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完全不行啊!
葛林斯將手中厚厚的報告丟向空中,隨性地以大字型躺倒在書房的黑胡桃木書桌上。
依靠露娜的資料所仿造出的玩意全都只是一副空殼。
那種東西根本沒法讓我們成長哪怕一根毛的長度。
是嗎?但我看報告中的各項資料都比現有的任何一台機體優秀呢。
完、全、沒、用。
葛林斯拖著慵懶的語調從桌子上坐起,鬆了鬆領帶注視著面前的彙報者。
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強力構造體。
而是讓人類向著升格者更進一步。
你懂嗎?如果說構造體是對人類肉體的改良,那升格者就是在此基礎上的全面躍進。
而代行者身上就有著讓人類,從束縛在這個種族身上數百萬年的枷鎖中進化到更高維度的可能。
從而增加人類在這顆星球上,不,這片宇宙中的籌碼。
那明顯不是現在的我們能夠明瞭的存在。
也許吧。
但只要露娜這個寶箱仍在我們手上,就一定會有打開它的辦法。
哎,從剛才我就想說了,你現在都不再遮掩那個名字了嗎?
對於你,沒那個必要。
畢竟你我都是在打開寶箱過程中的「暫時合作者」。
你好,有什麼事情嗎?
怎麼,感覺你完全不激動啊。
因為不是激動的時候,根據安插在議會中的眼線彙報,局面對我們很不利,近期都別想再碰那個指揮官了。
沒關係,你不覺得這個體驗也是寶箱帶來的財富之一嗎。
那種寶箱就在你手上,但是你用盡渾身解數卻無法撬動分毫,甚至連它的鎖孔都找不到的焦躁與悸動。
全身宛如被蟲蟻蠶食,被業火灼燒,啊啊……
葛林斯的眼角誇張地流出淚水,淚水沿著他臉上的皺紋滑動,劃過他緊握胸口的雙手,將他深色的西裝打濕。
這種體驗可是很難得的,因為你知道一切等待都是值得的,當你打開寶箱之後,收穫的是足以顛覆世界的財富。
但有可能打開寶箱的關鍵人物卻與我們失之交臂,被議會保護起來。
而你看起來卻一點都不痛心。
哎呦,你怎麼可以這麼說人家。
我再怎麼說也是關心羊群的牧羊人之一呢。
帶著屠刀的那種。
哈哈,但不管怎麼說,貿然衝進羊群搶奪,只會給自己惹一身膻。
早晚有一天,我們的[player name]會再次找到牧羊人的口袋。
早晚有一天。
葛林斯咀嚼著自己說過的話語,眼神越過瑞貝卡看向虛無的遠方。
在你所謂的那一天到來前,不妨用更清爽的姿態來等待如何。
呵呵呵,當然。
葛林斯不緊不慢地從桌上跳下,用自覺優雅的動作鞠了一躬後轉身踏入一旁的隔間。
片刻後,葛林斯穿著和先前款式完全一致的嶄新西裝從隔間走出。
你從來只買一種款式的西裝嗎?
服裝僅僅是人類基於傳統道德觀給自己加上的枷鎖罷了。
以此凸顯我們並不是動物園裡的猴子,而是更文明的存在。
你會在意枷鎖的款式嗎?
這種觀點我無法苟同。
完全沒問題,我只是發表自己的看法,從不渴望得到他人的認同。
每個人只要活著就會用眼神,行動,身體特徵等不斷向外發表自己的看法,而我只是選擇了最直接的語言這種方式而已。
那麼你的看法呢?
你指什麼?
被議會藏起來的「水上寶藏」。
還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多虧」了你先前的不作為,議會回收了不少東西。
謔,大豐收啊。
葛林斯閉上眼,用手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輕輕敲打。
小尼克他們還真是過分啊……
這不是讓我更加期待他們的豐收會結出怎樣的果實了嗎。
果實的採摘時機就交給你自行判斷了,我們的交際花小姐。
人員和手段隨你使用,我等著你的好消息哦。
……
葛林斯大笑著推門走出,獨留瑞貝卡一人待在書房。
瑞貝卡看了看葛林斯留在書桌上的終端,終端螢幕上不斷跳動著的,是科學理事會向議會提交的機密日誌。
真是的,這麼多年了還一直是這樣。
瑞貝卡搖了搖頭,將桌上的終端握在手中,走出了這奢華的書房。
……
……
哈桑與尼柯拉二人自10分鐘以前就這樣一言不發,默默地翻閱著終端中的內容。
他們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觀看,確保自己沒有漏看任何一條批註,以及曲解其中任何一句話語所指向的含義。
因為保密等級問題,我們監控了Ω檔案的研究全程。
在這個過程中,科學理事會遵循記錄在Ω檔案中的實驗方式。
結合拉斯特麗絲他們留下的研究資料夜以繼日地嘗試。
終於複現了亞特蘭蒂斯的研究者們所觀測到的現象。
那就是說……帕彌什病毒,確實是可以被「吸收」的……
哈桑明確感受到了在說出這句話時自己聲音中的顫抖。
在場的所有人都明白,這句話所代表的含義。
這意味著把人類趕出地球的罪魁禍首,帕彌什病毒成為了可以被清除的存在。
也意味著長久的戰爭終於看到了勝利的希望,人類真正意義上的能夠將地球重新奪回。
更意味著過去付出的一切沒有白費,所有的犧牲都等到了它應有的救贖。
亞特蘭蒂斯帶給我們的希望火把,將在這顆星球燃起消滅帕彌什的燎原烈焰。
呼……
