺忘者嗎？
這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對方的動機與敵意已經很明顯了。
現場的節奏已經完全被老練的對方掌控，對方深知在這裡的大部分人關心的是什麼。
遺忘者的領袖到底是誰對他們來說從來不重要，重要的是遺忘者在這個人的帶領下會不會對他們產生威脅。
（他在利用大家的情報盲區。）
空中花園與在渡邊統領時期的遺忘者有合作，這件事在議會中仍然只有少之又少的人知情。
在渡邊已經失聯半年的情況下，巴拉德的所作所為很可能是個人的獨斷專行。
就在哈桑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擺在檯面上，作為討論的前提時，已經有人先發制人了。
對了，說到渡邊，軍部應該已經很久沒聯繫上他了吧？
片刻沉默……
然後一片譁然。
黑野氏，這是什麼意思？
尼科拉司令，軍部和遺忘者的首領有暗中聯絡嗎？
……
沒錯，在空間站異聚核心事件後，我們和遺忘者就有了暗中合作。
會後請你好好解釋一下這件事。
一位來自監察院的議員說道。
哼……先關注眼前的事吧。
在第一次合作後，我們和渡邊就建立了暗線聯繫，但是在半年前，這個聯繫斷了。
所以目前對方究竟是什麼態度，我們也不清楚。
有嘗試過尋找他嗎？
試過了，沒有結果。
除非對方就藏匿在遺忘者的領地中。
但是這樣也就意味著……
這也就意味著，對方要嘛在對我們唱雙簧，要嘛他已經遭受了巴拉德的迫害。
哪種情況都不樂觀啊……
對方長吁短嘆起來。
……
沒錯，但有一件事我們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這個巴拉德對我們的敵意。
所以我提議……用天基武器直接毀滅對方所在區域！
對方所在位置是前世界政府總部，不用像紅潮那樣使用節點定位。
可打擊時間就在一小時後。
尼科拉，你！
我可不會陪你一起瘋。
年輕人，先不要急著拒絕。
你我都清楚，那個巴拉德就是貨真價實的巴拉德，不是什麼冒牌貨，更不是什麼死而復生的人。
那場假死本就是黑野和議會的刻意安排。
哈桑可和這件事沒關係。
哈哈哈哈，那我換個說法吧。
對方笑了笑，並不在意尼科拉的反駁。
那場假死是我和你的刻意安排，因為我們都需要一個能在暗處行動的劊子手以及……間諜。
但現在看來我們都被耍了，在漫長的時間裡，他一直作為三面間諜潛伏在我們身邊，盜取我們的秘密與把柄。
黑野的破事不少，議會也不是那麼乾淨，他針對的是我們所有人。
他知道的太多了，這半年在保育區中傳播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正在摧毀空中花園的基石，不能再留。
……
我會下通緝令。
通緝令？
對方似乎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耷拉在臉上的蒼老皮膚都皺在了一起。
清理部隊的手段他再熟悉不過，你要用他教授的手段來對付他？
而在正面戰場上，面對那些舊時代的軍人我們又要付出多少損失呢？
空中花園的部隊可不是以戰爭衝突為假想敵的，與感染體和異合生物的作戰早就改變了我們的軍事結構。
更習慣特種作戰的我們，已經失去了在正面戰場上的優勢。
相反，在不用顧慮帕彌什的純淨區，遺忘者的武裝力量反而能得到充分發揮。
難道你想你的兵白白送死？
……我們和遺忘者的衝突還沒到那種地步。
難道你要等那些真假參半的謠言慢慢蠶食掉整個空中花園才肯下定決心？
你我都清楚，那個巴拉德必然發動戰爭，區別只是等待時間的長短而已。
而拖得越久，對他來說就越有利。
所以，天基武器對我們來說是最廉價的選擇。
齒輪轉動的聲音響起，輪椅帶著他慢慢離開。
雖然你已經和我們分道揚鑣，但我們至少都還在空中花園這條船上。
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更是為了空中花園，當斷則斷對他使用天基武器吧。
時隔多年，毒蛇再次吐出了他的芯子。