尼柯拉的臉上也出現了片刻的動容,他緩緩閉上了雙眼,回憶著過去的一切。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氣,用嘹亮的聲音將彌漫在議會之中的震撼和凝滯打破。
手段已經知曉,我們的終點也已經明確。
那就沒理由繼續在這裡磨蹭下去了。
嗯,Ω檔案是人類的寶藏,將科學理事會的物資分配優先順序調為最高,一切資源優先向其傾斜。
只要研製出可以吸收帕彌什的存在,那其必將成為人類終結這漫長戰爭的最強武器。
哈桑的指令發出之後,尼柯拉的表情逐漸恢復成以往的冰冷。
議長先生,別忘了我們這麼大的動作會引來那群潛伏在水面之下的嗜血鯊魚。
黑野覬覦我們的研究成果,我們又何曾不在渴望他們的資料。
只要防範,引導得當,我們也能趁機摸清黑野背著我們得到了什麼。
因此接下來的行動我們只需要……
將計就計。
事情大致就是這樣,具體細節也發送到你的終端上了。
抱歉,將你捲入這場鬥爭,增加了額外的需求。
無所謂,在加密編碼中做些許調整就能完成你們的目的。
我將Ω檔案的位址編碼調整為每微秒變化一次,記錄其中的資料每分鐘加密一次。
所有加密方式重疊在一起,一天後想要了解這份檔案就要進行上萬次破譯。
而黑野一旦破譯便會觸發其中的病毒程式,將黑野網路中的資料傳回我設置的一組晶片中。
阿西莫夫的語速很快,手上敲擊鍵盤的速度更甚,一串串編碼在他面前的螢幕上浮現,片刻後,他重重地按下了鍵盤上的回車鍵。
你們的需求解決了。
通訊中的阿西莫夫始終沒有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對於此刻的他來說,任何事都不能打斷他對Ω檔案的研究。
但是為了推進Ω檔案的實際使用,我們需要更多關於帕彌什的樣本以進行研究。
嗯,我理解,知己知彼,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除了已知的感染體、升格者以外,那些異合生物,聚合母體的資料也需要。在聚噬體已無法回收的情況下,靠著那些在地下水道收穫的聚合母體殘骸遠遠不夠。
從地下水道中回收的母體殘骸已全部轉交科學理事會,更多的樣本我們也很難提供。
缺乏樣本只需要尋找就好。
希爾達揚了揚手中的一個微型終端。
這是阿西莫夫交給監察院的終端,接下來就由我來解釋吧。
終端記錄的是從榮光機體逆元裝置中捕獲到的異常資料。
在調查中,科學理事會確認了這異常的帕彌什超載正是源自庫洛姆與「母體」的那場戰鬥。
戰鬥中的那個「母體」與位於地下水道之外的某物存在若有若無的聯繫,正是這種聯繫導致了庫洛姆的逆元裝置遭受了不應出現的超載。
類似的聯繫也在樞蛉后和聚噬體之間出現過。
一方受損後會對另一方產生影響,受損方會將危機信號告知存活方,以供存活方積累經驗,就像是為了族群延續而自然衍化出的保護手段一般。
擁有這種意識,就證明異合生物已經衍化到了很高的智慧等級。
庫洛姆逆元裝置中的異常表現則以實際資料證明了這一觀點,聚合母體也同樣有存在複數的個體存在可能……不,倒不如說這是異合生物的共有特徵。
帕彌什模仿地球的生態系統,建立起屬於它們的生命進化之樹。
樹上的每一片枝葉,都是演化程度不一的同一異合生物種群。
執行部隊確實也在地下水道的作戰記錄中提到,馮·內古特說那裡的聚合母體僅僅是一個「試驗品」。
那就可以合理推斷聚合母體存在一個真正的「完成品」,或者說「衍化程度最高的個體」,而這個個體正安全地躲在地表某處。
……
我明白了,我們會派出人手全力搜索高衍化個體的相關資料。
哈桑用手在面前劃過,議會中央便出現了空中花園停機坪的景象。
大量的執行部隊早已在停機坪前集結完畢,他們在這場談話開始前就時刻準備著向地表進軍,或是將手中的利刃刺向人類之敵的咽喉。
此刻執行部隊只是在等待一個拉開保險栓的指令,而這個指令,正握在議會的手中蓄勢待發。
阿西莫夫明白,這是議會對Ω檔案所表現出的重視。
他將視線從投影上移開,卻在此時注意到了投影中的一位粉髮構造體。
她站在臺階上審視著集結在停機坪的構造體,將他們與自己手中的名單一一比對。
她身上的監察院標誌彰顯著自己的身份,以及監察院在現場擔負的工作。
當停機坪的景象被攝像頭記錄,以投影的形式顯示在議會大廳時,這名始終笑盈盈的粉髮構造體便望向了攝像頭的位置。
阿西莫夫感覺她看的不是攝像頭,而是越過了無數道纜線,在攝像頭之後的議會,亦或是比議會更為遙遠的空間。
浮現于腦海的猜想讓阿西莫夫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他想仔細確認自己的感受,卻發現那位粉髮構造體已經完成了監察的工作,離開了停機坪。
……
他搖了搖頭,看回自己面前的終端。
要說的東西都說完了的話,我就繼續手中的工作了。
阿西莫夫正要掛斷通訊,希爾達卻在此時出聲打斷了阿西莫夫的動作。
在這之前,有個疑問希望你能如實解答。
作為空中花園科研方向的領軍人,你的立場,遠比其他科研者更加重要。
科學是幫助人類走向未來的燈火,而不是無意義的內耗。
這就是我的立場。