天基武器……是不是有點太極端了？
不，仔細一想這反而可能是損失最小的選擇，如果正面開戰的話，我們的戰士還不知道要損失多少，又怎麼應對日益擴大的異災區。
我們還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開戰，但在發射天基武器後必然會立刻引發戰爭。
等真開戰時就遲了，難不成你還想出賣空中花園的利益去向他們低頭？
爭吵的聲音開始不斷響起，在事關自身地位與安危的問題上，所有人的神經都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諸位請肅靜。
哈桑敲了敲桌面，爭吵聲漸漸平息了下來。
從反擊時代開始，我們就一直試圖彌補與地面人員的關係。
而在經歷這麼多事後，我們才終於依靠新世代的努力與他們建立了微薄的信任關係。
團結，是我們對抗災難最有利的武器。
如果天基武器真的轉向了地面的同胞，那麼這點信任關係也將被徹底摧毀。
他試圖和尼科拉交換眼神，然而對方卻視而不見。
請大家也將這點納入考量。
議員們開始沉默不言，有的面露沉思，有的不屑一顧，但更多則是一臉猶豫與恐懼。
他們既害怕失去現有的地位，又害怕成為開啟戰爭的罪人。
看到這一幕，黑野氏輕輕笑了，他按響了發言鍵。
（果然來了……）
黑野氏，請陳述你的發言吧。
咳咳……感謝議長，那麼諸位請聽聽我這老頭子的陳詞濫調吧。
在世界政府成立之前……
對方沙啞沉重的嗓音，帶著無數時代積澱下來的重量。
當時人們已經走出了「大低谷」，出現了統一的趨勢，但我們並不是手拉著手聯合就在了一起。
反對者層出不窮，他們也有自己的理由，自己的綱領。
我們是用什麼來解決這個難題的呢？
是戰爭，我們用十數年的和平行動解決了這件事。
人類因此四分五裂了嗎？
不，我們成立了世界政府踏入了黃金時代。
那是怎樣輝煌而高速發展的年代，我想我們所在的空中花園就是最好的證明。
再後來，我們經歷了帕彌什爆發，免疫時代，以及大撤退。
我們做錯了嗎？在座的各位做錯了嗎？
他緩緩看向在座的每一位議員，給他們留下了片刻思考或者說服自己的時間。
我們沒有做錯，我們保留了希望的火種，開啟了反擊的時代。
這座空中花園即是黃金時代的延續，是人類文明的延續。
誠然，戰爭會給我們帶來陣痛。
但如果這就是統一的代價，那我想我們是可以忍痛做出這個決定的。作為世界政府的成員，我希望大家能更理性地去思考。
大家難道想再看到因長久分裂而導致的「大低谷」嗎？
還是說在短暫的陣痛後，開啟真正的反擊？
在用嘶啞的嗓音說完後，對方重新帶上了呼吸罩，呼吸機運轉的聲音在會場中慢慢傳開，像是在提醒人們時間已經所剩無幾。
原本沉思的人，現在臉上也露出了同樣的猶豫。
還有人發言嗎？
無人回應，大勢已去。
那麼開始就要不要採用尼科拉的建議進行投票吧。
……
尼科拉總司令的提案支持率為35.1%，反對率為30.8%，棄權率為34.1%，支持率大於提案通過最低標準，該項提案通過
哈桑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他意識到對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黑野氏並非要爭取多少支持者，而是要將更多人推向棄權。
對方剛才的講述在傳達的無非就是一個意思——按下按鈕的事可以由別人來做，但之後的成果卻是可以共享的，就像大撤退那樣。
歷史中殘留的餘毒終於在此刻爆發，一如大撤退當初，站在十字路口的那些人在上一次沉默後再次選擇了沉默。
而由於議長的身份，哈桑只能看著這件事的發生。
看來已經討論出結果了啊，那麼我就先告辭了。
年輕人們，不要後悔今天的決定，去做吧。
就在對方正打算操縱輪椅離開時……
現在開始播報《聯合告書》。
原本最應該沉默的機器打破了沉默。
？
格式塔，這是怎麼回事？
根據世界政府成立之初的設定，當滿足「使用毀滅級殺傷性武器瞄準大範圍人群」這一條件時，此條通告將自動開始播報。
現場的議員開始面面相覷，他們從未聽過這條申明。
當然在這之前，他們也從未滿足格式塔所說的條件。
不知多少年後的後輩們，我是世界政府第一任議長特里爾德。
什麼？！
看到這個幾乎阻礙了自己一輩子的人，黑野氏攥緊了枯瘦的拳頭。
然而對方只是在過去留下的影像，自然無法感受到這穿越了時間的恨意。
我們的時代才剛開始，你們的時代又是怎麼樣的呢？
我們美麗的太陽系是不是已經被開發完畢了呢？
還是說更進一步，已經衝出銀河系到達了以前只能在天文望遠鏡裡看到的星系呢？
與外星文明的交流已經開始了嗎？他們的科技與藝術又是怎樣？
投影中的人像是在見多識廣的隔壁鄰居一般，嘮叨著關於未來的廣闊暢想。
原本寬闊大廳突然顯得逼仄，有的議員臉上露出了難受的表情。
不過我想既然這條隱藏的宣言會激發，你們一定是遇上了和我們以前相似的問題。
對方露出和藹的笑容。
誠然，在團結的過程中我們是要付出代價。
但是後輩們，請想想，設身處地想一想。
你們真的了解對方的訴求嗎，雙方真的沒有和談的餘地嗎？
如果你有一天也變成了那個可以犧牲的代價又要怎麼辦。
代價不該被作為我們逃避困難的藉口，犧牲也不該成為我們的依賴，奉獻從來都不應該是被動的。
要走向星辰大海的文明，怎麼能倒退回弱肉強食的野蠻時代呢？
當然，我們這些過去的殘影不該也不能替現在的你們做決定。
所以這條告書也只是請求大家能再多思考一次。
對方收斂了笑意，用鄭重的語氣說道。
為了同胞，為了未來，請再多思考一次，慎重做出決定吧。
不要讓自己成為死神，成為毀滅世界的人。
更重要的是……
不要讓自己成為雪崩時那片沉默的雪花。
特里爾德的發言結束後，聯合簽署人的名錄開始播放。
那些都是世界政府的初創成員！
不止，還有科學理事會的人！
這份告誡穿越歷史而來，讓議員們重新思考起與地面之間的關係。
（你們到底還要阻礙我多少次……）
他是唯一一個還活著的，與他們同時代的人。
但他卻一直活在這些人的陰影下，他們活著時是如此，死了後似乎依舊如此。
本就習慣了陰影的人，又怎麼走到光下呢。
（不過你太高看他們了，會被你三言兩語打動的依舊是少數。）
哈桑的神色同樣沒有因為這份通告而放鬆下來多少。
既然是世界政府最初的規定，那麼哈桑議長，可以開始重新投票了嗎？
等等！
一道身影闖入了會議現場。
賽利卡？你有事應該通過通訊告知。
來不及了，而且也是和這場會議相關的事。
我事後會自己去領取行政處罰。
是什麼事？
[player name]找回來了！
而且還帶回了遺忘者的真實情況！
巴拉德是將渡邊的死嫁禍給了空中花園挑起爭端，現在重振旗鼓的渡邊正在前往巴拉德所在的大本營阻止他。
賽利卡一口氣說完後，大口喘著氣紓解剛跑來的疲勞，黑野氏的臉色則陰沉了下去。
你可以確定那是本人嗎？灰鴉小隊也帶回過複製體吧？
可以確定。
十多處手術痕跡全都吻合在生命之星的紀錄。
那麼誰又能擔保那名指揮官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我。
……
我交代的事都記住了嗎？
一定要這麼做嗎？
必須這麼做，等離開這裡後，你就立刻按我的方法匿名投遞檢舉信。
然後就和之前一樣，保持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回到人類聯合陣線。
……
對方仍在猶豫。
呵，不必在意。
他們都說我們這些政客是連槍都不敢摸的軟蛋。
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他們錯了……
你就是我在這世上，真正打出的那顆子彈。
哈桑，我相信你一定能拯救未來。
面對黑野氏驚訝的目光，面對周圍的竊竊私語，面對越來越多從猶豫與恐懼變為沉思與堅定的人。
哈桑知道，自己這顆從數十年前射出的子彈該發揮應有的作用了。
我願意以議長的身份為[player name]的話做擔保，一切後果我都願意承擔。
那個人絕不會在這件事上欺騙我們。
現在我宣布，針對是否使用天基武器，進行第二次投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